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起初老闆倒還是有些楞，卻在隨後仔細打量杜如月後，瞭然的點點頭，轉身將掛着的衣衫取下來。他做這行如此多年，倒是也有着一副看人很準的眼睛，只不過方纔進來的時候，他有些疏忽，竟然沒有看出她是女兒身。
最近，倒是越發的有很多女子，出行不方便，便僞裝成男兒郎。
“後面有隔間，請這位公子去那邊換吧！”老闆看起來就像是精通此事般，春濃也略表感謝的抱着衣衫，拽着杜如月走到後面。“小姐，快換上試試，別說是那些外面的女子，就算是京城中最漂亮的，與我家小姐比起來，也肯定是雲泥之別。”
杜如月聽到她這樣說，也是有些無措，連忙說：“別這樣說。”
“啊……”
杜如月拖拽着長裙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被人撞着，春濃連忙跑過去攙扶的時候，發現蓬頭垢面的小孩兒從她身後竄出來，並且手中還緊緊的拽着極其眼熟的物件。
春濃足足反應一會兒後，才驚慌失措的指着那小孩兒已經漸漸遠去的背影，說道：“我們的錢袋！”杜如月聽到這話，摸着腰間，發現空空如也！方纔出來的時候，竟然沒有警惕起來！
老闆也是熱心腸，對春濃說道：“快去追啊！這傢伙總是在我店裡守着，搶走好幾次錢袋子，我本來是盯着的，今日不知道怎麼被他溜進來了！”杜如月想到錢袋子裡面的已經是他們僅剩下來的所有銀兩。
若是丟掉，怕是無法在京城之中立足，別說是給趙書恆買些禮物，就說是未來科考後，不能夠住在廣陵王府中，住店打尖的銀兩都沒有！想到這兒，杜如月的腳步便是加快起來，雖然身着繁瑣的羅衫裙，倒是也能夠逼近那小孩兒的身影。
“站住！”杜如月開口喊着，差點兒被裙邊絆倒。
而在街角轉彎的地方，小孩兒忽然被某壯漢提溜起來，懸在半空，胡亂的踢着腿，看他那副像是小狼崽般的模樣，還齜牙的對他吼着。壯漢見他這樣，倒是滿不在乎的笑笑，搶走屬於杜如月的錢袋子。
看見停頓在不遠處的杜如月，他有些茫然，將錢袋子扔過去，說道：“不是你的嗎？”杜如月點點頭，有些感謝的頷首，略帶着些許的微笑。她方纔不確定忽然衝出來的此人到底是敵是友，若是小孩子，她還能夠對付，若是大人，她便是有些害怕。
“上次搶走我銀兩的時候，是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再讓我遇到你繼續做這種事情？”壯漢用拳頭推着男孩兒的胸口，面露兇色的說道：“我給你的那些銀兩，怕是能夠活上幾年時間吧？”
男孩兒咬緊牙關什麼都沒有說，杜如月在不遠處看着，像是有難言之隱的模樣。而那壯漢着實有些兇狠，生怕他對孩子做出什麼事情來，杜如月只能壯膽靠近，春濃想要阻攔，卻沒有來得及。
“能暫且放開他嗎？”
杜如月走到壯漢身邊，聽到她這麼說，壯漢臉上倒是
也有些羞澀，憨厚的撓着腦袋，結結巴巴的解釋說道：“我並非是壞人，只不過前幾日剛剛撞見這小孩兒，他搶走我的錢袋，我見他可憐，便直接贈與他。可纔過去幾日，就見到你也遭竊，便有些惱火！”
“我不是壞人！”壯漢趕緊擺手解釋。
杜如月眉眼彎起，露出笑容，甜甜的說道：“我知道！”
若是壞人，方纔見到那小孩兒如此，便早不會只是拎着那般，而且還抓着衣衫，並沒有對他做出什麼舉動來！壯漢見到她這樣，也是有些羞澀，不過杜如月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反倒是看着小孩兒，還有他髒兮兮的臉，問：“你可是有什麼委屈？”
“……”小孩兒別過頭去，什麼都不說，咬緊牙關的模樣，還有眼圈裡正在打轉的眼淚，讓杜如月心中一顫，也是有些心疼。
不過纔是幾歲的孩童，衣不蔽體，甚至是腦袋像是鳥窩般。
渾身還散發出一種不乾淨的味道，這般的孩童，在街上四處偷竊人的錢袋子，若是長大會變成什麼模樣？總歸都是百姓，杜如月蹲下身子，從懷中掏出乾淨的手絹，替他擦拭着臉頰，露出本來小麥色的肌膚。
“若是真有什麼委屈的事情，便告訴姐姐。可你這般在街上偷別人的銀兩，難道不怕嗎？若是今日遇到的人，把你給打了，該如何是好？”杜如月循循善誘的說道，看到孩童逐漸放下防備的模樣，杜如月回頭，對春濃輕輕伸出手，說道：“剛買來的那些乾糧，給我……”
