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朝慕而泯於夕
雲霞殿,安靜如常。
古緋冷眼看着倚在門口的書生,普通的面容,晶亮如黑曜石的狹長鳳眸,就那麼慵懶無骨地斜斜站着,卻渾身上下都透出優雅的俊美來。
有淺析的光影從殿內的宮燈投射出來,在他背後逆了層柔和,可即如此,古緋仍然覺得從頭到腳的發冷。
“怎的,堂堂逍遙王的王妃怎可看其他男子入神?”耳邊有熱氣噴灑砸微涼的耳廓,帶着枕邊低沉的呢喃,如醉人的陳釀,殷九狐推着古緋的輪椅越過站門口的尤湖,徑直進殿,多餘的眼神都欠奉。
刺眼的光入眼,古緋微微眯眼,睫毛縫隙的間或,她瞧見腳邊的影子在動,卻是尤湖跟了進來。
“你可以走了。”尤湖伸手一攔,阻了殷九狐的動作,不帶感情的道,他的目光落在古緋的身上。
殷九狐低笑了聲,他手下用力,將古緋的輪椅轉了個方向,正面兩人,“本王的王妃,你說該是本王離開還是他離開?”
古緋眼皮一擡,不帶感情的從兩人身上掃過,一字不吭。打從心底來說,這兩人她現在是誰都不想見。
尤湖薄脣抿緊,“你若不走,我便不會去見釋婆羅。”
殷九狐同樣危險的眯眼,眸色幽深如宿墨,他彎腰,伸手挑起古緋下頜,湊到她面頰輕嗅了口,才緩緩地道,“你威脅本王?”
尤湖倏地一笑,那笑意未達眼底,只映襯出他與殷九狐一模的眸子冷寒的很,“你我一體,怎會是爲威脅。”
殷九狐轉回頭來,細細地打量古緋的相貌,那下頜下的指尖還挑逗地勾了勾,如同逗玩物,“過河拆橋也沒你那麼快的。”
他說着,猛地揚脣一笑,就在尤湖的注視下,在古緋面頰輕啃一記,末了還伸出舌尖一觸而過,本該是無比下流的動作,在他做來,因着那俊美的皮相,不僅毫無下作之感,反而讓人覺得風流非常。
尤湖眼梢上挑了一個弧度,眉目的仄人威壓透骨而出,整個人身上的氣息不善。
古緋動都沒動,就像是剛纔殷九狐那輕佻的動作,和被蚊子叮了一口是同樣的。
“呵,”殷九狐歡快地笑出聲來,他直起身,緋紅的華服擺過浮雲的律動,揚袖高聲唱着,“鶼鰈同生,或可知翁,情深復幾,朝慕而泯於夕……”
朝慕而泯於夕……
話音隨着殷九狐的走遠而漸漸聽不清,可那語調之中說不清的意味叫人聞之生悶。
朝時心慕,日落西山之時,這感情就泯滅,最後還剩多少……
古緋又想起,從前夜鶯就說過,尤湖喜好的是一夕歡好,字語不同,可意思一樣。
在這世間,若要說誰最瞭解尤湖,那定是殷九狐無疑,反之亦然,是以,殷九狐的話,便耐人尋味了。
兩人誰也沒說話,尤湖一直望着古緋,或許期望她能開口說點什麼,或者是質問也好,但古緋一直半垂頭,看着膝蓋裙裾上的紋理,素白的臉沿美好如瓷,便是當他不存在。
“哎……”良久,有輕嘆流瀉而出,帶着嘩啦山泉的叮咚聲,叫古緋心頭某根弦莫名一顫。
他緩緩近前,頎長的身形投下的影子將古緋全部籠罩,他擡袖伸手,動作輕柔地在古緋被殷九狐碰過的面頰擦了擦,“姑娘,怎什麼話都不說?”
古緋將頭撇向一邊,粉白的脣角暗影深邃。
尤湖輕笑了聲,他推着古緋輪到軟榻邊,自己坐了上去,然後一彎腰猛地將古緋抱了起來擱自個腿上,雙手環她腰身,下巴抵在她肩上,小聲的道,“既然姑娘不吭聲,那便聽小生說吧。”
“姑娘是不是怨小生將婚書給了殷九狐,還將上面的名字也給改了?”他像是在自說自話,“姑娘,小生說過的,要在姑娘身上打上標識,看,若是小生慢一步,姑娘這會就該是明月的側妃了。”
“小生和殷九狐算是一個身份,早晚……”
說道這他頓了頓,鳳眼色澤一瞬加深,“早晚,殷九狐只能是一人,而那人若是小生,那最好,若不是小生,姑娘日後有個逍遙王妃的名頭,不管是大殷還是南齊都好行事,大亂將至,小生想來想去,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姑娘日後的路好走一些。”
古緋嘴角勾出譏誚的弧度,她眼底帶冰,“你何不說,有着逍遙王妃的名頭,日後我還如何另擇他人?更甚者,還可爲逍遙王回南齊一爭天下助一臂之力,總歸在天下人眼裡,我和逍遙王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了,這樣,沒讓蘭後得逞,也沒落入任何勢力的手,怎麼算,逍遙王和你,都是贏面最大的莊家!”
