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盧伯的催促,言逸仍緘言、沉默。
窗棱外初升驕陽的光芒透過半透明的窗紙,影影綽綽映在他寒白臉頰上,眼底光影亦在氤氳光線中迷離、暗遂。
“公子……”
盧伯還苦口婆心的勸着。
“我們真不能拖延時間了,襄王本就對你暗藏殺機,現在怕是更加步步緊逼,竹舍外可能早埋伏多少暗衛殺手了……”
“可我現在還不能走。”
言逸終於開口。
眉目間遮着一層輕雲,冷傲而寒白。
“我還沒想好怎麼跟小七辭別。”
“哎……”
盧伯長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總有一天蘇小七會成爲你的絆腳石,但公子爲了她難道寧願捨棄自己性命?”
“不錯。”
言逸語氣堅定而孤絕。
“我和她同生共死經歷這麼多事情,對彼此心意也了熟於心,這時候我怎麼能說走就走?”
“可……”
盧伯還要再勸,言逸忽霍地站起身,定定看着盧伯。
“終此一生,我只會喜歡蘇小七一個女孩兒,不管今後是生是死,還是任何世事變化,我心意都永不更改。”
盧伯愣住了。
震驚、不解,甚至還有一絲心疼的看着言逸。
這個他從襁褓就一直帶在身邊的男孩兒,他經歷了無數不爲人知、慘絕人寰的遭遇,盧伯比任何人都盼着言逸能得到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幸福。
可這個男孩兒終於有了心愛之人時,卻不得不再次面臨生離死別之境。
何其慘也!
盧伯心裡難過,剛想開口勸慰兩句,可這時,忽聽院門出兩聲女孩兒說笑聲。
緊跟着就聽蘇小七銀鈴般悅耳聲音傳來。
“公子你在哪?看我給你拿來什麼好吃的東西!”
言逸看一眼欲言又止的盧伯。
轉頭走出書房。
……
“我在這兒。”
一出門,言逸就看到蘇小七和二葉拎竹籃走到庭院葡萄架下,蘇小七笑盈盈的從籃子裡拿出幾碟子美食,轉頭衝他笑。
“公子來嚐嚐,這可是我專門給你做的,看味道如何?”
說着她已切好一塊披薩,盛在白瓷小盤裡。
言逸若如往日一般含着淡淡微笑走來,先是和二葉彼此頷首以示見禮,然後坐下,看着他從未見過的,五顏六色堆滿水果蔬菜的麪餅。
“這又是你的花哨名堂?”他問。
“是啊!”
蘇小七點頭。
“隆盛樓的客人可見都沒見過,更別說嚐了,是我特意爲你做的,怎麼樣,我對公子好吧?”
一邊說,蘇小七已夾起披薩送到言逸嘴邊。
“快嚐嚐,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
言逸低頭微微咬了一口,淺笑。
“對我是不錯,每道菜,每品糕點都要先給我嚐嚐,這種待遇怕是隻有酒樓裡的試菜工纔有的吧?”
“切!”
蘇小七瞬間黑臉。
“你這人真是不識好人心,我好心好意做出來給你吃的,你反倒說我拿你試菜,那從今後我做的東西公子都別吃了。”
說罷,蘇小七撅起小嘴就要將言逸手中的盤子搶走。
言逸手疾眼快一般按住盤子,望着蘇小七笑。
“怎麼不識逗呢?真生氣了?”
“我當然生氣了。”
蘇小七蹙起尖尖的眉頭佯作發怒。
“公子知道這披薩多難做嗎?我從昨晚就開始準備食材,今天一早天沒亮就起來切水果,揉麪,上蒸箱,只是想讓你多次兩口新鮮東西,誰知公子反這樣說我……”
言逸雙眸一瞬不瞬看着蘇小七。
看着她白皙小臉蛋氣上一成嫩粉色,看她小嘴巴一張一合說個不停,看她眼裡都是委屈和調皮。
驀地,言逸忽覺心臟隱隱作痛。
不是毒症發作的痛,而是天下生死離別從來都不由人的那種痛。
似乎是看到言逸臉色不對,蘇小七才停止發泄怒火,忙靠近言逸:“公子,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二葉見狀也埋怨小七。
“你真是的,言公子不過跟你開個玩笑兒而已,幹嘛那麼大動肝火?惹得公子也生氣了。”
“沒有,我沒生氣。”
言逸忙笑了笑,生怕小七和二葉會無端緊張。
“我只是今早喝了安兄的湯藥有些胃痛,沒關係,過一會兒就好了,還是先吃口這個……”
說着他忘剛纔的古怪菜名,不由笑看小七:“這餅叫什麼?”
“披薩!”
蘇小七小臉嬌俏含嗔,“披薩,披薩,我多說兩遍讓公子牢牢記住,以後你再想吃可別忘了呦!”
小七一句話又刺痛言逸的心。
但他沒表現出一絲異樣,只是低頭淺笑,“是,我會牢牢記住,永遠也不會忘。”
……
蘇小七這邊和言逸說說笑笑吃東西,而二葉則找個藉口去廚房看安白去了。
兩個人一個是施救者,一個是被救者,倒也不陌生,三兩句話便熱熱鬧鬧嘮起嗑了。
蘇小七有眼色,生怕閒雜人等壞了她二姐終身大事,一見有人冒冒失失要進廚房便趕緊攔住。
惹得言逸莫名其妙,“你幹嘛?怎麼不讓人進廚房?”
“安大哥在給你熬藥啊!”
蘇小七神秘兮兮壓低聲音:“你的藥可是機密,萬萬不能隨便讓人看見,小心爲上總是沒錯的。”
“你呀!”
言逸眼神複雜:“你怎麼總是那麼多古靈精怪的心思,讓人想忘了你都忘不掉。”
“誰想忘了我?”
蘇小七故作兇悍之態。
“本姑娘可是天生麗質,才貌雙全,我這麼出色,忘了我豈不可惜……?”
蘇小七話音剛落,忽聽門外侍衛傳令。
“啓稟公子,苗姑娘求見。”
“誰?”
蘇小七滿臉驚訝,回頭看向言逸。
“是苗若晴嗎?”
言逸臉色煞冷如冰,雙眸也蒙上一層寒霜,好像很艱難地點點頭。
“沒錯,是她。”
蘇小七本來還想問苗若晴來幹什麼,可一見言逸臉色,便把將冒出喉嚨口的話硬生生嚥下去。
問什麼呢?
苗若晴畢竟是金枝玉葉,雖然這段時間苗若晴幾乎沒再和言逸往來,但她和言逸有扯不斷的牽連,蘇小七一介草民問什麼也都是白費的。
果然,言逸緩緩起身一擺手,示意侍衛開門讓苗若晴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