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是一個會剋制自己的人?哈哈,笑話,要是是的話,這個家將會和平太多太多了,明顯,剋制這個詞語在張氏的生命中是從來不存在的,就算她明知道有些情況下一定要剋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和慾望,但是她都剋制不住,說起來,和這種人生活在一起也是蠻拼的,得死掉多少的臉皮和腦細胞啊,否則的話簡直是不能忍受。就比如現在,其實張氏早就已經意識到下面的話十分的不妥當,但是她的眼睛完全直勾勾的看着米氏手裡下面放着的那個包袱,好像就什麼都顧不上了。所以她說道:“你那東西也別給大郎了,就直接放在我這……”
她的話都沒有說完,一邊的老丁頭就擡起頭,垮着個臉看着她說:“你拉倒吧,那點小心思都給我收起來。也不看看是什麼事情,只要是錢,只要是東西就想伸手要,就想往自己的懷裡面摟,也不動腦子想想能不能做,你脖子上長着的那個是尿桶啊,這點事情居然還要說出來!”說着,老丁頭又扭頭衝着丁小橋和米氏丁七郎露出了一個慈愛的笑容:“這東西啊,你一會兒就給老大媳婦拿過去吧,她也是頭一回做婆婆的,你們都是妯娌,給參詳一下這家裡的事情還有什麼需要預備的。”
其實現在米氏三人都給鎮住了,他們瞪大了眼睛看着老丁頭,簡直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也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丁小橋的心裡更是在吶喊,我咧個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老丁頭居然都敢這劈頭蓋臉的說張氏了,這是天下紅雨了嗎?而且最最最讓人奇怪的是,這個張氏居然也沒有反駁,這簡直是母豬上樹的,怎麼想都不科學好不好。她一邊心裡這麼想着,一邊偷眼看了看米氏和丁七郎,只發現他們的臉上的表情也很奇妙,不難看的出來,他們同自己是一個心思的。
丁小橋不禁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不是她不知道,是這世界變化太快了,她根本就不上思維啊!
雖然米氏三人跟不上現在這個外部環境變化的節奏,但是還是點點頭。至於張氏,丁小橋不經意的轉頭看去,發現她的臉黑得跟鍋底一樣了,就算是丁雨兒在邊上有說有笑的作者潤滑劑的作用,也絲毫沒有讓她的臉色和緩一點。
這個時候,丁小閣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手裡捧着一個托盤,托盤裡面放着三個蓋碗,穩步的走了過來。對於丁小閣也是很多年沒見了,她的個子拔高了一些,可是依舊很瘦,眼睛下面有着厚厚的黑眼圈,可見是睡不夠的,頭髮稍微的多了一點,可是依舊黃黃的,臉上的皮膚已經有些皴了,而原本那些沒有癒合好的乾裂的皮膚成爲了黑黑紅紅的顏色,這跟丁小亭站在一起比一比,沒有人會說這是兩姐妹,只會覺得這是一個廚房裡面燒火的丫頭片子。她的手像是枯枝一樣,手指頭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甚至滲出了血絲,而指甲則是黑黑的,好像是常年在廚房裡幹活纔能有着這樣的油污。
丁小橋在看她的時候,她也擡起了頭看向了丁小橋,剛開始的一瞬間,她的臉上綻放出了燦爛得讓人覺得耀眼的笑容,溫暖真誠又美好,在這樣的笑容之下,丁小橋甚至覺得這寒冷的天竟然也不是那麼難熬了,她大大的回以了一個笑容,還不等說話,這樣的美好和平和就被張氏冷不丁的給打斷了,她撩起了眼皮子,冷冷的說:“當真不是你當家啊,知道不知道節約一點嗎?這又不是外人還給端三碗茶來!你當燒水不要錢啊,你當茶葉不要錢啊,你當這柴火不要錢嗎?真是跟你娘一樣蠢,我怎麼就會養了你這麼一個笨蛋!”
