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我要弄死她
有風的庭院,翠葉簌簌,涼爽陣陣。
墨卿歌手邊琳琅滿目的都是墨丸,各種形狀皆有,或玄色或硃砂紅或石墨青,能見的都是上品墨丸。
廣袖曳動,她揚起下頜,不甚在意的一掃而過,後揀着將裡面最爲精緻的墨丸給挑出來,耳邊聽着的是不遠處墨室之中嘭嘭的制墨響動。
暗影之中的嘴角有輕微上翹弧度,墨卿歌揮手,下人上前將桌上的墨丸收了,又另擺上一桌,她每桌都選不了幾個,偏選最好的先行帶走,以作備用,其他的不屑一顧。
她雖然天賦不行,可畢竟是墨家之女,看墨丸的眼光還是有的。
“大姑娘,一切都妥當了。”顧先生過來,低頭恭敬地道。
兩指捏墨丸的手一頓,墨卿歌放下手中墨丸,目光瞥了眼墨室緊閉的門扉,好一會才道,“逍遙王的極北之雪可是到了?”
顧先生回道,“逍遙王來過信,說人已經在路上了。”
墨卿歌點頭,這一桌的墨丸都不入眼,她令人撤下去,見一邊墨盒中已挑選有五六枚的墨丸,估摸着夠用些時候,也就作罷了,“大哥已經在制那古方了,想來沒幾天就能得見,大夫找了?這時候斷不能讓大哥身子不濟。”
“是,大姑娘放心,小的已經吩咐下去了。”顧先生眼梢同樣瞥了墨室一眼,潛藏的眼底深處流露出一絲惋惜之色,又很快消逝,無人得見。
“去,置備膳食,大哥如此辛苦,卿歌自然要同大哥一起用膳。”她將墨盒蓋上,示意顧先生收斂好。
顧先生:“是,大姑娘如此爲大公子着想,當真是兄妹情深,令人感慨萬分。”
墨卿歌意味深長地瞥了顧先生一眼,眼見他雖說着諂媚地話,卻面無表情,實在欠缺幾分真情,“顧先生,口不對心就不用說了。”
顧先生一怔,繼而低頭不語。
晌午時分,墨戈弋從墨室出來,他身上穿着短襟衣衫,雙手沾滿黑色的煙漬,眼帶赤紅血絲,見着外面的墨卿歌,還好一陣沒回過神來,恍惚不真切。
墨卿歌從婢女手裡接過帕子,她笑着款步上前,細心的給墨戈弋打理,“大哥,如何了?那古方可有問題?”
墨戈弋心頭冷笑,可他面上不顯,只道,“還好,就是雪難弄了點,還有血,要用誰的血?”
墨卿歌嘴角的弧度都沒變一絲,她專注的給墨戈弋挨個指頭擦乾淨,“我聽父親提過一次,好像用制墨者的血方纔爲上佳,墨丸易有靈。”
墨戈弋點點頭,這兩年他人削瘦的厲害,下巴都尖了,原本俊逸的面容帶着陰鷙之色,眉目之間哪裡還有半點器宇軒昂,彷彿兩年之前的經歷,已經磨滅了他心頭那點的人的溫度。
“大哥,膳食準備好了,都是你愛吃的菜式,卿歌陪大哥一起用。”墨卿歌輕輕拉住墨戈弋的袖子,動作幅度很小地搖了搖,她仰起臉,就帶出小女兒的嬌憨來。
墨戈弋似乎想笑一下,卻只帶出了個難看的僵硬,“好,卿歌有心了。”
兩兄妹心懷鬼胎的一起用膳,期間,墨卿歌還兼着給佈菜,那模樣彷彿要將這兩年都給補償回來一般。
墨戈弋沉默地吃着,他時常酗酒,身子早就有問題,滿桌的菜式,他每樣都只夾了點,嚐了嚐味道便擱筷子作罷。
“我去墨室了。”他說着起身,然才走兩步,人一個趔趄,噗通一聲就栽倒在地。
“大哥,”墨卿歌扔下筷子,幾步到墨戈弋面前,然她卻不靠近,只居高臨下地站在他手邊,“大哥,這是怎的了?”
墨戈弋面白如紙,他難受的哼哼兩聲,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顧先生聽到動靜進來,他趕緊伸手扶起墨戈弋,兩指一探,對墨卿歌道,“大姑娘,大公子身子太虛,怕是要休養纔是。”
聞言,墨卿歌面色難看了點,只那麼一瞬,她又揚起笑,“那就休養吧,稍後我便回稟父親,古配方之事,另尋他人,大哥還是養身子要緊。”
顧先生神色一動,他扶着的墨戈弋指尖一顫,喘着氣道,“不可……”
“大哥,別說話,好生養着,那墨丸你不用操心,我與父親好生說說,想必他也不會怪罪的,過些日子,指不定他氣消了就差人來接你回府了。”她如此說,給顧先生使了個眼色。
“不是,”墨戈弋緩過那口勁來,好了些許,他睜開眼睛看着墨卿歌道,“墨丸已經糅雜捶鍊好了,只需等極北之雪過來與血浸潤七日後扣入墨模成形即可……”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可惜的神色,“就是我這身子不濟,看來是無法取血了,這事卿歌看如何是好?”
