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身穿奇怪裝束的高大男子正緊張的看着他, 見他睜開眼,一人大大鬆了口氣,繼而極爲惱怒的伸手推搡了他一下, 嘴裡喃喃罵道:"媽的, 竟敢襲警, 還裝死."
另一個看起來老成一點的卻忙攔住了他, 道:"別打了, 小心點兒---"一邊又疑惑的看向地上的人犯.
這時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個穿白袍的人擡了個奇形的闆闆衝進來,嚷道:"哪裡哪裡?"
方纔那胖子摸了摸頭, 半慶幸半憤憤的道:"沒有死,又活過來了."
一個白袍人哦了一聲, 伸手去摸他的脖頸.
他哪裡容許人碰觸到自己要害, 激靈間, 手卻擡不起來,一低頭, 方見雙手被一副奇型鐐銬牢牢鎖在把鐵椅子腿上,銬子亮閃閃的,竟似精鋼鑄成.
幸好那白袍怪人只是摸了摸他脖頸上的動脈,又翻了翻他眼皮,嘴裡道:"沒有什麼事呀."
他動彈不得, 只得任人擺弄, 剎那間, 心裡已然轉了幾百個念頭, 臉上卻不動聲色, 淡淡的看着他們.
只聽得另一人道:"周大夫,你再查查, 剛纔---"他看了看四周只有幾個人在,方纔道:"剛纔這傢伙突然發瘋,把小趙半邊臉都擼青了---我們下手一時重了點,"他指了指人犯左顳太陽穴位置那個大包,低聲道:"摸着呼吸心跳都沒了才-----"
那白袍人嚇了一跳,低低的應了一聲,又自袍子口袋中摸出一物,奇形怪狀,一端夾在雙耳中,一端向他心口探去.
他覺出此人並無惡意,便也不去掙扎,只暗中緩緩運勁,卻發覺脈絡中竟然空蕩蕩的,一絲內力也無,這一下非同小可,饒是他智計過人,也不由的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白袍男子聽得他心跳極爲迅速,身上又冷冰冰的,擡頭道:"大概是外傷性休克,現在清醒了,還是到醫院裡觀察一下吧."
灰衣胖子低聲道:"這個,我們還沒審完呢,上面急着要結果,這人嘴硬的很,要是不肯指認黑龍,這次行動就徹底失敗了."
那白袍人唔了一聲,只得道:"那麼明天審吧,你看,鐵架子打到這裡還能活,已經是奇蹟了,肯定有後遺症的,你們當心點."
衆人一起點頭,灰衣胖子便叫人:"開開銬子,把他押回去,路上小心點."
這些人衣着古怪,穿着短打,袖子褲腿卻都窄窄的貼在身上,頭髮只半寸長,非僧非俗.
金蛇心中忽然想起了什麼,跟着卻又一陣極大的迷茫.
幾人穿過冷冰冰的長廊,金蛇見牆上窗戶竟然鑲着珍貴的玻璃,透過它,可以看見黑藍的天色,幾顆星模糊不清的掛在遠處.
"難道,難道我竟是到了阿儀那時的世界麼?"
他看着廊頂那圓圓的物事,,沒有油煙燭火之氣,卻發散着極明亮的光,想來便是落落所說的電燈了.
金蛇心中思潮起伏,外表卻不言不動,似一隻身處險地的豹,全身蓄滿了勁力,冷靜而警惕的打量着周遭.
不多時,走到一個鐵門前,負責押送的人見人犯極安靜,既不掙扎,也不破口大罵,連剛來時臉上那種挑釁的神情都沒有了,心中也自奇怪,相互看了一眼,一人道:"進去吧."在金蛇背後一推.
金蛇也就順勢走進了這間屋子,裡面光禿禿的,倒是乾淨,一個既非條凳,又非牀塌的狹長物事靠牆放着,金蛇伸手搖了搖,紋絲不動,似是生在地下一般.
他慢慢提氣,丹田中卻空空如也,一身傲視天下的內勁,竟當真不知何時已化的乾乾淨淨.
