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靜靜的看着那個背對着自己的背影,纖細瘦弱,可是背脊卻挺得筆直。她擡起了一雙手臂,將自己頭上的各種首飾一點點的,慢悠悠的取了下來。雖然中間一度有宮女和嬤嬤要上前幫忙,不過都讓她給拒絕了,她就那樣旁若無人的坐在那裡,不緊不慢的取着頭上的首飾。
時間過得特別的慢,十里覺得這是一種難耐的煎熬,而且這種煎熬似乎只是在煎熬自己一樣,而對面那個女人根本就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他將自己的目光微微的擡了起來,注視着那纖毫畢現的鏡子裡面的丁小閣,看着她平靜的面孔,和脣邊那淡淡的讓人捉摸不出究竟的笑容。
此時此刻,在兩個人之間,在這間寬大而且華麗的宮殿裡面,兩個人就好像是一對正在角力的鬥士,到底誰會贏得最後的比賽,這輸贏到底會********,似乎一切都沒有定數。
十里公子靜靜的看着丁小閣的面孔,許久之後,他終於擡起了手,朝着身後揮了揮,那些一直守在十里公子身後的人,見狀便全部都退了出去,就連丁小閣身邊伺候的所有人也一併的退了下去。
所有人魚貫而出,不過是片刻的工夫,剛剛還到處都是站着人的宮殿裡面,現在已經空蕩蕩的一片了,甚至連說話都有回聲了。
十里公子一直聽着外面的人那細碎的腳步聲,全部離開了,這纔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一直坐在鏡子面前的女人身上。他輕輕的清了一下嗓子,才緩緩的開口說道:“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丁小橋已經將頭髮整理好了,鏡子裡的她,雖然披散着頭髮,卻描繪着濃濃的妝容,這讓她有些不太舒服。於是她站了起來,在她這屋子的隔壁就是一間淨室,裡面早就已經兌好了一桶的熱水,於是她看了看十里公子,脣邊微微的掠氣了一絲笑容,一邊朝着那淨室走去,一邊說:“公子的心裡是很惱火的吧。”
作爲一個皇子,甚至是一個即將要去爭奪皇位的皇子,自然是不能讓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心裡面的想法,他右邊的眉毛再一次微微的翹了一下,接下去他的脣角露出了薄笑,只是,那笑容並沒有深入眼底。
“沒有。”
丁小閣也不忙着反駁十里公子,只是一邊走一邊將自己身上厚厚的衣服脫下來。她就這樣一邊走一邊脫,從那海棠紅的禮服,再到了那一層有一層的中衣,當她走到了淨室前面的屏風外的時候,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脫得只剩下了那薄薄的內衣了。
她一眼也不看十里公子,就走進了那屏風後面。
淨室的裡面有着大大的一池子熱水,點着明亮的燈,那滾滾的熱氣噴涌上來,讓整個屋子顯得像是仙境一般。水上面已經鋪滿了一層的的花瓣,被那熱水一蒸騰,散發出一種特別幽香。
丁小閣站在那屏風的前面,擡起手開始脫自己身上薄薄的內衣,褲子,最後是肚兜和底褲。她當然知道,那屏風是透明的,自己在這裡脫衣服,那淨室裡的燈光就會將自己全部的剪影都倒影在這屏風上,而十里公子就站在外面,自然會將她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丁小閣清楚她現在的這種行爲未免太過的放浪不羈,在閨秀中是絕對不會有這種行爲出現的。而她,身爲縣主的她,更不應該這麼做。可是,丁小閣卻更清楚,自己今天不留下十里,那麼等待着自己的就是死亡。
而這種死亡可能不會馬上就到來,而是會慢慢的到來,而這種慢慢到來的,被其他女人一點點折磨而死的死亡更加個可怕。
丁小閣從來都不想死,原來不想,現在不想,以後更不想。可是現在的情況對於她來說卻是各種的不利,稍微行差踏錯等待她的就是萬丈的深淵。跟生死不起來,還有什麼不是小事?
放蕩不羈又如何,不像是大家閨秀又如何?要能活到最後,什麼不能放下?更何況,今天的她本來就是一定要留下他的,既然如此,怎麼留不是留?只要最後的結果是另她滿意的,過程又能有什麼?