張氏的辱罵,就好像是一塊砸向了倒映着美麗風景的湖水,頓時就讓那一片的美好蕩然無存,丁小閣垂下了頭,手指頭緊緊的扣住了托盤的邊,她沒有吭聲,可是丁小橋還從她微微顫抖的肩膀上看出了她的無奈和憤怒。她不由得有些心酸,其實比起他們家來,這個家裡最可憐的人應該屬於的丁小閣了吧。丁小橋在張氏罵丁小閣的時候偷眼去看了看老丁頭,卻發現他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裡,好像是根本就沒有聽見一樣,丁小橋不禁有些心涼,到底也是孫女啊,就算丁修孝不是親生的孩子,可是丁小閣也是在老丁頭的膝下長大的,怎麼就能這樣看着她辱罵呢?還是說,老丁頭早就已經對這樣的事情麻木了。
不過是那一種原因,丁小橋都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浸泡進了一灘冷冰冰的池水裡,連一點點的生都沒有。
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丁小亭又跑了進來,說是找張氏借個什麼叫做嘎拉哈東西,她要招待她的小夥伴。那個東西,丁小橋聽都沒有聽過,所以也不免好奇,伸着脖子看了看,可是拿出來之後她就知道是什麼了,原來是骨頭子兒。說白了其實就是羊拐骨,是用四塊羊的膝蓋骨做成,用紅漆花上花,配着上一個小沙包,這算是一副。玩的時候,然後一邊丟小球,一邊翻檢着那羊骨頭的六個面子,將他們全部統一起來,最後要將四個羊骨頭全部起來。在這玩的過程中,沙包是不能掉的,如果掉了就要換個人來,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十分考驗人手眼協調的遊戲。
丁小橋在上一世小時候也玩這個遊戲,那時候其實小孩子的生活挺匱乏的,所以女孩子能玩的遊戲不多,這撿骨頭子兒的遊戲便是女孩子最常玩的一個,當年,她玩這個也是一把好手,號稱打便她們那一片都無人能敵的高手。所以,這東西丁小橋都玩爛了,剛纔只是覺得那名稱新鮮,現在真相大白之後頓時也就沒有什麼稀罕的,她收回了目光。而丁小橋則在隨時都注意着丁小橋的表情咧,也就是說,從丁小橋好奇的伸脖子開始一直到現在收回了目光她全部看得清清楚楚,她道:”小橋啊,這個東西可金貴了呢,你指定沒有玩過,我就不帶你玩了,不然你弄壞了我可就沒有辦法交代了。“
翻了翻白眼,撇了撇嘴角,丁小橋真是想大喊三聲,我纔不稀奇啊,我都多大的人了,這玩意我早就玩爛了好不好!
張氏在一邊也不無得意的說:”這東西啊是老大的同窗來看望他,看見家裡的姑娘多,便專門請人從王都帶來送給他們的,在這舟平縣也算是獨一份了,可真真算是寶貝呢。“說罷又對着丁小亭道:”小心着點,別給玩壞了。“
按照老丁頭的意思是要留着他們吃飯的,可是還沒有走的丁小亭一聽這話,眉毛就豎起來了,可見是不願意的,不過她也不直接說,便跺了跺腳像是對張氏,其實是對丁小橋他們說:”奶,家裡來了的這些可都是我的好朋友,這麼多人,讓誰站着啊!!“
張氏便揮了揮手讓丁小亭出門去,意思是自己來處理這個問題,丁小亭的臉上又得意了起來,她擡眼瞟了丁小橋一眼,臉上的笑容這才真正的舒坦了。她脆生生的答應了,接着轉身便出去了。然後張氏卻翻了翻白眼說道:“小亭在家裡辦那個什麼詩社,那麼多富貴人家的孩子在,怎麼招待他們吃飯?要是什麼地方做得不對,衝撞了那些富貴人家的孩子,這以後老大怎麼在舟平縣做官了?這老二怎麼在這裡立足了?你難道不知道一個道理,這些人家都有着那麼多的彎彎繞繞的聯繫,得罪誰都得罪不起。”
一家三口本來就沒有打算留下來吃飯的,而那碗丁小閣送上來的茶其實最後也沒有喝,米氏大概也受不了這這丁家烏煙瘴氣的氣氛,隨便說了句話就從上正房裡退了出來,丁小橋和丁七郎自然也是跟着。出了正門,米氏就去找王氏去了,不管老丁頭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情他說得沒錯,這是王氏的兒子娶媳婦,所以,自己手裡要是有什麼東西還是得直接給王氏,不能經過別人的手,特別是張氏。
而丁小橋和丁七郎就站在浪子下面有一句沒有一句的說話。這個時候,丁小閣跑了過來,怯生生的看着丁小橋道:“小橋,你總算了,我可想你了。”
丁小橋看着丁小閣,只看見她的目光裡真誠而善良的光,沾染着那溼漉漉的水汽,她也忍不住心軟了起來,她朝着丁小閣邁了一步,然後就想住她的手,不過卻被丁小閣給閃開了,她尬尷的笑了笑:“我的手髒,都洗不乾淨,別弄髒了你的衣服。”
丁小橋越發的心酸起來,她不管不顧的一把住了丁小閣的手,那手指頭冷得跟冰柱子一樣,每一根都長了發紫的凍瘡,醜陋而恐怖。丁小橋使勁的給丁小閣揉了揉,才問道:“小閣,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