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方盡責地把闌珊送回住所,下車之前,袁方有話要說:“趙小姐,過兩天我就告老還鄉了,大概這邊有許多事情我也幫不上你了,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去找這個人。”說着,遞給闌珊一張白色的傳統印刷卡片。
上面印着:
顧涵森
北泰公司總經理
闌珊不認識他,但是知道北泰公司,那是陸老先生的公司,準確來說,那以前是陸老先生的公司,現在她是這間公司的最大股東。
闌珊收起卡片,無聲地嘆了口氣,點頭道:“袁管家,你一路順風。”袁方要走了,她覺得惆悵,惆悵是因爲所有的變故都往好的方向前進,而自己呢,她不知道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袁管家微笑着離開,車子駛出大街,闌珊轉身就往年華走去。
年華里的客人依然不多,闌珊挑了上次坐的位置,那個正對着超市的卡座。
侍應生認出她來了:“小姐,這次怎麼你一個人呢?”
闌珊深知侍應生誤會了她和秦少毅的關係,可並不急着辯駁,朝着侍應生甜甜一笑,不答反問:“他今天有來過嗎?”
也許是闌珊露出兩隻淺淺的酒窩,笑容太可愛了,連侍應生也微微一愣,漲紅了臉,答:“我今天才剛上班,但不排除他上午來過。”
闌珊失望,但心情又迅速調整過來,從包裡取出一張便利籤,細心地在便利簽寫上字,一筆一劃,生怕因爲她微微的潦草而讓他看不懂,在落款處思量了許久,才寫上:闌珊。
這幾天她必須回家一趟,但又恐怕在這段時間內與他錯過什麼,只好在年華給他留了張小紙條。
下午,她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出發了。A市到B市,陸路大概要三個多小時。回到家,闌珊一身風塵。
巷子是舊式的巷子,一條小橫巷直通下去是並靠着挨着的獨立小樓房,整整齊齊,又零零碎碎地屹立着,夕陽斜照,橙黃色的陽光顯得十分通透。
時間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每戶房子的堂門都敞開着,有一家特顯眼,門口圍坐着一小羣上年紀的鄰居,不知道在討論什麼說得吱吱喳喳的,見她走近了,一個人領先說了聲:“呦,小珊回來了呦!”
接着幾個人也望向她,幾乎說是同樣的話。闌珊一一打招呼,沈姨,徐姨,蘭姨。。。。。。到了後來,含糊地給弄過去,也忘了叫了多少聲姨。
闌珊微笑地回到自家房子前,掏出鑰匙開了門,上了樓。
趙母見闌珊回來,臉上是掛着大大的笑容:“來,過來喝碗湯。”說着,又給她把行李端進房裡,用手掂量了下重量,才問道:“闌珊,你的行禮怎麼那麼輕啊?”
闌珊卸下行李就被趙母搶走了,只好跑到飯廳去,桌上全是趙母的拿手好菜,還有在一邊冷着臉看報紙的趙父。
她訕訕地叫了聲:“爸。”
趙父沒有反應,大半張報紙擋着他的臉,一時之間讓闌珊不好捉摸他的情緒,大眼睛眨了眨,躡手躡腳地坐在椅子上。
而趙母的問題卻讓她犯難了,她是不能當着趙父的面給說—過幾天我就回去A市吧!於是乾脆不答,幸好趙母心裡有數,也不再追問。
倒是一旁一直不動聲息的趙父對此謹謹於懷:“過幾天,讓你媽陪你去收拾收拾,把該帶回來的都帶回來。”
闌珊正喝着老火雞湯,聽他這麼一說,險些沒有噎着,她連看一眼趙父的勇氣也提不上,把目光投向趙母,趙母是一副違抗聖旨後果不堪設想的表情,當下只好“哦”了一聲,心裡實際在想法設法說服一意孤行的趙父。
晚飯後,已是華燈初上,闌珊挨在陽臺的藤製搖椅上。天空一片深藍,薄薄的雲層,月亮只露出了小半的臉,像個害羞的女孩子。眺望遠處,隔着一片住宅區,只看見虛弱的燈光。
闌珊躺在椅子上,對着遠方發呆。椅子一前一後地搖晃着,闌珊的心也跟着搖擺不定。她要留在A市,但父令如山不能違抗。本以爲以醫院那份穩定工作爲理由就能留在A市,可是現在工作丟了,又莫名其妙的繼續了一筆龐大的遺產,先不去理會別人的眼光,光是在趙父的眼裡,這已經太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了他的接受範圍,他責令她必須回家。以趙父的性格,她能留在A市的希望是很薄弱了。
但是別人問她爲何非得要留在A事,她又答不上來,也許是一種渴望,那種渴望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就像一顆種子在適合的土壤裡落地生根,而她就是那顆種子,A市就是那片土壤,她已經習慣了那裡的溫度,空氣,水分,也只有A市才能孕育出另一個她。
不知道秦少毅怎麼呢?突如其來的念頭讓闌珊的心小鹿亂撞,最近只要一想到他,心就會七上八下毫不實在:不知道他是否看到她給他留的小紙條呢?
“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來者是趙母,她剛忙完活兒,在闌珊旁邊坐下,因爲兩人坐得近,闌珊清晰地看到她額頭上薄薄的汗珠。
闌珊半認真半開玩笑道:“想男人!”
趙母大笑:“趙家有女出成長啊!”接着又問:“是什麼男人,能透漏給媽媽聽麼?”