人都是這樣的,光明正大的放在桌面上,或許不會有什麼興趣,可是要是藏着掖着不讓看的話,倒反會勾得人心裡癢癢得。丁小閣雖然從來沒有接觸過男人,可是架不住身邊有一個言行彪悍的丁小橋,還有一個什麼都不太放在心上的丁風兒,在這些人的薰陶之下,丁小閣也變得彪悍起來。
如果說,這些人只是給丁小閣換了一個心的話,那麼饒姑姑和南姑姑的細心教導就給了丁小閣強有力的理論知識,而她現在不過是要進行實踐罷了。
十里公子站在淨室的外面,靜靜的看着那高大的屏風後面的人影,她不慌不忙的脫下最後的衣服,然後緩緩的走到池子便然後站在那裡,擡起了手,開始整理自己的頭髮。
昏黃的燈光將她的剪影投射到了屏風上面,雖然看不見裡面的人,可是那剪影就已經將裡面人的動作反應得清清楚楚。就好像現在她擡起了手,微微的挺起了胸,那飽滿和嬌挺的胸線就已經清清楚楚的映射在了屏風上,甚至連上面細微之處的突起也看得極爲的明白。
這樣的看得清卻又看不清的景色在大殿裡面那裡嫋嫋的香菸繚繞薰陶之下,竟然生成了一種無法抗拒的無=邊=春=色。
十里公子自認爲自己從來不是一個貪戀顏色之人,可是,在這樣的情況刺激之下,心底也竟然隱隱的生出了一股火來。
而那屏風後面的人,卻好像並沒有察覺到她給十里帶來的影響一般,她整理好了頭髮之後,就不慌不忙的走進了吃水之中。那溫暖的池水在冬夜的寒冷之中撩起了一種透骨的舒爽,讓丁小閣也忍不住發出了低低的呻吟聲。
而這呻吟聲雖然拼命的壓制,可是也還是被聽力極好的十里聽到了,登時,心裡的那股火燒得更旺了。
不過,十里還是沒有動。他依舊靜靜的站在那裡,望着屏風後面的人。雖然身體的慾望不斷的攀升,但是到底沒有影響到他的理智。
十里從來都是一個極爲有自制力的人,正是因爲這樣的自制力讓他幾次三番的逃脫裡的命運的遏制,可是活到現在,也可以再次掌握自己的命運。所以,就算是心裡有股火再燒,身體上也開始有渴望,卻一點都不會影響到他對於現在各種狀況的判斷和思考。
而丁小閣也從來沒有想過,就用這種小伎倆就能將十里給留下來,難道沒有看見,這十里到了現在都連要留下來的意思都沒有嗎?他依舊站在原地,從剛纔自己叫住他開始,他就沒有動過地方,可見,他不過是在等着聽自己的理由,而一旦聽完之後,他只怕是毫不猶豫的就要離開了。
丁小閣泡在了那溫暖的池水裡,微微的閉着眼睛,開始思考着,今天要說點什麼才能留下這個人。
這池水溫暖極了,驅散了冬夜的寒冷和她因爲婚禮而造成的疲憊不堪。她捧起了一捧水,將自己的臉細細的洗掉,讓皮膚露出了本來的面貌之後,這才緩緩的開口:“公子原本想娶的人今天沒有在這裡,還真是抱歉了。”
十里公子是沒有什麼弱點的,至少在外人的面前,他是沒有什麼弱點的。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大概就是他對丁小橋的那丁點奢望。可是,當他得知,連這點奢望都沒有辦法達成的時候,心裡那原本只有一點點的弱點一下子就被放大了無數倍。
雖然沒人知道,雖然就算有人知道也沒人說,但是那弱點就在那裡,不停的叫囂着他的失敗,成爲一道深深的傷口,讓十里疼痛難忍。
而現在這被人一直可以忽略掉的東西卻被丁小閣風平浪靜的點了出來,十里的似乎一下自己就被人架在了火上烤一樣,他的心口火辣辣的疼,疼的都喘不過來氣。這樣的疼痛,讓他就算是想要發怒,也沒有了力氣,他微微的退後一步,依舊靜靜的望着屏風後的那個舒適的剪影,立刻就轉身想要走。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雲淡風輕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怎麼?說中了心事就要走了嗎?”
十里的腳步又硬生生的停下來了,他很想說點什麼,可是才張開嘴,卻覺得很多話都塞在了嗓子裡,變成一堵推不開的牆,讓他想要說也說不出來。
“這些事,公子覺得隱秘,覺得好像是密不可宣,好像沒有人知道一樣,可是,那到底是你覺得。或者,公子自己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大家不說,你就當做大家不知道嗎?”丁小閣說到了這裡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難不成,公子以爲,慶國的人不說,難道那興國的人也不會說了嗎?”
十里擡起了手緊緊的握住了胸口的衣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低聲怒道:“你給我閉嘴。”
“我並不想戳公子的傷口,不過,公子,連我這樣的女人都受不住,你這樣真的能登上那個位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