金蛇腦中混亂了片刻,習慣性的往懷中摸去,身上已不是爆炸時的衣物,金釵自然不在.他看着自己腕上這雙陌生的大手,長出一口氣,隨即盤膝坐下,自初入門時的內功開始練起.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金蛇心中慢慢寧定,這番用功比之初習時要迅捷的多,一個小週天的內勁已初步形成.他睜開眼,只覺精神奕奕,便開始下一個循環,只盼能在兩三年內回到原先的功力,否則怎麼去尋找保護妻兒.
他想到落落,心中突然劇痛,氣息立刻岔了去,跟着便吐了一口鮮血.好在他此時功力極淺,傷的並不深,只好強攝心神,暫停練功,斜斜倚在鐵凳上休息.
過不多久,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灰衣人走進來,看見地上血跡,先吃了一驚,再看人犯無事,方略鬆了口氣,問道:"你怎麼樣,能起來了嗎?"
金蛇看了他一眼,也不吱聲,慢慢站起身來.
那人道:"唔,還可以嘛."
當下同門外另一人,領了金蛇往外走去.
三人來到金蛇清醒時的那間屋子,裡面依舊空蕩蕩的,只一把桌子,幾把椅子在桌後,坐着三個灰衣人,桌上攤着紙筆捲宗.一把椅子略遠,放在桌前,那人引金蛇到對面椅上坐了,牆上一股極大的光束打下來,照在人身上,幾乎睜不開眼睛.
那幾個人輪流的問些什麼,金蛇一概不懂,他也不開口,只靜靜的聽着.
這樣過了好長時間,那些人焦躁起來,一個胖子便擄了袖子站起來.把金蛇帶過來的人忙伸手攔住他,輕聲道:"他在隔離室又吐血了."
那人一愣,怒衝衝的道:"你不肯供他,要替他頂罪是吧!"
啪的一聲,把一本簿子拍到桌上,道:"那就簽上你的大名,在牢裡坐到死."
金蛇看了看那本簿子和奇怪的筆,皺眉道:"我叫什麼,怎麼寫?"
那幾人面面相覷,半響纔有一個年輕人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聶文龍"三個字,道:"照着寫,你裝文盲也沒用,我們知道你上過高中."
金蛇微微眯起眼,接過那人手裡的筆,看了半響,纔在口供薄上籤下了那個名字,字跡極其生硬,又說不出的漂亮,但絕不是薛文龍的筆跡.
那幾人似極沮喪,向門口的警衛道:"不用隔離了,轉到號子裡去吧."頓一頓,又道:"還是先去醫院看一看."
在監獄醫院中,薛文龍的體徵一切正常,甚至花大價錢做了腦部CT,終於也不能查出他是假裝,還是當真失去了一部分記憶.高層還特地爲此開了一個小範圍的會議,由於此前他的確"死"過一次,爲保險起見,領導們決定先不下結論,慢慢查看一下再說.
薛文龍的判決下達的很快,只定了個"過失致人死亡",判了一年,恨的一干警員咬牙切齒,都說是沒有直接證據,又有人出錢死保的緣故.
金蛇被安排在縣看守所0705號房,大而狹長的屋子,進門一排木板牀,裡頭橫七豎八的躺了六七個人,一見他進去,都呼呼的站了起來,半響方有人怯怯的道:"文哥,怎麼是你?"
一個疤瘌臉忙踢了那小子一腳,搶過去從壁櫥裡抱了牀薄被,一邊在大門邊第三個木板上鋪好,笑道:"文哥睡這裡."
金蛇一轉頭間,衆人已看見了他臉上的傷疤,都大吃一驚,道:"我的天,他們不都是來暗的嗎?怎會給文哥臉上掛了彩."
一個瘦子忙道:"文哥,以後我替你值夜好了."
原來他們多是黑龍勢力範圍內的大小混混,見了他,都恭恭敬敬,金蛇冷冷的少言寡語,衆人也不以爲異.
他便隨了衆人,一邊不動聲色的做工,吃飯,放風,洗浴,睡覺,一邊貪婪的聽着他們的一切講談,白天一點點的瞭解這個世界,晚上一點點的將內力練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