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沒必要再活着
變故就在那麼眨眼之間,古緋冷漠地坐在輪椅上,不言不語,看着古柔波瀾不驚。
後再有一日,便聽說古柔清醒過來,只是整個人滿口胡說,一會說瞧見自己死去的孃親,一會又安靜地恍若正常人,並時常一個人對着虛空說話,驚得古府雞犬不寧。
崔氏也不是沒想過古柔是在裝瘋,以躲避同嫁之事,可任她如何試探,就是拿針扎,古柔也恍若未覺。
如此之下,加之府上流言蜚語,小墨家也得罪不得,崔氏不得不頭疼地再想法子,如今距離十月也就只有兩三個月而已,這兩三個月她得給小墨家一個交代。
青墨院一如往常的平靜,苦媽瞅着大爺古仲提的認祖歸宗日子漸進,心裡有急,可古緋是半點不慌,她也就按捺下了其他的心思。
而這日,大房牡丹園,崔氏皺着眉頭,撐頭沉思,不久她又嘆息一聲。
古婉婷臉色有白,坐在下手位置,她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能看出朵花來。
良久,崔氏拿不定注意的道,“婉婷,莫非只有婉秀了不成?我只有你們兩個女兒,一同嫁到小墨家去,我這當孃的怎麼的捨得。”
古婉婷指尖一顫,她緩緩擡頭,眼底有陰沉。
“都怪二房那些個不是東西的廢物,在這關頭,古柔竟然發瘋。”崔氏說的咬牙切齒,神色憤恨。
古婉婷聞言,眼神波動了下,“娘,不必非是古柔不可。”
崔氏一驚,她腦中閃過古緋那張白玉小臉,又覺不可行地搖頭道,“不行,那個雜種就是個廢人,小墨家不會同意的。”
古婉婷笑了,原本冷淡高傲的臉上出現絲縷的扭曲,“玉華同意便等於小墨家不介意,我要古緋這一輩子都低賤地活在我腳下,日後的孩子,也只會喚我爲娘。”
崔氏怔怔無語,她看着古婉婷,仿若第一次認識自己這個女兒一般。
體寒極難誕下子嗣的事實,讓古婉婷將心中的怨毒遷怒到古緋身上,在她眼裡,自己如今的處境,都是因古緋而起,自然這腔恨意,便需要一個人一個出口來讓她支撐發泄,如若不然,等待她的只有崩潰。
心裡再清楚不過的崔氏眸色一寒,“既然如此,沒幾天就是你爹開祖祠滴血認親,然後讓她認祖歸宗的日子,這親就萬萬不能讓她認,只要證實她不是我們古家血脈,威逼利誘番,我再提議收她爲義女,她便不得不應,過幾月你嫁到小墨家,她也只有從側門以妾之禮進去,日後你稍加註意,只待誕下墨家子嗣,繼養到你膝下,她的價值便殆盡,沒必要再活着。”
所謂一不做二不休,崔氏再清楚後宅陰私的手段不過,而古緋又是匹白眼狼,便不能讓她有翻身的機會,是故,她做便做絕了。
古婉婷勾了勾嘴角,彷彿已經看到古緋的下場,她眉目有猙獰,“這樣就再好不過。”
卻說那一日古柔在青墨院院門口突然暈厥,自然也攪亂了古緋預想的謀劃,她也不急,餌兒已經丟下去,要來的自然要來。
果然,沒過多久,也就隔天,古緋在小作坊,她恍若沒注意到自己之前雕的竹燕圖墨模不翼而飛,以小作坊外伺候的丹青能聽見的聲音埋怨了苦媽幾句,說東西收拾了也不給她說聲。
古緋拿起另一塊石楠木,餘光之中見丹青悄悄鬆了口氣,她勾脣冷笑,黑瞳之中是從未有過的冰冷。
她開始刻第二塊墨模,一摸上刻刀,冰冷的刀刃透過指尖躥入手臂,古緋很快就沉下心來,專心致志,心無外物,這也是她多年制墨養成的習慣,這種習慣滲透進她骨子裡,讓她對待任何事,皆是全力以赴,絕不含糊。
是以,大爺古仲進了小作坊,她亦無所覺。
當最後一點落成,如細針的刃尖一挑,刻出整個圖案紋理的神韻,古緋長舒了口氣,然她還未放下刻刀,耳邊就想起清脆的擊掌聲音,並帶讚歎,“好!”
手一緊,古緋擡頭,面帶詫異,“大伯,您怎在此?”
身材高瘦的古仲站在書案對面,他捻着美須,目光落在雕成的墨模上,晶亮無比,“緋丫頭,你會這個,怎麼不早些跟大伯說?”
古緋淡笑,她放下刻刀,五指交叉地按了按,緩解長久保持埋頭雕刻動作帶來的痠軟,“阿緋也是在大京之時,學了沒幾天,都是些皮毛蒜皮的伎倆,就沒在大伯面前班門弄虎了。”
古仲伸手拿過墨模,反覆翻看,嘖嘖稱奇,“刀工熟悉,線條流暢,這圖案帶栩栩生動的靈氣,想必模印出的墨丸,定精緻無比。”
說完,他看着古緋,半點不客氣的道,“緋丫頭,這塊墨模就送給大伯如何?”
都這般直白,形同明搶,還有什麼好問的,古緋暗地裡譏誚,“大伯看得上,就拿去吧。”
說完這話,她以衣袖將書案上的木屑拂過,恍若無意地掃了眼作坊外面的丹青。
古仲拿了墨模,似乎纔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還有三日,便是開祖祠的日子,這次開祖祠,主要是讓你認主歸宗,將名字記上族譜,不過,到時會先有個滴血認親過程,也就當着老祖宗的面,走一番而已,緋丫你看有何異議?”
古緋靠在輪椅上,杏眼微彎,言笑晏晏,望着古仲就無比乖順的道,“大伯既然安排了,那麼阿緋沒有異議。”
古仲一向嚴肅的國字臉難得帶起淺笑,他習慣地撫了下黑鬚,“那你也準備一下,商鋪那邊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大伯,好走,”古緋笑道,“丹青,送送大伯。”
古仲抱着墨模,走的飛快,甚至在古緋吩咐的時候,就已經踏出了房門,在外面的丹青屈膝行禮,跟在古仲身後,將人送出去。
眼見兩人走的遠了,古緋從鼻端冷哼一聲,神色有厲。
苦媽不知從哪冒出來,她幾步進來,送上溼潤的乾淨方巾給古緋擦手,眉目有憂色,“姑娘,這滴血認親咱們滴不得,要不然老身出手以武逼之,讓他們取消這過程?”
古緋搖頭,她低垂眼瞼,細細的將每根指頭都擦了遍,“不用,自有人幫咱們應對。”
她說完這話,看着古仲離開的方向,臉上盪開絲意味不明的深邃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