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夜去攻打他們的城池,卻沒他們在城中早就埋有陷阱,我們將士們有去無回,那戰下來竟然只剩下殘兵八千。眼看着他們天亮若是發起進攻,我們就崩潰,就在那時,南宮大人帶着他們的兵,來解了圍!”天凌想起那夜,像是天兵般從天而降的南宮將軍,便是有些感激的聲音顫抖着,說:“若不是他們,怕我們如今都沒有命站着!”
竟然有此恩情?也難怪。
杜如月看着岳珂,她從南宮凜那裡聽說過,岳珂是不願意虧欠任何人的傢伙,若是有人幫他一把,定然要報答更多的才能夠彌補心中的那份不安。想來,這些年,他應該也是活在日夜追思之中吧。所以聽到南宮家族竟然還殘留着一些舊部的消息,便會如此的振奮,以至於亂了陣腳。
“後來,先皇仙逝,新皇登基,就出現了南宮家族被滿門抄斬的消息。也正是那時候,岳珂大人才一時間心灰意冷,辭官,換了如今這份安逸的普通官職,遠離朝堂和三軍,纔會有如今……”天凌說完,更是痛苦的垂下頭,他看到岳珂已經紅了的眼眶。
杜如月是女兒身,她不懂軍中的那般情意,也不懂什麼叫同袍之情。
可是她卻懂,救命之恩無處報答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只得走到岳珂的身邊,安慰的說道:“既然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現在又得到了他們還安好的消息,我改日便帶着你去見大娘,你就不要太過自責了,好麼?”
“自責?我並非是自責,只是恨!我原以爲,這些年,已經將這份情緒消散的差不多,可在聽到老太君竟然還活着的時候,有些控制不住了!”岳珂紅着眼眶,像是雙目要迸發出血一般的盯着杜如月,說:“若不是當今皇帝那位置來的不明不白,若此刻坐在皇位上的是趙書恆,想來肯定不會是如今的這副光景!”
這般大逆不道的話,杜如月沒有回答,只是吩咐春濃將門關緊。
這裡並非是廣陵王府,府中的丫鬟也並非是那般確定的都是心腹,雖說有着天凌的那幾個人在旁邊守護着,岳珂也不是懼怕這般妄言傳到皇帝耳中的人,可還是要小心些爲妙。“可,事情已經成爲如今這副模樣,你不是……”
“當初,我辭官之前,曾經到廣陵王府,與趙書恆說過。若他想要篡位,登上那帝王位置,我願意助他。那時候,我手中還有着精兵三萬,就算是血拼到突破城樓,也能夠用這雙手和命將他扶上去!”岳珂低低的說着,杜如月倒是有點兒受到驚嚇般,心驚膽戰的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男人。
原本以爲,岳珂是那般溫和的人,沒想到……
也難怪,曾經在戰場上廝殺的人,又能夠溫順到什麼程度呢?
“可那時候,趙書恆與我說,他不能夠在那時造反。畢竟新皇剛立,一切都沒有穩定下來。他手中更是沒有趙書俊殺害先皇的證據,他並不確定
心中的那份想法,若是當年先皇真的是將皇權交給了趙書俊,他豈不是不孝?”岳珂喃喃的說着,心情似乎也有些變得平靜下來,說:“後來,我便是也就放棄了!”
既然南宮家族已經血染京城,那麼在趙書俊的眼中,除卻自己也沒有什麼危險的人物。既然身邊沒有危險,他也就不會那般的暴戾,去遷怒與普通百姓。想來,南宮將軍也不想要看到,自己一族的血,換來的仍舊是亂世,所以岳珂就忍了下來。
這一忍,就是近十年的光景。
“我並不知道你們中間竟然有着這麼一段隱情,此刻到時也慶幸,因爲黑風寨的事情,能夠讓你們有緣再次相聚!”杜如月喃喃的說着,看了一眼岳珂,說:“時間不早,你早些休息,這幾日大娘說,要調整好村落中的那些人力,看看究竟還有多少能夠戰的將士,所以讓我們不要去,等七日後,我帶着你一同去……”
杜如月既然已經答應下來,岳珂也沒有辦法再說些什麼,只得點頭,眯起眼睛。
“小姐,爲何還不睡?”
回到房中的春濃將牀榻鋪好,看着還在旁邊靜靜坐着的杜如月,有些納悶的走過去詢問。杜如月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掌出神,喃喃的說:“我並不能夠對於岳珂方纔的反應感同身受,可是卻也努力的去想,若是自己在生死命垂一線的時候,能夠有人來救我,我要如何是好?定然是感激一生!”
