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鄧子謙早早就和薛螢一道趕到了片場。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陸皓派助理來給仇導請假了, 說他病得不能起牀, 要求將他今天的戲改時間。
雖然主演不能到場, 但劇組的消耗是持續性的, 仇四安自然不能讓劇組歇着浪費投資, 只好臨時安排了幾場配角戲。
聽着鍾靈給仇導請假,薛螢心裡就是“咯噔”一聲,她似乎明白陸皓突然“身體不適”的原因了。
“鍾助, 給陸少請醫生了嗎?”鍾靈請完假要離開時,薛螢上前問道。
“陸少沒讓請, 說自己沒什麼大礙, 估計是前段時間太累, 躺着休息兩天就好了。”
“躺着起不了牀了嗎?”薛螢作出擔憂的表情。
知曉了兩人的緋聞,鍾靈也就知道了薛螢就是自己的前任, 所以對她的“擔憂”頗爲理解,她笑着寬慰她道:“薛編不用太擔心,陸皓真沒什麼大問題,我出來的時候,他還在看劇本呢。”
果然, 他還是這個德性!
聯想起那次鐘鳴在公司送花表白後, 他突然丟下工作去了“半日閒”, 薛螢心底突然就變得軟軟的, 他就是這樣一個壞脾氣的任性的孩子, 有時候真的固執又幼稚。不管他的智商和演繹天分有多高,他的情商始終不及格。
在確認了陸皓的“病因”後, 薛螢陪鄧子謙在片場看了半天的戲,隨後勸他道:“你來得不湊巧,偏偏遇着陸皓病了。你先回去,簽名的事我幫你搞定了寄過去。”
拍戲現場很是枯燥乏味,一個普通的場景就要反覆拍好幾條,鄧子謙守着看了這半日,也的確是興趣缺缺了。再加上這個破地方的確是荒僻得令人髮指,招待所沒有獨立衛生間和浴室不說,最好的那家飯館的飯菜也吃得令他敗胃。所以薛螢一勸他,他就帶着雅緻集團來獻“愛心”的一幫員工速速撤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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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鄧子謙,薛螢一個人在鎮頭那片已經枝葉繁茂的山楊林下立了很久。
糾結、猶豫、權衡之後,她最終做了一個決定:不再回避陸皓。
陸皓對她的感情顯而易見,而她也根本做不到忘記他忽視他。與其兩個人都這麼彆扭着煎熬着,還不如藉着這次天合公司發起的“緋聞”,假戲真做一把。就算,以後真的不能在一起,彼此也都有個像樣的分手藉口了。
於是,薛螢去鎮街上買了些新鮮水果,拎着去了陸皓的房間。
聞聲來開門的是鍾靈。
“啊,是薛編來了?”鍾靈顯然並不吃驚,可這句話卻說得挺大聲。
薛螢揚了揚手裡拎着水果,笑道:“組裡大家都不放心陸少的病情,推薦我這個閒人當代表來探望一下。”
“陸少躺着呢,你進去吧。我正好要上街去買點東西。”鍾靈很機智的找了藉口。出去時,還很細心的幫忙把門帶上了。
薛螢走進房間時,陸皓果然閉眼躺在牀上。
她瞄了一眼牀旁兩把空蕩蕩的椅子和茶几上翻開倒放的劇本,便明白他是自己進門後才上牀的。她將水果放在茶几上,走到牀旁俯身喚道:“陸少?”
陸皓作出一副熟睡狀,對她的呼喊沒有一絲反應。
薛螢在牀旁坐了下來,伸手撫上了他的額頭。
溫熱的掌心貼在額頭上,有着細膩而柔軟的觸感。陸皓的眉心不禁皺了起來。
薛螢卻突然收了手道:“你這病,打算還要裝多久?別的不說,這機器、人工一天得浪費多少錢?”
一聽這話,陸皓就睜開了眼睛,一臉不痛快:“有你這麼探病的嗎?”
薛螢笑道:“問題是,你有病嗎?”
“當然有。”
“哦,對,你有幼稚病。”薛螢看着陸皓,一本正經道。
陸皓愣了一下,隨即就翻了臉:“薛螢,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啊。你以爲那黑黢黢的井下呆着很好玩嗎?你下去呆兩小時試試……”
“那真對不起,下次我注意不寫這種場景了。”薛螢的表情已經有些忍俊不禁。
陸皓看着她這般表情,心底卻像被針扎過一般隱隱作痛。她果然還笑得出來,那個富二代如此高調的來探班她該是有多得意啊。難怪她那麼在意劇組炒作“緋聞”,就是擔心這事影響她以後嫁入豪門吧?……
看着陸皓皺眉抿脣,表情隱忍而痛苦,薛螢不忍心再逗他了。她含笑對他道:“把手伸出來。”
“幹嘛?”
“送你一個禮物。”
禮物?那個富二代帶來的?陸皓心裡一陣毛躁,當即掀開被子坐起身來:“不要。”
薛螢沒理會他的彆扭情緒,一把拉住他的手,將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摁進了他的掌心。
待看清她放在自己掌心的,是一個不過寸許高的塑料小魔方時,陸皓一臉震驚。她來探病,給自己送一個如此袖珍又如此劣質的魔方?她果然是把自己當小孩子哄嗎?像是兩個鬧了彆扭的小屁孩,送個小玩具重修於好?
