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落落仍然着了男裝,卻被金蛇領到秦淮河上,僱了一艘燈船,往夫子廟去了.
那夫子廟秦淮河一千四百年以來,都是南京最繁華之處,附近的河房綺窗絲幛,十里珠簾,而河上的船,不論大小,都一律懸掛着彩燈.
而此時正是十里秦淮的鼎盛時期。金粉樓臺,鱗次櫛比,畫舫凌波,漿聲燈影,富賈雲集,青樓林立.不愧爲六朝煙月之區,金粉薈萃之所,十代繁華之地.
落落並不知道這些,她只見河中畫船簫鼓,兩邊河房裡許多美貌女郎,衣輕紗,簪茉莉,卷着湘簾,把眼兒去瞅那四方遊客。四周香噴噴的,霧氣與月色煙光繞成一團,濃的化也化不開.
落落見了這陣勢,只是覺得眼熟,細細一想,當年宿舍樓後面一條洗頭房林立的街道,雖然規模是天差地別,但門窗日夜都紅通通的,每個門前搖椅上,都有一個十分穿着暴露的漂亮女郎,那氣場,與現下真是小巫大巫,像的不得了啊.
原來金蛇今晚領自己來逛窯子!!
她又生氣,又新奇,又緊張,忙揮開摺扇擋着,下暗手在金蛇手背上狠狠掐了一把.
大爺的,還號稱自己的錢是賺來的,不知是賣身賺的啊還是賣我賺的?
金蛇不動聲色的按住落落的爪子,還拿眼瞪她.
正鬧間,船兒已經駛近一艘極大的花舫,只聽的上頭陣陣歌聲,笑聲,吆喝聲,萬分的喧譁熱鬧.
金蛇拎着落落上了那船,只見艙內燈燭高懸,亮如白日,又團團擺着十幾張桌子,全鋪着茜紅氈條,桌旁都圍滿了人,正在賭錢,唱曲兒的歌女唱罷一段,也妖妖嬈嬈的走過去觀看.
金蛇看了看桌上,大多是在玩馬吊,也有抹骨牌的和博餅的,卻都吃着酒,擁着鶯鶯燕燕,並不只圖這一項樂子.
他輕聲對落落道:"你只跟着我,萬萬不要開口說話."
看見落落回了他一個白眼,金蛇忙對她笑了笑,柔聲道:"乖乖的啊."
這一口迷湯灌下來,十分有效,落落陶醉在方纔那俊美無鑄的笑顏裡,當真沒從頭到尾沒有出聲.
金蛇先在下首尋了一個玩馬吊的空桌坐了,放了注,四十張牌發下來,手裡有三元四喜,輕輕易易的贏了一局.
落落壓根不懂他們是如何玩的,只看清那牌大約有四種花色.半天才數清有兩色是從一至九各一張;這上下,金蛇就已贏了約三百兩銀子.
那桌上的人都十分吃驚,只見一個人走來,對金蛇道:"爺們這桌下注少,要壓大的往上去."
金蛇點頭,攜了落落,拿了籌碼換了桌子,這一桌果然賭的大,起注便是一百兩.
馬吊莊無定主,可輪流坐。這局輪到金蛇坐了莊,三個閒家互看一眼,合力攻擊,想使他下莊,不料金蛇手中的牌極好,和了滿貫還有全麼,贏的錢一下子就翻了一翻.
落落看的昏昏欲睡,跟着金蛇一個桌子一個桌子的轉,直轉到一個大桌子前,看見一個珠翠環繞的女子趕上來給金蛇倒了茶,□□往他身上偎去,這才清醒過來,擡腿就踩到金蛇大腳上.
金蛇忙揮袖拂開那□□,拉過落落道:"你來倒茶."
同桌坐着一個胖子,面色白白的,穿了件藕合色直綴,帽子上鑲的明珠就有半個鵪鶉蛋大,擁着□□向金蛇笑道:"原來老弟臺好這一口,可惜我們香香了"說着還在那女子臉上親了一口.
另一個紫衣的年輕人,雖然已摟了兩個,一雙眼還是不住的打量落落.
金蛇沒料到落落穿了男裝,還要惹到蒼蠅,也有些生氣,他臉上不動聲色,把一千兩銀子的籌碼放到桌上.淡淡道:"不賭的滾下去."
常賭的人嘴裡哪有好話,急起來罵孃的也有,是以他們雖覺金蛇氣勢迫人,但對他的話也並不在意,都道:"怎麼不賭."
那伺候的□□向金蛇和落落分別拋了個媚眼,唱道:"博餅狀元,四紅合巧得,五子一色奪,全色全收。榜眼、探花分相不同馬軍得,會魁三紅得,進士四聚得,舉人二紅得,秀才一紅得”
然後利落的發下牌去.
落落眼睛只顧恨恨的盯着那妖精,也不知過了多久,突聽桌上衆人一聲驚呼,原來又是金蛇贏了.
落落也很吃驚,真真沒想到金蛇如此厲害,想必他年少時吃喝嫖賭慣了,還不知有多風流呢,當下氣的眼前一朦,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