春濃知道自家小姐那般的性子，也是嘆口氣，將買來的饃饃都塞到小孩兒的手中，看着他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模樣，說道：“若是真有難言之隱，可以跟姐姐說出來的，可是這般總是搶人銀兩，不是好孩子會做的事情哦！爹爹會不喜歡的……”
“老伯伯說，爹爹活不久了！”
孩童終於哽咽着，紅着眼眶的說出這番話來，杜如月有些驚訝，看着他忽然像是決堤般的淚水，連忙將他攬入到懷中。看着新買的衣衫蹭上污漬，她顯得滿不在乎，只是輕輕拍着孩童的後背。
“伯伯爲何會這樣說呢？”雖然杜如月心中已然猜到幾分，但還是這般詢問着。果然孩童抽噎着，看着杜如月那張溫柔的臉，說道：“伯伯說，爹爹若是不能夠吃那些藥，便是活不久了！我沒有銀兩，每日便是在街上搶些，去藥店給爹爹買藥！”
看着孩童那已經枯瘦如柴的身材，若他只是爲了自己能夠吃穿用好，怕也不至於變成這副模樣。在旁邊的壯漢聽到這話，也是有些尷尬的摸着腦袋，爲自己方纔的舉動而感覺到後悔。
“我送孩子回去吧！”
壯漢看見杜如月有些擔憂的眼眸，將包袱打開，像是有些澄清的說道：“我本來就是赤腳郎中，來京城之中也想要尋找一處地方，開醫館。可沒想到，京城之中若是沒有給官府衙門上繳些銀兩，便是無法開醫館，想來想去，正準備回老家，沒想
到會遇到這等事情……”
“我看着，或許是那大夫，把病情誇大。”壯漢這般說着，杜如月也是認真的思考着，點點頭，“他家中並沒有大人，便只有孩童，說不定是爲了銀兩纔會這樣拖着！”
壯漢說的不無道理，杜如月看着天色，若是自己跟隨前去，怕是不妥。只得蹲下身子，看着孩童的眼眸，彎起笑容的說道：“姐姐改日去你那裡看望，可否告訴姐姐，你家在哪裡？”
“城外，土地公公廟就是我的家！”
孩童對杜如月倒是沒有什麼防備之心，乖巧的回答。聽到這話，杜如月更是心裡疼着，年紀輕輕，連自己的住所都沒有，而是蹭住在那破敗的廟宇之中。可反過來想想，自己如今不也是同樣的處境嗎？
“你跟着大叔先回去，好好看爹爹的病，等姐姐去找你，好嗎？”杜如月伸出手指，與孩童拉鉤約定的說道。而孩童倒是也用力的點點頭，髒兮兮的小臉上終於揚起笑容。
杜如月起身，對壯漢說道：“萍水相逢，竟然要你做出如此的幫助，小女子沒有什麼能回報，便只是這些銀兩，若需要，去給他爹爹抓些藥吧！”杜如月將手中的錢袋子要遞出去，春濃在後面看到，也是有些慌張，卻沒有出聲。
這可是她們唯一剩下的銀兩啊……
“姑娘這話說得，你與這孩童不也是萍水相逢？若是論起來，我倒是與他有過兩面之緣，幫忙難道只許你幫？不許我？”壯漢雖說看上去凶神惡煞，但卻沒有想到，還蠻通人情的！杜如月也不與他繼續推脫，只是笑笑，說道：“那好，改日我便是去看他！”
壯漢點點頭，拉着孩童的手，朝着郊外走去。
春濃這才走過來，嘆口氣，小心翼翼的將那錢袋子打開，看着裡面沒有丟失掉的碎銀子，終於鬆口氣的說道：“小姐，我知道你願意助人爲樂，可你好歹也要顧慮下我們現在的狀況啊！”
“我們與在杜府中可不同，如今也是寄人籬下。你若是還這般像是散財童子般，我們怕是沒等回去呢！就已經如同那孩童般，四處乞討了！”春濃埋怨的說道，而聽見她的話，杜如月好笑的眯起眼睛，歪頭調皮的說道：“放心，你家小姐是絕對不會讓你流落至此的！”
“若是真的沒有銀兩，我還能夠作畫，去街上賣，好歹也能夠讓你喝上熱乎乎的粥呢！”杜如月這般說道，臉上便都是陽光的神色。
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之中，她仍舊能夠這般樂觀。
春濃有些佩服的看着她，若是真正的換成自己，怕是如今已經崩潰的不知道該做什麼，怎會像是她這般，仍舊咬牙撐着呢？
“我們快回去，把衣裳換回來吧！”杜如月好像已經習慣每日穿着書生般的長袍，總覺得繁瑣的裙有些礙事，春濃點頭，便是也想起還沒有給方纔的老闆付錢，嘆口氣，着急的走在前面。
看見她步履匆匆，杜如月也想要儘快追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