“我們和好吧。”薛螢突然道。
陸皓愣愣一怔。隨即那顆隱隱作痛的心便兀自“砰砰砰”的加速蹦噠了起來。
他擡頭看着薛螢,她正含笑望着他。
“爲什麼送我魔方?”陸皓疑惑問道。
“把看起來紛繁複雜凌亂無序的世界還原如初,不是很有意思嗎?”
陸皓抿脣不語。
還原如初,這是他說的話。這個女人的意思他算是明白了。只是,憑什麼是她說分手就分手,她說和好就和好?!那個富二代一走,她就亟不可待要投奔自己懷裡了?!
只是,心底的這番話,他終究沒說出口,他只是很不痛快的丟給薛螢一句:“幼稚病!”
薛螢本來想告訴他鄧子謙的事,聽見他這句話,便怎麼也開不了口了。
因爲她並不確定,“幼稚病”是指送魔方這件事,還是她單方面想要“和好”這件事。
當陸皓下午出現在片場的時候,衆人看薛螢的目光就顯得有些仰慕了。
尤其是陸皓的助理鍾靈,她幾乎是有些崇拜薛螢了。她只是去探了幾分鐘病,陸皓就“痊癒”了。能將陸皓這樣的男人治得服服帖帖的,這不是尋常女人能辦到的。
於是,陸皓和薛螢的“緋聞”中,又多了一些爲人津津樂道的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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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薛螢卻不得不提前離組回城了。
因爲父母催促她買房子,她老沒有扯回銷,摁耐不住的陸媽媽就丟下陸爸爸一個人坐火車去了H城。接到媽媽已經在火車上這個消息,哭笑不得的薛螢只好打電話讓劉菱先幫忙去火車站接她,自己這邊趕緊回城。
“家裡有急事,我必須先回H城一趟。”
在薛螢給劇組請假的時候,陸皓還在井下拍戲。而鎮子上當天去縣城的班車,只剩半小時後的最後一趟了,所以她來不及當面給他道別,就急匆匆去招待所拿了行李往車站跑了。她想的是,等上了車再給他打電話說一下。
她並不知道這個倉促的決定,險些惹出了一場大事。
當她帶着行李趕到車站,末班車上已經沒有座位了。她一臉遺憾正要離開時,那個腆着大肚子的胖司機叫住了她,說看她個子不大,可以去後排擠一擠。於是,她就私下給司機付了車費,擠到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了半個屁股。
班車出了鎮子,沿着已是一片綠意盎然的山道蜿蜒前行,雖然座位坐得不舒服,但仲春時節車窗外生機勃勃的景緻卻令她心情愉悅。
薛螢看了一陣,約莫估計片場的戲要結束了,就拿出手機摁下了陸皓的號碼。
電話是通的,但沒人接聽。看來還在拍戲。尋思後,她順便打開網絡,想把次日的火車票先訂了。
山區的手機信號不太好,網絡時有時無,就在她埋頭等網頁刷新時,班車突然“吱--”的一個急剎,她的額頭猛一下撞在前一排的座椅上,手機也從打開的車窗飛了出去。
“我的個天啦!”
“出車禍了嗎?!”
車上那些靠着座椅打盹的人,紛紛被驚醒,一個個解了安全帶站了起來。
薛螢揉着額頭擡起頭來,班車師傅正“砰”一把摔上車門,跳下車去。視線追隨胖司機看過去,薛螢不覺“嘶”了一口氣:車窗外是一面懸崖,而就在班車車頭前面半米的位置,側停着一輛黑色的豐田越野車,那輛車的左側輪胎差不多有一半懸空了……
“這些人超車也真是不要命了啊!”
“看樣子是急着去趕死投胎……”
車上的乘客看明白了外面這驚險的一幕,議論紛紛。
想起飛落在車外的手機,薛螢當即離開座位往車下跑。等她繞過車頭,跑到前面,頓時就傻眼了。
那個正被班車司機指着鼻子罵“野蠻超車”的人,居然是穿着礦工服滿臉煤灰的陸皓!
“陸皓?”薛螢難以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幕。
一看見薛螢,陸皓就丟下罵罵咧咧的班車司機,疾步朝她走了過來。
“你居然又想不辭而別!”陸皓板着那張剛從井下出來的“礦工臉”,看起來很生氣,“你明明答應過我要留下來。”
“我沒有……”
我沒有不辭而別。薛螢是想回答這句話。可陸皓聽來卻是對後一句話的辯解,他不想聽!
於是,他完全忽略了身邊暴跳如雷的司機、班車上看熱鬧的乘客,上前蠻橫的一把扣住她的後腦勺,粗暴的吻了上去。他的心被她不辭而別這件事刺得很痛,他吻得又暴躁又難過。
和往常一樣,他從礦井裡一出來,就在片場搜尋她的身影。一圈掃過沒見着她,他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了。於是他問助理看沒看見薛編劇,助理說薛編家裡有急事回城了。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狠狠的被人砸了一拳!
昨天她主動來要求“和好”,自己還沒有正面迴應她,今天她居然就縮頭烏龜一般想要跑了!上次她留下紙條不告而別的事,自己還沒給她清算,她居然還敢這麼做!
這一次,必須要問個明白!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片場要了製片主任的車鑰匙,多一句話也沒說就跳上車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