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抱了青青, 又提了大包小包的藥,慢慢往家走去。
初見寶寶長疹子,又發高熱, 她雖唸到醫學碩士, 臨牀經驗卻少, 一時都不敢斷定是水痘還是天花, 直快嚇死, 只得出門找大夫去。
後來診出孩子不過是較重的出痘,屬溼熱熾盛證,醫家照例開了方子, 叫她去鎮上抓藥。水痘愈後雖較少留疤,但怕青青忍不住抓破小皰而破相, 導致日後做不成女主角, 盡職盡責的先知媽媽又央着大夫開了止癢的外用方藥。這一天奔波了十多裡地, 藥房裡偏偏少殭蠶這一味,幸好遇到上次幫助過的丐婦, 竟然有這門好的東西相贈。
還是蠻幸運的,不用跑來跑去了。
她曾應諾金蛇不會出門,每日應用的清水糧食物什,都由一個粗使的婦人買辦。今日的確是沒辦法,好在一切都還順利。
可是雪宜現在何處?身旁何人?有無受傷, 是否也時時刻刻思念着我和青青?呵, 不能再想他啦。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呢, 寶寶真重啊, 這麼胖的嬰兒, 怎麼會長成苗條的女主角?都怪她爹爹在時,把她喂的太肥了。
“無量天尊, 女施主請留步。”
落落一時沒省得路旁那個青色絹衣,素襪麻鞋的小道童是在叫她,只低頭前行。
“女施主,女施主----”小孩聲音還是脆脆的,卻帶着一股子倔強之意。並伸手去拉落落衣襟。
落落嚇了一跳,見是出家的方外人攔路,又是個小孩子,略放下心,伸手摸出幾釐銀子,微笑道:“替寶寶做一做功德也好,小道爺,麻煩你呢。”
那道童卻皺眉道:“小道不是來化緣的,女施主,你身周有邪僻之氣,非與陰魅久居交合者不能有。請隨我去見正一法師,或可保你周全。”
落落要努力翻譯一下,才聽懂這小傢伙的文言文。她又生氣,又好笑,一張臉兒亦羞的通紅。
“小朋友,你的意思是,我家相公是鬼?”
小道童心想:“噫?倒也是個伶俐的人,沒被饒暈呢。”
便很是高興的點頭道:“請隨我來。”
落落本不想理睬他,正欲轉身,忽想起金蛇自去後毫無音信,難道有什麼不測?一時之間臉上血色盡退,緊緊的攬了青青,慢慢道:“難道我家相公已經死了?你們怎麼知道?”
那道童奇道:“已經死了?”掐指數算了一陣,道:“他壽數早盡,兩年前就是死了的啊!”
落落聽的生氣,這小屁孩架子擺的十足,卻是走江湖騙人的。但也放下心來,笑吟吟抱出青青,向小牛鼻子炫道:“這是我們生的寶寶,也是個小鬼不成?”
小道童突然見一個軟綿綿,肥嘟嘟,滿臉小水皰的娃娃送到眼皮底下,嚇了一跳之餘,細細看去,確是人間嬰兒。他有點兒暈,的確還沒聽說哪家鬼魂能生孩子呢。
師祖日前起了一課,巴巴的叫自己來此地尋找這個女子。乍一看去,這女子靈臺清明,但十宣穴隱隱十道紫氣,怪異難言,而且師祖批出她相公八字,怎麼算,都是該死了兩年的人啊。那不是鬼魅是什麼。
“這個小道不明,女施主同我去見見師祖。他老人家或可揭開此迷。”
落落搖頭道:“無須費心,我還要回家給寶寶煎藥,88。”
“啥啥?哎,你不能走----等等--”。
小道童不死心,緊緊的跟在落落身後。凡人爲啥不相信仙家呢?他們可是很正規的茅山宗。
那孩子行走十分輕忽迅捷,落落抱了青青,更是跑不過他,她心裡略略有些煩躁,好吧,讓你跟着我,乾脆扯過小孩的肥大袍袖,道:“既然你這麼閒,幫我拿拿東西。”
小道眼看着這個本一臉溫柔的女人轉了轉眼珠子,竟然把大小藥包裝進自己得羅袖中。
太太太無禮了!!他們術字門中,專司請仙扶鸞,問卜揲蓍,能知吉凶。尋常男人見了,也要恭恭敬敬,這個惡女----呃-施主!!!
“你,你,怎可把藥物讓我拿?”
得羅一旦裝了一大堆東西,就飄逸不起來了,他仙風道骨的氣質啊!
“那麼我拿東西,你抱孩子。”
小道跳開一步,抱孩子?惡,纔不要呢,這麼醜的寶寶。
好在青青太小,女性虛榮心並沒被打擊到。只俯在媽媽肩頭,眼睛骨碌碌看着這個比爹爹姆媽短一半的小人。
竟敢嫌棄青青寶寶!!這可是未來武林盟主的老婆。
兩人都有些鬱悶,互瞪一眼,繼續前行。
不久回來到筱牆巷,落落開開門,把青青放到院中一個竹製的小搖車上,回頭看見小道士捧着藥,在大門外躑躅着。想是主人未發話,不便進家。
“進來喝杯茶再走吧。”落落接過藥包,順口邀請。
不料那孩子道:“不不,我不能走,除非你答應去見師祖。”
落落一邊取出藥銚子擦拭,一邊給他臺階下:“小神仙,我現下要給寶寶煎藥,敷臉,哪裡走的開,不如你留個地址,我明日去受教。”
到底是小孩子,也就信了,又想:今日她不能去,我倒有空去五泄玩了,也好也好。
當下道:“我們雲遊至此,不能待太長時間,且午不可言殺伐,晚不可言鬼神,女施主若要除厄,請在明天辰時來,家師祖便在白雲寺借住。”
落落笑道:“我知道了。”
小道童揖手辭道:“施主慈悲。”
彈彈袍袖 ,高高興興的轉身而去。
落落沒料到這固執小孩還算好騙,微笑着去料理藥物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