三月裡桃花盛開,百花綻放,十里飄香,泉水如歡快的人兒唱着樂曲般叮叮咚咚,正是春光明媚好風光的時間。
經過這幾個月的細心調理,皇后的身子已是大好了。
三月十八,是個好日子,陽光明媚,金光閃閃的陽光自上而下,穿過層層林然,越過道道宮牆,洋洋灑灑地鋪滿整個皇宮。
當今晉皇后的冊封大典便在這日舉行。
一切皆由內務府和禮部主持,禮部新任尚書龍偉祺盡其所能,將此冊封禮做得細緻到位,祭告於天地、太廟這樣並非由皇帝親臨主持的事宜,龍偉祺都能細細安排,無可挑剔。
皇帝對龍偉祺滿意,晉麒與晉衝二人更是極爲滿意。
皇后的新宮殿坤寧宮也已在聖旨下達後,命人翻修,細緻收拾,一應俱全準備妥當。
內務府更是不敢有絲毫地懈怠,一樣樣物品甚至於擺件均是精緻至極,一件件綾羅綢緞細細裁剪,鳳冠霞帔精心鑄成,皇后的新衣是裁了一套又一套。
皇后身着龍鳳同合袍,頭梳雙髻,戴富貴絨花。
陳帝滿目含笑執手新後:“皇后,今日是你的生辰,朕選在今天這樣的日子爲你行冊封禮。如今你身上的傷已大好,今後每年的這日,均是百官同你朝賀之日。你如今與朕一起,俯瞰這廣袤天地,朕是真心願與你執手相老,朝朝暮暮相見。”
皇后雙手緊緊握着陳帝的手,滿目含情,動容之處便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陳帝隨手將一枝花帶在皇后鬂發上笑道:“前幾日陰雨綿綿,沒想到今天晴空萬里,十里飄香,在這普天同慶的日子裡,連上天都笑逐顏開!”
宮女瑤欣輕聲提醒道:“皇后娘娘,該去萬壽宮拜見太后娘娘了!”
皇后施禮後離開,陳帝看着皇后緩緩離開的背影,輕輕嘆息:“皇后,願你不忘初衷,願你父親……朕自然願意與你相偕至老!”
隨後新皇后來到皇太后的萬壽宮拜見。
“兒臣晉楚懷參見母后!”
皇太后忙笑着命起身道:“皇后,哀家恭喜你,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皇后道:“一切均是母后庇佑!”
皇太后笑道:“你如今已是皇后,與往日的貴妃也好,皇貴妃也罷,終究是不同的。雖說你是哀家的親侄女,但哀家亦希望你能管理好後宮。今後皇帝的嬪妃也許還會多起來,皇上的子嗣更是會不斷增加,希望你能管理好她們,少些爭風吃醋、勾心鬥角的事。”
皇后道:“兒臣謹遵母后教誨!”
皇太后道:“哀家是喜歡清靜的人,你與皇帝成婚以來,一直是乾乾淨淨的。如今靜嬪進宮,婉嬪得寵,如妃已育有皇長子,你也當自己多多努力纔是。”
皇后道:“太后姑母您在後宮當中多年,什麼事亦是看得清清徹徹的,所以您也一直以來如此教導兒臣,兒臣一直謹記於心。”
皇太后點頭道:“你是個好孩子,這麼多年了,哀家都看在眼裡,自然明白得很。可哀家在這後宮當中多年,各種爭來爭去的事也看得多了,並沒有哪個真正贏的,鬥贏了這個,來了那個,永無止境,除了留下一身的傷痕與疲憊外,什麼都留不下!”
皇后苦澀道:“太后姑母!”
皇太后輕笑道:“這後宮之中,再無人能與你我相媲擬。婉嬪雖是你父親送進宮的,但也是爲了你,等她有了孩子,那也是你的!當然了,該提防的地方,還需提防着些。”
皇后臉色一凜,“是,太后姑母,父親與兒臣提過!”
皇太后輕嗯了一聲道:“只是原本聽說,她對皇帝淡淡的。怎麼這段時間,又熱情了許多?她從小父母雙亡,這事只怕終有包不住的那一天,你此番未晉她的位份,這事做得很對!恩威並施,這後宮你才管得下去!”
皇后俯了俯身道:“是!”
皇太后擺擺手道:“好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說這些。哀家在這恭喜你,母儀天下,今後帶領後宮嬪妃爲皇家綿延子嗣,開枝散葉!”
禮樂響起,皇太后笑道:“孩子,去吧,去成爲與皇帝並肩而行的那個女子,溫婉一生!”
皇后叩首,緩緩離開。她轉身望向這萬壽宮,陽光照耀下的萬壽宮,清靜而又孤零零,縱使金光閃閃,卻甚是孤寂。
太后姑母的這些話,她牢牢記在內心,各種各樣的爭鬥,到頭來卻是一場空,誰又贏了,誰又輸了呢,留下的只有一身的傷痕與孤涼。可是晉慧,你卻又要讓我提防着她,在你的心中,那份爭鬥只怕也從未停息過半刻吧!