“岳珂大人是重情重義的人,此番我們也算是做了好事!等將黑風寨剿滅之後,這古鎮縣也會變得平穩起來,到時候,岳珂大人閒來無事,找皇帝討點兒恩賜,說是要駐守在這周邊,不就是能夠經常與那些人見面了麼?”
春濃安慰的說道,她自然知道,自家小姐是多麼的心軟。
“咚咚咚。”門口傳來敲門聲,杜如月擡起頭,對春濃說:“出去看看,是不是岳珂過來了?若是他,便請進來,想來也是需要人說說話……”春濃點頭,走了出去,卻看到們門口的人有些驚訝,半晌,春濃身後跟着柳如是走了進來,杜如月看到他,也是有些驚訝,起身說:“師爺?”
柳如是點點頭,指着旁邊的原木椅子,問:“我可否坐下?”
“自然,春濃去拿些茶來!”杜如月說完,春濃便轉身朝外面走去。她看着一言不發的柳如是,有些奇怪的問:“深夜到訪,師爺可是有什麼事請?難不成鎮中又發生了什麼棘手的案子不成?”
柳如是看到她這種反應,也是有些好笑的搖頭,說:“你以爲古鎮縣是怎麼一個危險的地方,竟然時時刻刻都有着命案麼?我不過是有些擔心,想要來看看你罷了!”柳師爺此番話,太過溫情,那一雙眼神讓杜如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努力揚起僵硬的笑容,說:“怎麼?師爺爲何會如此說?”
“岳珂,嶽大人爲何會跟着你來到古鎮縣,我心中自然
是有着幾分瞭然的。”柳如是看着杜如月有些慌張的模樣,說:“你也不用瞞着我,你的身份,這杜府中的奇奇怪怪,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只不過是你不願意與我說,我就不戳破!”
沒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被這麼多人知道,杜如月苦笑着,心想,若是再這麼下去,怕是有一天,自己這女扮男裝都會成爲自欺欺人了!她暗淡的眼神,讓柳如是心裡一頓,說:“此番剿滅黑風寨,危機重重,若你真的要作這件事情,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杜如月頗爲緊張的看着眼前的人,以爲他會與自己說出什麼心願來,說是讓自己答應,可是沒有想到,柳如是竟然說:“去黑風寨,我替你,你只要坐在府中靜候佳音就好!女孩子家,怎麼能夠去那般的地方,刀劍無眼,若是傷到了,該如何是好?”
杜如月聽到這話,渾身的雞皮疙瘩更是冒起一層,她偷偷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發覺到那股刺痛,才確定並非是夢境,只得搖頭,說:“這本來就是我在皇帝面前攔下來的差事,爲何要讓師爺替我前去呢?況且,有岳珂在我身邊,應當是沒有什麼大事的!”
“沒有什麼大事?你可知道,黑風寨的那些人都是不要命的!你若是真的去了……”柳如是忽然激動起來,見到他這副模樣,杜如月也是有些驚慌失措,歪頭輕輕的開口,問:“我見到師爺的模樣,似乎是曾經去過黑風寨的樣子?可是……我想錯了?”
柳如是聽到她這樣說,也是努力的讓自己沉寂下來,苦笑着說:“我不過就是區區一個師爺,又如何能夠在黑風寨看過呢?不過是想要提醒你,不要將自己置身於那麼危險的地方罷了,你府中還有着杜老爺要照顧,若是你也有三長兩短,杜老爺該如何是好。”
“多謝師爺擔心,我會好好的考慮的!”
杜如月總是覺得奇怪,柳如是若是往深了說,也不過只是自己的朋友罷了。爲何他除卻擔心自己,還會擔心自己的爹爹呢?若是仔細追究起來,柳如是與自己的關係,甚至是還不如岳珂親近。可岳珂卻從未想到過這些,只是與她說過,到時候剿滅山匪的時候,一定要站在外圍,讓趙書恆派來的那幾個傢伙守護着罷了。
“既然你心中已經有所決斷,那我就先告辭了!這如此深的夜,若是讓人撞到我在你房中,怕是會傳出什麼不可言說的事情來!”柳如是起身,正巧與拿着熱水回來的春濃撞了對面,看到他的身影,春濃還是有些納悶的開口,說:“師爺這就要走麼?我這熱茶剛剛端回來啊……”
柳如是沒有回答,只是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杜如月。
這一眼,讓杜如月有些熟悉,她擰起眉頭,僵硬的站在原地,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雙眼睛自己在什麼地方看到過。春濃看到她這副模樣,也是將茶放下,好奇的問:“師爺深夜來,到底是所爲何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