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整,薛螢一分不差的準時按響了門鈴。
門鈴摁了好幾次,卻始終沒有迴應。疑惑的薛螢從包裡摸出備忘錄,剛翻到登載陸皓詳細住址的那一頁,門便打開了。
穿着一身白色居家服的陸皓,一手搭在門把上,一手捂着嘴打着呵欠,一副睡意惺忪的模樣。
突然想起他在車裡交代的第三點,薛螢慌忙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卻發現他薄軟內衣下勻稱健碩的身型,比盯着那張臉看更令她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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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螢只好擡起手腕,將視線鎖定在腕錶上:“陸少,四點了。”
連打兩個呵欠後,陸皓似乎清醒了許多,他上下打量一番薛螢,突然便朝她探過頭來。陡然拉近的距離,令他頭上做古裝髮型時噴過的髮膠味清晰可聞,薛螢驀地一驚,不由往後退了半步。
陸皓視若無睹,探頭朝她身後張望一番,隨即皺眉道:“你沒帶盒飯來?”
再三回想,薛螢也不記得他有吩咐過要帶盒飯,便怯怯問道:“陸少要吃盒飯?”
“你以爲我是機器人嗎?”陸皓突然便劍眉倒豎,“你明知我一天沒吃飯,還有兩個小時就要出席儀式了,這期間還要洗澡、更衣、做髮型、熟悉臺詞……你不準備盒飯,是打算餓死我嗎?!”
這連珠炮式的爆發,令站在門口的薛螢不由自主的後退去。待他吼完,她已退到門廊的羅馬柱邊了。
看着她唯唯諾諾退縮的模樣,陸皓的怒氣反倒消了幾分。他正要叫她進去煮方便麪,卻聽她道:“要不,你先洗澡吧?我,我馬上就去買盒飯……”
陸皓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見陸皓沒再說話,薛螢趕緊轉身往外跑。直到跑出別墅區,她才意識到,這附近根本沒有賣盒飯的!
他說還有兩個小時就要出席儀式,公司給的日程表上有這個麼?
薛螢翻開剛纔緊張之下被捏皺的那本備忘錄,再三查閱也沒找到關於“儀式”的記錄,心下頓生怨念:真是個暴躁的神經病!私下接活走臺,還好意思責備助理沒準備盒飯!
抱怨歸抱怨,畢竟這是試用期,她也很需要這份工作,在心底咒詛一番後,薛螢還是趕緊着去買盒飯了。
等她終於打到車,去城區買了盒飯回來,門鈴都快摁壞了也沒人來開。
他又倒頭睡死了不成?
薛螢一手拎着盒飯一手撥打陸皓的電話,卻被告知他正在城區的一家發藝沙龍做髮型。薛螢氣得恨不能將盒飯扔掉。去做頭髮,就不能先給自己說一聲?害自己白白又趕回這個不好打車的鬼地方!
吃一塹長一智,好在這一次薛螢留了個出租司機的電話。
當她等來出租,七彎八拐的找到那家位於某條小巷深處的發藝沙龍時,陸皓的髮型剛好做完。
髮型師一取下陸皓身上的圍布,薛螢便忙忙將已然溫涼的盒飯遞給他:“盒飯來了。”
陸皓卻只是對着鏡子前後打量自己的髮型。那一頭濃密的黑髮被髮型師用啫喱和髮蠟打理得黝黑髮亮,如同一簇向上跳躍的黑色火焰,將他映照得光彩熠熠。
“是你最喜歡的香菇青菜和乾煸豆角,熱卡不會超標。”薛螢舉着盒飯的手有些發酸了,便再次提醒陸皓。
陸皓側首瞥了她一眼,伸手接過盒飯,卻連蓋子都沒打開看一眼,便“啪”一聲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正在爲他撕一次性筷子包裝的薛螢,頓時膛目結舌:“你,你……”
“早被你這麼蠢的助理氣飽了,吃不下!”
說罷,陸皓起身理了理襯衣領口,動作優雅的扣上禮服西裝的鈕釦,隨即擡步往外走去。
看着陸皓西裝筆挺的背影,薛螢咬着牙握着拳才剋制住自己想把吧檯上那盆仙人球砸過去的念頭。
“如果你不想做了,現在就可以給趙主管打電話!”
走了幾步,陸皓忽然停住腳步,回頭朝薛螢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輕淺的貼在他略略縮緊的脣線上,若有若無,一閃即逝,詭異叵測。
薛螢幾步追了上去:“我們是合作關係,不是主僕關係!你沒給我說過晚上要出席儀式,也根本沒交代過盒飯的事,卻莫名其妙就衝我發火……”
“對,我是沒說過。可是你爲什麼不問我?我的行程和公司的安排不一致了,你爲什麼不問我原因?難道公司的助理培訓就是讓你們爲那本可笑的備忘錄服務嗎?香菇青菜,乾煸豆角,我吃吐好幾次了,你知道嗎?!……”
被陸皓興師問罪的氣勢攝住,薛螢愣愣望着他不知所措。
“我說過,不要老盯着我看!我要的是助理,不是一個個得了花癡病的白癡粉!若改不了這個毛病,趁早給我滾蛋!”
得了花癡病的白癡粉?!這就是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
強忍住在眼眶中翻涌的淚水,薛螢恨恨道:“陸皓,不要以爲你是個明星就了不起。助理也是人,不是你的奴僕和出氣筒,你連一點起碼的尊重都沒有,也難怪那麼多助理要辭職……”
“尊重?助理這麼簡單的工作都做不好的人,也值得尊重?!”陸皓冷笑着打斷了薛螢的話,隨即轉身一把推開發廊的玻璃門,揚長而去。
“這是陸少第幾個助理來着?”
“不記得了,他每次來做髮型,跟來的助理都不一樣……”
“陸少老是遇到這種不得力的助理,也真是夠倒黴了……”
旁邊兩個竊竊私語的髮型師,居然在替陸皓抱不平。薛螢轉頭朝他們看去,那兩人忙忙別過頭假裝在忙手裡的事。
薛螢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髮廊的。她的腦子裡只是反覆閃現培訓老師那張抹着厚厚粉底的慘白的臉和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如果說行走塵世,是一場生命的修煉,那給藝人當助理,則是一場關於忍耐的修煉。”
忍辱負重,這是整個培訓階段講得最多的四個字。
老師說,選擇來給藝人當助理的人,幾乎只有兩種,一種是明星的粉絲,抱着對偶像的熱愛,心甘情願的忍辱負重;還有一種則是爲生活所迫,不得不選擇這個職業。
而薛螢,不幸就屬於這第二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