闌珊急忙辯駁:“哪有,人家開玩笑你還當真,你也太好騙了吧!”但爲時已晚,紅了的雙臉出賣了她。
趙母深深一笑,自知闌珊害羞,也不打算追問下去,但出於母親對女兒的關愛,不得不提醒:“如果是以前,你能遇到喜歡的男孩子,媽媽會替你高興,可是你現在今非昔比,闌珊,人心叵測啊。”闌珊萬萬沒想到,趙母竟一語成讖。
“媽,你都在亂說什麼啊!”闌珊嬌嗔。
“媽沒有在胡說什麼,你社會經驗尚淺,很多事情都不能體會。”趙母意味深長地說。
闌珊反駁:“媽,你女兒我的確經驗不足,但是呢,我相信這個世上好人永遠比壞人多出好幾千倍,所以遇到壞人的機率還是很微的,除非倒黴到不能再倒黴!”
趙母笑笑,好似什麼大道理經過她的嘴巴都變得輕巧。但依然省不下心:“壞人頭上永遠不會標榜壞人兩個字,等你識穿他的真面目,那真的爲時已晚。”
闌珊覺得趙母的擔憂都離她太遠了,也許是她的人生走得太一帆風順,沒有經歷風浪,即使摔着磕着,父母總是在身邊圍着轉,也輪不上她操心。
闌珊在家裡休息了幾天,因爲趙父趙母白天都要上班,她是真真正正地被放任自由。也許早一段時間實在太累了,一夜無夢,醒來已經是晌午,連續好幾天,醒來時骨頭是脹痛的。偶爾電話還是不配合,打電話的人更是耐性十足,響了一遍又一遍,連綿不斷,闌珊朦朧中一看,盡是陌生號碼,毫不猶豫就按熄。
時間差不多,趙父提醒她:“明天你媽媽放假,就讓她陪你去收拾收拾。”
闌珊聞言,擡起頭看向趙母,趙母卻是一臉坦然,似乎早已和趙父商量好了。有股莫名的酸意涌上心頭,她不是對着趙父,而是對着趙母說:“媽,我想留在A市。”
趙母看了她一會兒,想說什麼卻被趙父搶去發言權:“你媽也贊成你回B市。”語氣十分強硬。
趙父是一家之主,而趙母是典型的賢妻良母,恐怕不是她贊成而是趙父一意孤行而讓她不得不妥協。趙父人太好勝,控制慾強,闌珊是受不了他的性格,以往兩人頂撞,都是闌珊失敗收場,久而久之,闌珊也不敢去頂撞他,有許多決定都是默默地接受他的安排。但是,這次關於於她的將來,她絕對不能一聲不吭。
“我人這麼大了,要走你也攔不住。”闌珊示威。她今天就要他降服於她。
趙父瞪着她,臉色灰青灰青,一話不說。闌珊清楚他脾氣,災難來臨之前總是平靜的,他越不說話越說明他的脾氣上來了,隨時隨地爆發,可能是現在,也可能是下一秒。但闌珊依然一副誓不屈服的樣子,要和他死磕。
趙母出面和解,一手死拉着趙父的衣角,因爲太用力青筋都露出來:“塵軍,有事坐下慢慢說,你也不是不知道闌珊的脾氣跟你不相伯仲,兩個人互相頂撞是解決不了問題。”
聽了趙母的話,最先軟下心的是闌珊,女人不能爲難女人,更何況是自己的媽媽。如果趙父也能安靜地談,未嘗不是好事,再說,她也不想就這事跟爸爸的關係鬧得更僵。
趙父卻不領情:“有什麼好談的,要留就留,要走的甭想認我做爸。”
再怎麼意見不合,說話也不能太絕。
闌珊勃然大怒,心馬上就歪了,也不顧趙母的苦口婆心,頂撞了句:“不認就不認,誰稀罕!”接着,就跑進臥室,將門狠狠帶上。
闌珊坐在牀上,等氣稍微順了點,收拾行李,這麼一走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
隔了一會,趙母象徵性地敲門進來,輕輕把門帶上。
趙母嘆了口氣:“你這丫頭,怎麼能跟你老爸一樣糊塗,盡說些晦氣話。”
闌珊冤枉:“媽,是你老公先把話說絕的,錯不在我!”
趙母又嘆氣:“傻丫頭,你爸是關係你啊,社會很複雜的,你爸怕你遇人不淑,而且。。。。。”趙母欲言又止。
闌珊知道她要說什麼:“媽,我和陸老先生的關係真的很清白,不是像報紙所報道的那樣,事實都被扭曲得不成樣兒了。”回來這幾天,她能感覺到父母忍耐着疑問不向她求證,不完全是因爲他們信任她,而是怕報紙所報道的是事實。
“傻女兒,我怎麼會相信那報紙的是是非非呢,我是怕你一個人在A市,別人對你帶有色眼鏡。畢竟B市是你長大的地方,明白你的人都清楚你不是這樣的人,但是,在A市,有多少的人能懂你呢?”趙母說,語氣裡全是擔心:“你爸就是不願意你一個人在B市受這些無謂的苦,才千方百計地挽留你。”
她豈能不明白趙父的苦心,只是,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媽,我要長大,我得先經歷風浪,你們的保護對於我來說反而是一種傷害。這麼淺顯的道理,怎麼你和老爸就不懂呢!”
“我們都懂,可是我們不忍心啊!”趙母說着,忽然潸然淚下。
闌珊內疚,她怎麼就看不出他們的用心良苦,但意向已決:“媽,你就讓我出去闖蕩下。我答應你們,我會好好保護自己!”
“那遇上壞人怎麼辦?”趙母問。
闌珊會心一笑:“不是還有你們嗎!”
趙母破涕爲笑:“我去說服你爸,你就彆着急着走,再住幾天好好地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