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此妖孽非等閒 修
古家動作很快,只才一日,便有下人來請古緋搬進古府東南邊的青墨院,小院頗爲偏僻,可勝在安靜,適合安心養身子。
苦媽很高興,她推着不知從哪倒騰來的木質輪椅,古緋坐的安穩,兩人只堪堪帶了個小包裹,就住進了青墨院,隨行的還有個從古家大房調撥過來名叫丹青的婢女。
抽了空,苦媽將古府上上下下的關係都給古緋講了遍,特別是古家大房那一邊的,尤爲着重提了大房大夫人崔氏和大姑娘古婉婷,至於二房這一頭,古緋只知有個叫古柔的三姑娘,除此之外,便是二爺古將,再無他人。
古緋腿傷未愈,人易睏乏,多數時間她都在休憩,有事也是苦媽在打理。
如此安生的養了半月有餘,倒也無人來青墨院打擾。
閒暇之餘,她轉着輪椅在花廳檐下,看浮雲蒼穹,婢女丹青有意接近古緋,裡裡外外的事都和苦媽搶着幹,古家的風吹草動,更是盡心盡力地回稟,聊表忠心。
這日,苦媽外出未回,丹青腳步匆履地進來,她見古緋在檐下,遂面色整了整,到跟前小聲的道,“姑娘,府中出事了。”
古緋指尖一動,眼瞼都沒擡一下。
丹青轉身從屋裡拿了件薄衫出來,爲古緋搭在膝蓋上,又道,“昨個,大夫人請了驅魔除妖的高人上門,說是咱們府上有妖孽,近日才禍事不斷,姑娘,奴婢聽大房那邊的姊妹說,這事十有八九是衝着姑娘來的。”
聽聞這話,古緋蒼若白玉的小臉上終起點滴的漣漪,像是輕羽入水,“禍事?哪裡來的禍事?”
她的嗓音不若尋常的女子那麼清脆婉轉,反倒帶着沙冰的質感,清冷又綿軟,即便已經聽過了,此刻再聽到,丹青仍然會恍惚剎那。
“姑娘回府那日,電閃雷鳴,好不嚇人,且那暴雨還一連下了好幾天,府裡墨坊倉庫那邊遭浸了水進去,直到前幾天,有夥計進倉庫拿墨丸,才發現整個屋子的墨丸大都受潮失色了,這事,大爺知道後當即就氣的病倒了,也就姑娘這邊清淨,沒誰敢嚼舌根子,如若不是奴婢在大房那邊有相熟的姐妹,今個還不知道有這樣的事。”
丹青蹲下,捏着拳頭,小心翼翼爲古緋錘了捶腿,一邊擡眼觀她神色。
杏眼虛眯,古緋臉上不甚有表情,半點看不出她心裡是作何想的。
古家也是以制墨爲生計,這點之前苦媽跟她說過。
在大殷王朝,除大京之外,這易州也是有小墨都的美名,光是城中制墨的大小作坊就不計其數,古家這樣的充其量算二流的家族而已,能維持一大家子的過活,可若有意外,那對整個家族來說,便是滅頂之災。
大爺古仲被氣病,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這些,又與我何干?”古緋顯得冷漠又無情。
丹青動作一頓,她欲言又止,後一咬牙道,“下面有人說,親眼所見姑娘進門那晚,整個古家大門都被血水染紅了,說那是黃泉血海的血,還說……還說……”
古緋黑瞳一轉,就看着丹青。
丹青背脊生寒,像是喊的一樣大聲道,“還說姑娘是從黃泉地獄爬出來的厲鬼,誰沾上誰就倒黴,所以,古家現在就倒黴了。”
話音方落,丹青頓失力氣,一下坐到地上,滿身都是冷汗津津,她是看都不敢看古緋一眼,只覺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仿若真有血海屍山,駭人的很。
古緋輕笑一聲,蔥白細指屈起,有節奏地敲着輪椅扶手,她就道,“你怕甚?莫非也以爲我是厲鬼?”
“不……”丹青猛地爬將起來,卻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離古緋遠點,才解釋道,“姑娘是人,活生生的人……”
聞言,古緋斂眸伸手揉了揉膝蓋,最近安定下來,小腿肚上的傷纔開始癒合,時不時就發癢,又帶着針扎的疼,難受的很,“人如何?厲鬼如何?某些時候,人還不如……”
“大師,這是最後座小院了,您請進。”
古緋話還沒說完,院門口就傳來陌生的聲音,她坐在花廳檐下,一擡眼就見院門口進來數人。
其中一人,面有三縷美須,頭戴角冠,身穿薑黃大襟戒衣,腳踏雲履,手握拂塵,一副世外得道高人的模樣。
他邁進來,瞬也不瞬地盯着古緋,幾息呼吸後,一揚拂塵,怒喝一聲,“呔!妖孽還不現行伏法!”
“你胡說!”丹青尖叫一聲站出來,她臉色煞白,回頭看了看古緋,又望着那道人,即便身子都在發抖亦不甘示弱。
“丹青,過來!”立馬跟在道人後面的一婆子躥出來,拉着丹青將之拖離古緋身邊。
聽這聲音,古緋瞭然,可不就是之前領着大夫人崔氏的命來警告過她一番的那段老婆子,她視線掃過去,段婆子不敢與之對視,慌忙往道人的身後藏。
古緋冷笑一聲,這些人挑這個時辰過來,不就是瞅着苦媽不在的當,覺的她一個不|良於行的廢人好欺辱。
“敢問道長,是哪個觀哪家大師座下的?”古緋閒自問道。
那道人雙目圓睜,頜下黑鬚抖動,他手腕一轉,拂塵劃過好看的弧度,單手一豎誦了聲,“無量天尊,念在爾未傷人命,就此回來時路,貧道便饒你不死,如若不然,休得怪貧道替天行道!”
一句“替天行道”勾起古緋心底的戾氣,她眸生赤紅,帶着狠厲,“滾出去!”
道人也怒了,他從袖中摸出把硃砂符紙,兩指一夾,口中唸唸有詞,末了還咬破舌尖,噴了口血在符紙上,那符咒迎風自燃,驚得後面的護衛婆子婢女等人驚呼出聲。
古緋不爲所動,她冷眼看着那道人做戲,知曉今日這一場,是大房那邊鐵了心要將她趕出古府去,如若不然又豈會連道場都不擺就直奔青墨院,且見着她出口就是妖孽。
“呔!”道人又喝了聲,他手執拂塵,指尖還夾着燃燒的符紙繞着古緋走了幾圈,後那符紙一揚,紛灑而落,熄了最後一點星火,燃燼成灰,就聽那道人跳至院門口,面有汗漬的對段婆子道,“此妖孽非等閒之輩,貧道法力有限,只堪堪以力封之,還請速去回稟夫人,務必要將其束縛到那等離仙神最近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