墨卿歌沉吟片刻,墨戈弋的制墨技藝她是知道的,若論捶法和技巧,在墨家後生之中還真沒有哪個比的上,是以,她才巴巴的趕來紅葉莊子,借他的手製這墨丸。
一想到這古配方所代表的意義,墨卿歌就心頭一熱,同樣,墨長河也沒瞞着她,那天事後還專門跟她說,連古緋居然都是有資格的。
此次,她便一定不能輸。
“雖說是用制墨者的血更好,可卿歌與大哥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身體裡留着和大哥一樣的血,既然大哥身子不濟,想必用卿歌的血是一樣的。”她說的輕描淡寫,垂着眼瞼看着手邊的筷子。
墨戈弋撐着顧先生起身,他轉頭吩咐道,“給我端杯參茶來,
我歇口氣就去墨室。”
墨卿歌沉默了瞬,“大哥不若先休息幾日?”
墨戈弋搖頭,他重新坐好,“不了,你不是說,我若制好墨丸,父親就能接我回去麼?兩年了,我也甚是思念母親。”
墨卿歌點頭,臉上有無奈的妥協,“好吧,不過大哥可千萬不能硬撐,受不了一定要與我說。”
墨戈弋表示知曉了,他喝了婢女送上來的參茶,閉目休息了片刻,纔去墨室繼續。
墨卿歌瞧着他已經單薄的背影,眸底暗沉若海,不辨情緒。
兩日後,逍遙王那邊來人,千里單騎,從極北到大京,等那裝滿冰雪的箱子送到墨卿歌手裡之時,就只有一捧碗口大小的雪了而已,其餘的盡數在路上化掉。
不敢有耽擱,大京如今是六七月的天氣,不趕緊的,那雪頃刻就能融化了。
墨室裡,墨戈弋小心地取出一點冰雪入鉢中,墨卿歌接過顧先生備的刀子,皺眉忍着一割手指頭,就有猩紅血滴落入純白的冰雪之中,異常的醒目。
墨戈弋眸色微閃,他忽的轉頭對顧先生道,“顧先生,去膳房吩咐下去,給卿歌熬點補氣血的湯膳。”
顧先生點頭,轉身出墨室,末了還將門給掩上。
墨戈弋傾身過去,從墨卿歌手裡接過鋒利匕首,他眼帶笑意地一手拉着她手道,“那點血可不夠。”
墨卿歌一抽,沒掙脫開,“大哥……”
冰冷的匕首鋒利的仁面,在白皙纖細的腕間比劃,似乎在琢磨如何下刀纔好,“以血浸潤,至少也該將這雪給都染紅了纔算是。”
他說着,眉目之間倏起猙獰,眼底毫不掩飾的扭曲浮現。
墨卿歌心頭一跳,繼而云淡風輕的道,“大哥,這次我們兄妹可一定要贏,因爲古緋那個賤丫頭可是也得了這個配方,切不可再輸給她。”
墨戈弋的動作一頓,他側頭咬牙切齒,“那個賤人也得了配方?”
墨卿歌毫不費力地抽回手,瞅了眼那匕首,“是的,父親還說,若是她製出墨丸,就允她回墨家。”
“嘭!”墨戈弋憤怒如山倒,他一掃桌上物什,只聽得霹靂啪啪一陣響動,便是他更怨毒的聲音,“我要弄死她,不是我死就是我亡!”
墨卿歌嘴角浮起盎然笑意,她伸手拍了拍墨戈弋肩,隨手用帕子裹了指腹傷口,“大哥,稍安勿躁,這次便是好機會。”
墨戈弋回頭看她,眼底帶駭人的赤紅,像個食人厲鬼,“如何做?”
墨卿歌先是伸手從墨戈弋手裡拿回匕首,她這才鬆了口氣,可面上半點都瞧不出端倪,“她定然也制了墨丸,早晚比鬥一番,不若我將她引來莊子,奪了她的墨丸,如此便隨大哥處置,是生是死,全在大哥一念之間,就算外人說起,那也定是那賤丫頭嫉恨我與大哥天賦比她好,知曉這次無法勝出,還下死手。”
墨戈弋嘿嘿一笑,心頭漸漸冷靜下來,他伸手撥拉了下鉢中的雪,特別是那撮紅色,“如此甚好,我定要叫她生死不能。”
墨卿歌點點頭,這會的墨戈弋戾氣十足,她想到什麼微微皺眉,“那大哥先制墨,養好身子,就這幾天,我就將人弄過來。”
墨戈弋一揮手,伸手像墨卿歌討要匕首,“給我。”
墨卿歌面帶凝色,“大哥,既然都是要奪取古緋的那枚墨丸,咱們又何必費心思……”
“一是一,二是二,”墨戈弋冷喝一聲,“這古方我也定是要製出來的。”
墨卿歌蓮步輕移,她轉到門口的位置,纔將匕首遞給墨戈弋。
墨戈弋冷笑一聲,“你在怕我?怕我殺你?”
聞言,墨卿歌笑得更是優雅,她一拂廣袖,曳動如灩瀲水波,那張絕美的臉上散發濛濛柔光,“大哥說什麼呢?你我親兄妹,縱使這天下的人都死絕了,我們依然是最親近的存在。”
墨戈弋不可置否,他手腕一轉,對準自己的腕就紮了下去,泊泊的鮮血洶涌冒出來,順着手腕,轉瞬就將鉢裡的雪盡數染紅,血雪鮮紅,漸欲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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