一步步從後宮的嬪妃走到貴妃走到皇貴妃最後走到皇后的這個位置,也許有朝一日成爲太后,可以如今日的皇太后一般頤養天年。
這高高在上的權勢,這滿身的金黃,這欲騰飛而起的鳳凰,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百人儀杖,盛放金冊、金寶隨皇后而行,皇后乘坐十六人擡的鳳輿,自午門而入。
鑾儀衛校尉擡起鳳輿,提爐侍衛手持鳳頭提爐引導,太監左右扶輿,內大臣侍衛在後乘騎護從。
欽天監報吉時已到,午門響起鐘聲,那嘹亮的鐘聲響徹皇宮內外,細而長的皮鞭在揮舞下,重重地落在漢白玉的石臺上,清脆有力,一下一下,帶起一股股勁風。
陳帝與皇后執手,站於正殿門外,接受百官朝拜,春日的陽光應該是溫和的,是柔軟的,可連着下了幾日雨後,突然放晴的陽光卻益發奪目,耀眼的陽光直直地照射在陳帝與皇后的身上,明亮亮的金黃,晃得人睜不開雙眼。
許是重重厚衣溼了衣衫,許是久傷初愈累了,許是有些緊張,皇后額頭有密密的細汗層層而出,瑤欣拿着絹絲帕子爲皇后輕輕拭去額頭上的汗水。
跨過火盆,跨過馬鞍下壓着的蘋果,一應禮畢,已是傍晚時分。
今日的晚宴是隆重的,文武百官,宮廷內外,百餘桌的酒宴盛大鋪開。
陳帝與皇后二人坐於萬人之顛,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祝賀。
今日是大婚之夜。
皇后緩步走在通往承德殿的臺階上,一重重,一階階,一層層,彷彿永遠也走不到盡頭,走不完似的,這一刻她等了多久,久得許是自己都忘了。
從出生的那刻起,她便註定此生是皇帝的女人,爲了這個母儀天下的鳳位,還好,她走過來了,她,走到了,縱然是自己差點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那又如何,她終歸是走到了,走到了能與自己男人並肩的那一刻,高大金碧的殿門今夜是爲她而開的。
肖公公立於殿外,迎接皇后鳳駕到臨:“皇后娘娘,裡面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皇后微微頷首,扶着宮女彩兒的手緩步而入。
瑤欣今日十分忙碌,新搬進了坤寧宮,宮裡內外需得細細打點,故來承德殿時,皇后便帶着彩兒一起過來,留着瑤欣在坤寧宮主持事宜,將今日收到的各應賀禮命人細細盤點,一一查看後,登記在冊入庫。
昔日見慣了的承德殿寢殿,今日卻佈滿了喜慶的紅和金黃,入眼之處,均是一團喜氣,纓紅的流疏重重垂下。
合巹禮,肖公公與彩兒爲帝后二人斟上灑。
彩兒跟了皇后一日,今日是皇后的大日子,也許是累着了,也許是緊繃的弦這幾日一直不得鬆懈,在爲皇后斟酒時,不知爲何手一抖,將一整杯的酒悉數灑在了皇后的龍鳳合體正服上。
彩兒嚇得忙跪下連連磕頭:“奴婢有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皇后有那麼些許的發愣與恍惚,只見溫涼的酒漬緩緩滲入層層衣衫,將那用金絲線細細縫製的龍鳳圖案暈染了一大片。
陳帝見了怒道:“放肆,今日是何等日子,什麼樣的奴才做事如此毛糙!”
彩兒仍一個勁的在那磕着頭:“奴婢有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皇后盯着那團酒漬,有些心驚,可她不願這合巹禮就這般停了下來,忙道:“皇上,沒事,要不我們還是先行了合巹禮再說吧。”
陳帝輕輕按了按皇后的手道:“皇后,衣服已經溼了,還是進去換身再出來吧。沒事,朕一直在這裡等你,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讓她們伺候你好好梳洗一番也是好事。”
皇后反應過來,只感覺衣衫已是盡溼,看着陳帝道:“可是,皇上……”
陳帝輕聲道:“好了,去吧!”
皇后看了看自己衣襟上那一片酒漬道:“皇上,今日是我們大喜的日子,臣妾……”皇后停頓了須臾,方緩緩道:“臣妾還是進去換身衣服吧!”
陳帝緩和聲音道:“皇后委屈了!你還不快點扶皇后去裡面換身衣服去!”
彩兒哆哆嗦嗦地起身,低頭扶起皇后至內殿爲皇后淨身更衣。
皇后許是從剛纔的變故中還未真正清醒過來,有些木訥,只安安靜靜地任由彩兒爲其淨身更衣。
她不知道今天這樣的變故是否意味着什麼,就是在民間,喝交杯酒這樣的事也是極爲受重視的,因爲交杯酒亦稱合巹禮,喝了交杯酒,吃了子孫餑餑後,纔是夫妻之間真正的禮成,如今被這般無端的打斷,她心裡便是一涼,這是否意味着什麼。
皇后緩緩地望向窗外,外面夜黑沉沉的,白天陽光明媚,今日的夜晚卻黑透的沒有一絲絲的光亮,沒有一點點的星光與月色灑下。
皇后輕輕道:“你說,這樣的夜晚是爲何呢?爲什麼黑得一點光也透不進來?”
彩兒道:“娘娘,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時辰晚了,自然天就黑下來了。”
是啊,時辰晚了,天可不就黑下來了嗎?時辰便如那滴漏一般,緩緩滴落,不急不躁,不緊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