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你們在幹什麼
古婉婷推着古緋輪椅走的慢,身後還跟着古婉秀與古柔,不多時,四人便落在最後。
翠竹林曲徑通幽,放眼看去,滿目青綠,搖曳晃動,落葉繽紛,驀地古婉秀突然一把拉住古柔,並對丹青令道,“我和三妹要去淨房,丹青帶路。”
丹青腳步一頓,她看向走前頭的古緋,可古婉婷把着輪椅,她連古緋背影都看不到,只得回道,“是。”
古柔面露疑色,她轉頭不解地望着古婉秀,不知爲何去淨房還要拉上她。
古婉秀笑了下,她湊到古柔耳邊小聲的道,“三妹就當是與我作伴吧,今日藏墨會人多,免得多生意外。”
“可五妹那邊……”古柔猶豫不定。
不等她說完,古婉秀腳步一錯,帶着古柔就往另一邊去,竟是都不與古婉婷和古緋支會一聲,“沒事的,有大姐在呢,況且玉華哥還在竹林外等着。”
古柔被拉的一個踉蹌,她回頭,恰好與轉頭過來的古婉婷對上眼,有風而起,她看着古婉婷鬢間髮絲拂動,心頭劃過不安,再眨眼,橫生出來的翠竹便擋了視線。
她用力甩開古婉秀的鉗制,輕斥道,“二姐,你跟大姐要對五妹做什麼?”
聞言,古婉秀冷笑出聲,那張嬌憨甜美的面容顯得冷漠,她斜看了古柔一眼,彈了彈長袖滾邊,“做什麼?哪裡會做什麼,三妹你想多了。”
古柔面色一寒,提起裙襬,當即就要往回走。
“站住!”古婉秀幾步躥上前,雙臂大張攔住她,“三妹可要想好了,別說二姐沒提醒你,你這一去,日後還想自己擇親,便是癡人說夢,沒了我娘照拂,看哪家媒人敢上門給你保媒。”
聽聞這話,古柔眸生掙扎,向來柔和的眉目,第一次失了平靜,“五妹她只是個不|良於行的廢人,爲何你們就不能容她?”
“哼,”古婉秀很滿意古柔的識相,“容她?三妹你自個摸這裡問問,你可容她?”
說着,她纖指一點,指着古柔胸口的位置。
古柔微窒,古婉秀這話讓她呼吸都屏了,“我……我和她乃同父血脈……”
“說的真好聽,”古婉秀大眼彎如月牙,她湊到古柔面前,打量她的神色,“既然如此,三妹你口氣怎這般心不甘情不願?”
古柔終於不再辯駁什麼,她面上的溫柔退去,換上面無表情,爾後就那麼看着古婉秀低低地笑出聲來,“二姐,今日居然如此聰明,實爲難得。”
說完,她不顧古婉秀難看的臉色,轉身拐了個方向,挑另一條出翠竹林的小徑走。
卻說古婉婷在古婉秀支開古柔和丹青之時,瞬間腳步加快,沒多少時間,出林在即,古緋忽然開口幽幽的道,“大姐,小妹一直想問,往日是哪裡對不住大姐了?若不然大姐爲何這般針對?”
許是沒想到在這當口古緋如此直白的就問出來,古婉婷愣了下,但她立馬反應過來輕笑一聲掩飾過去,“五妹說什麼胡話,我們是一家人,怎會有針對。”
古緋心有嘆息,她握着輪椅把手,面無表情。
古婉婷的回答,便是將她能給的最後的機會都推拒掉了。
“婉婷,這邊。”墨玉華的聲音宛若輕鳥滑翔的插進來。
古緋握扶手的手緊了分又立馬鬆開,她眯着杏眼虛擡起,就見今日穿墨綠色長袍腰繫掌管腰帶的男子面帶暖人淺笑地斜靠在翠竹邊,眉目俊朗儒雅的一塌糊塗。
她心有恍惚,仿若透過這模樣的墨玉華,穿越了很多年空間時間帶來的距離,一如十年之前的熟悉。
“玉華,”耳邊是古婉婷略帶歡喜的聲音,緊接着,她感覺到輪椅轉了個方向朝墨玉華那邊直直而去,“等久了麼?”
墨玉華搖頭,目光低了一瞬,在古緋身上轉了個圈,然後望着古婉婷回道,“沒多久。”
古婉婷柔笑,“你總這般體貼,倒叫我嬌縱了可如何是好?”