尤湖伸手揉了揉眉心,他頭一次覺得這姑娘聰明很了,也不是什麼好事。
“話雖如此,姑娘當相信小生,”他用足了這輩子從未有過的耐心,“即便小生有個什麼意外,也定然會爲姑娘安排好後路,殷九狐,他雖看着捉摸不定喜怒無常,可對於小生來說,要挾制他旁的心思,這點手段還是有的。”
“若是以後,姑娘不想和他有瓜葛,小生也會斷了這關係,姑娘想如何便如何。”
“且天下事,那都是男人該操心的,將女人牽扯進來,不是大丈夫所爲,姑娘還是更適合在後宅制墨。”他笑着道,說的溫情脈脈,讓人無法不相信。
古緋不語,話都到這份上,她也想不出他是否還有其他多餘目的,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眼見古緋神色軟和下來,尤湖更爲
湊近,微翹的脣尖一觸古緋小巧的耳垂,就呢喃道,“像這樣和姑娘一起,姑娘可覺得有幾分歡喜小生了麼?”
那醇厚的嗓音,堪比陳年佳釀,嗅到便要醉人。
古緋頓覺耳根發燒,想抽離,可腰身上那雙臂膀像是鐵匝一樣,根本分毫動彈不得,她怒瞪他,喝道,“放開我。”
“不,”尤湖瞬間化身潑痞,“小生還沒抱夠。”
說着,他竟然還伸手就在古緋腰際一捏。
古緋身子一顫,只覺四肢發軟,她不知尤湖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一捏,剛好就觸到她敏感的地兒,酥癢得讓她差點趴他身上。
她惱羞成怒,素白的臉染上胭脂的薄粉,分不清是羞惱的還是生氣的,“你……不知羞恥!”
尤湖按捺下心頭的笑意,面色無比認真,他一斜鳳眸,還正經地坐直了身子,“小生送姑娘的玉帶,姑娘可還貼身戴着?爲何小生剛纔沒摸到?”
提起玉帶,古緋原本就惱怒的情緒瞬間化爲熊熊怒火,那玩意自從栓她腰身後,她試過幾次,壓根就解不開,也不知道當初尤湖是怎麼給她繫上的。
她張了張脣,正想問這事,尤湖一手已經靈活的從她衣襬躥了進去,邊如此輕佻的動作還邊道,“不行,那是信物,很重要,小生要親眼親手查看。”
“尤湖,你混蛋!”古緋終於忍不住大罵道。
然,她也只才說了這麼一句話而已,人感覺一個天旋地轉,在回神之際,人已經被橫放榻上,衣襬讓人上撩,露出一節藕白的纖細腰身來,且腰身上還繫着條豔紅如血的玉帶。
猩紅映襯,越發顯得那肌膚滑膩如瓷,讓人愛不釋手。
尤湖已經摸上了,他一手鉗制了古緋雙手腕,一手帶薄繭的指腹沿着玉帶邊劃過,偏生腰身又是古緋最爲受不得碰觸的地。
她覺得癢的不行,雙手掙脫不的,只得身子情不自禁地擺動,喘氣吁吁,貝齒咬着脣,不讓自己發出羞恥的細吟來,“放……放開……不要碰……尤湖不要……很癢……”
她難得示弱,可憐兮兮像是被蹂躪很了的奶貓一樣,杏眼泛紅,帶着水潤的眸光,素白的面頰薄粉如桃,大抵媚眼如絲也不過如此。
尤湖一愣,手下動作止了,他鮮少見古緋這般嬌媚的模樣,雖他起先是帶着故意的捉弄,可不想古緋反應如此大,細下思量,隨即他明悟,又試探性地伸手在古緋精緻小巧的肚臍處輕輕一摳,果然古緋如他預想的一般,整個身子都在輕顫不休,且脖子上都開始泛出潮紅。
他失笑出聲,意有所指地瞟了古緋那截腰身,暗暗藏起自己生出的絕不能讓古緋曉得的心思,隨後將人衣裳理好,又重新扶古緋坐起來,待她稍微回覆平靜後,趕緊岔開話題道,“一會小生介紹個人給姑娘認識,挺有趣的一人。”
古緋狠狠瞪了他一眼,雙手一推,自己下地,找來輪椅坐上去,離尤湖遠遠的,她才冷言冷語地道,“不去!”
尤湖不生氣,他站起身,開始慢條斯理地解自己的書生青衫,邊道,“是釋婆羅,姑娘會想認識的。”
他將青衫脫了,露出裡面的緋紅華服來,竟是和殷九狐那身一模一樣,“姑娘認識了他,也沒壞處。”
古緋面露沉思,“你認識?”
尤湖理了理華服,又從桌上的茶壺裡倒了盞清水出來,帕子沾溼了,在自己臉上抹了抹露出真容,“認識,不僅認識,他還該叫小生師兄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