古緋瞬間一個激靈,再是冷靜不過,她微垂頭低低喚了聲,“阿緋見過墨公子。”
墨玉華先是含笑搖頭,聽古緋開口,他便躬了點身,與之視線齊平了才道,“阿緋,不用這般客套,跟三姑娘一樣喚我玉華哥就成。”
古緋牽扯了下脣,算是迴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古婉婷笑着應和道,“是哪,五妹就是太客氣。”
三人同行,自然還是古婉婷推着輪椅,她與墨玉華並肩而走,兩人時不時低聲說幾句,倒是姿態親密,眼見用膳的竹屋精舍在望,古婉婷似突然纔想起什麼,驚呼了聲,“二妹和三妹呢?”
墨玉華皺眉,“不是剛纔就沒見人麼?”
哪知古婉婷面色突然白了幾分,“二妹剛纔說她去淨房,還將三妹一併拉上,今日藏墨會人多,不要出什麼事纔好。”
說完,她跺了下腳,將輪椅丟給墨玉華,拽起裙襬道,“玉華,你幫我照看下五妹,我去淨房那邊看看就回。”
未等墨玉華再說什麼,古婉婷已然裙裾翻飛,碎步小跑了出去。
墨玉華只得穩住輪椅,看着古婉婷消失的方向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當,大多的賓客都在膳廳中,唯有墨玉華和古緋還在外面,一時之間,墨玉華也不知到底是先推古緋進膳廳安頓好還是一起去尋古婉秀。
古緋反倒不說話了,事實上從墨玉華出現開始她便一直冷眼旁觀,她倒要瞧瞧古婉婷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索性也就不開口,如若不然她自行轉着輪椅過去膳廳也是可以的。
就連散場這麼一會,封禮之都像是忘了她這個同伴不來尋她,她估摸着也是古婉婷做了手腳。
氣氛一瞬凝滯尷尬,墨玉華低頭瞅着面白如玉的古緋,那日初見的熟悉感又涌上心頭,他雖與古婉婷有婚約在身,可古緋還是閨閣姑娘,總不好私下裡單獨相處,這般情形實在不自在。
可他又覺心頭有什麼在蠢蠢欲動,迫使他緩緩蹲下身,以摺扇爲抵,擡起古緋小巧下頜,再次清晰不過地注視她的五官面容。
古緋不反抗,她擡眼默默與之對視。
她不信,十年歲月的痕跡,墨玉華還能從她面上看出什麼來。
“阿緋?”墨玉華有片刻的恍惚,“你從前是哪裡人士?”
古緋側了下頭,她不喜歡被人挑着下頜說話的方式,像是被迫讓人掌控,“墨公子不是知道麼?我是古二爺的私生女,想必大姐都與你說過吧?”
墨玉華點頭,他的目光長時間未移開,企圖從那張白到透明的臉上分析出點滴的熟悉來,“是有說過,不過我聽說古二爺對他難產逝去的髮妻情深意重,十年如一日的難以忘懷,這纔有嗜酒如命的緣故,所以這樣的人,突然說有個私生女,讓人有點難以置信罷了。”
古緋嗤笑了聲,她以一種不屑又探究的目光看着墨玉華,“這種事,墨公子不是該最清楚麼?畢竟你們同屬男子,情深還是假意,最明白不過。”
墨玉華倒啞然失笑,似乎爲古緋這莫名的口吻,他竟覺有點道不明的小可愛,忍不住探身湊近逗一逗,“阿緋,今年才十五就這麼瞭解男子了?”
兩人距離太近,古緋呼吸之間能都聞到從墨玉華身上傳來的好聞的淡淡冷梅香味,有大雪天孤傲盛開的清冷,又暗香馥郁,她頭往後仰,想離的遠些,冷不防眼前視野一花,人往前栽出去,整個人頓覺天暈地旋,唯有墨玉華身上的香味清晰無比,和着她衣服上丹青特意的薰香,再是濃膩不過,讓她心頭犯嘔意。
“阿緋,怎的了?”耳邊是墨玉華又遠又近的詢問聲,以及透過他長袍,掌心下那暖人的體溫。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上來,只得在墨玉華的扶抱下努力坐穩輪椅。
“你們在幹什麼!”
冷不防,響徹天際的尖利怒吼之聲傳來,古緋再睜眼,就見古婉婷帶着古婉秀還有古柔以及丹青,難以置信地看着她,緊接着是被她的尖叫聲,引出膳廳的賓客,男女皆有。
她面色微凜,輕描淡寫地抽回被墨玉華扶着的手,兩人扶抱的姿勢才驟然分開。
然後古婉婷像風一樣的衝將過來,長袖擺動,揚手朝她就是一個耳光——
“啪”的聲響,像是某種隱忍許久而迸裂的碎冰,帶着刺人血肉的菱角,鋒利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