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聖旨下來之後,對於丁家最直接的影響大概就是那些賊人的審判了。轉眼之間,那些賊人已經被關在了牢房裡面過去了快要兩個月了,可是,這兩個月中,當官的基本就是對於他們不聞不問,甚至,也不曾苛待他們,這樣的情況之下,饒是丁家有莫思歸和曹宿生兩個人坐鎮,丁修節和米氏也是按捺不住了。
而這樣的日子,終於是在聖旨下來之後第三天,這知府的衙門裡面就來人恭恭敬敬的通傳了,說是再過一兩天這個案子就要公審了,到時候,他們一定要來。
對於這個消息,丁修節和米氏幾乎是喜極而泣,這等了那麼多日子,不管好壞,現在總算是有個結果了,也讓人有了一種終於可以揚眉吐氣睡個安穩覺的感覺了。
也許是人紅是非多,要說起來,這幾年丁家可是經常上官府打官司的,從和丁修忠到丁雨兒,再到米林,現在又到了這夥賊人,雖然有的的案子不見得是丁家是原告或者被告,但是,這些案子多多少少也跟丁家有着莫大的關係。
晚上吃飯的時候,丁小橋也忍不住扒拉着手指頭說:“這幾年啊,我們家就沒有幹別的有用的事情,光是跟着官府打交道了。”
“只希望這次完了就沒有這樣的是非了,我真是被這些事煩的夠夠的。”米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因爲現在丁家人口越來越多,除了過年過節,這丁家也不全部都在一起吃飯了,平日裡中午飯都是各人在各人的小院子裡吃,而到了晚飯的時候,雖然都是在正堂,可是,男人和女人也分桌了,只不過,中間並麼有拉着什麼屏風,大家要是討論一點什麼事情還是能夠非常方便交流的。
坐在另外一張桌子上的莫思歸聽到米氏這麼說,只是擡起頭朝着丁小橋的方向看了看,卻正好看見了丁小橋也擡頭朝着他的方向看了過來,他的脣角輕輕的勾了勾,而丁小橋卻白了他一眼,轉頭就偷偷笑了一下,然後跟米氏說:“娘,想那麼遠做什麼,我們家的日子指定是越過越好的。”
不日,這個案子就公審了,丁家人如約的到場,不過,讓他們的吃驚的是,這堂上受審的犯人可是不僅僅只是那些賊人,還有李家人。
丁小橋先看到李家人的時候,心裡面真的是驚了一下,雖然丁家人一直都知道這件事跟李家是脫不了關係的,卻也知道這件事想要真正的將李家給揪出來那是不容易的。可是現在卻一下子就看見了李家人也共同跪在了堂上,這怎麼能不讓人吃驚呢?
不過,很快,丁小橋就已經回過神來,她轉頭去看那站在大堂外面的莫思歸一眼,卻看見莫思歸衝着她微微的點點頭,丁小橋心下便已經瞭然了。這些做官的果然是最精的,原來那道聖旨沒有下來的時候,就算他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是李家犯下的,可是他們也是不會輕言的動手的。
畢竟在李家的後面是馬太后,而這些賊人的背後卻是李家,如此一環扣着一環的關係讓他們很是忌諱,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儘管丁家已經塞了不少的銀子,他們能做到的也就是不停的安撫着丁家,除此之外也只能等着朝廷裡面的風向了。
而現在,前面馬太后纔剛剛倒臺,後面這些做官的立刻就將李家給緝拿歸案了,雖然給丁家有一種樹倒猢猻散的感覺,但是卻也不得不說是給丁家賣了一個大大的面子。
馬太后倒臺了,這案子自然而然就審的異常的順利,不但是將李家對付丁家的事情給問的清清楚楚,就連當年李家做下的多起殺人放火的事情全部都給問得水落石出,其中就包括了杜家的事情。
在這樣罄竹難書的罪行之下,李家人和那些賊人雖然一再喊冤枉,卻已經無力迴天,案子很快就已經蓋棺定論,這些人全部都被處於的腰斬的極刑,而這行刑的日子就定在了正月。
用行內人的說法,這種犯人是要過了年的,不然他們怨氣沖天,會容易成了厲鬼,到了下面閻王也不會喜歡,所以,這事情便如此定下了。
案子定下的那天晚上,莫思歸沒有在家吃晚飯,雖然大家都沒有開口問,但是每個人的心裡都是沉甸甸的。
吃過了晚飯,丁小橋站在院子裡擡頭看着已經黑壓壓的天,忽然就對白芷說:“你去準備一個食盒,讓廚房弄一些精緻上好的小菜出來。”
白芷便去了,不過,她沒有走到門口,丁小橋卻又叫住了她:“還是我親自去吧,你去庫房裡將最好的竹葉青給我溫一壺過來。”
丁小橋的手腳快,而且這廚房打下手的人又多,雖然看起來是五六個菜,可是,等全部做出來也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工夫。
做好了這些,丁小橋讓白芷去找抱石,白芷卻怪:“莫先生不在,那抱石一定不在的。”
丁小橋卻搖搖頭:“往日裡可能是如此,但是今天抱石一定是在的。”白芷半信半疑的去找了,果不其然,抱石真的在,便叫了他過來。丁小橋見了抱石也不多話,只是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那個食盒說:“你提着,跟着我來。”
白芷想要也跟着去,卻被丁小橋留下了,她說:“你只管在家呆着,萬一我娘來找我,你便說我帶着抱石出去了,旁的一句不要再說。”
白芷雖然不知道丁小橋的用意是什麼,可是卻還是聽話,便乖乖的留在了家裡,只是丁小橋要走的時候,她又回去抱了一件白色的水貂皮大氅過來,順便在遞給了丁小橋一把傘,一邊搓手一邊說:“小姐,這天要下雪了,你可不要走遠了。”
丁小橋和抱石便趁着天沒有完全的黑完出了門去,不過,他們前腳出門後腳丁家就已經點燈了。而米氏也正好就來院子裡來找到丁小橋,卻不見她,而白芷便照着丁小橋的話跟米氏回了話。按照白芷對於米氏的瞭解,就算是米氏得了丁小橋這樣的話也一定要拉着白芷問個清清楚楚,而白芷自己都已經打好了主意了,不管夫人如何的問,自己只要閉緊嘴什麼都不說就好了。
只是,白芷怎麼也沒有想到,米氏聽到了白芷的話之後,米氏的臉色只是微微浮現出了了然和悲傷的情緒之後,就衝着白芷擺擺手:“罷了罷了,她既然帶了抱石出去,那就如此吧,你在屋子裡早點睡吧。”
說完,米氏便帶着紫蘇就回自己的院子裡了,只留下白芷一個人站在門口撓頭,一直到邊上的小丫頭來問她要不要加炭的時候,她纔回過神轉身進了屋子裡面。
夜色如墨,連一點一滴的星光都沒有,雖然沒有到伸手看不見五指的地步,可是,卻也隱匿了眼前所有的道路。抱石只覺得天出的冷,就算是他身上有功夫,可是也忍不住冷得身上起了一身一身的雞皮疙瘩,他手裡提着食盒,而另外一隻手卻忍不住放在脣邊不停的哈着氣,希望自己嘴裡的那點點暖意可以爲他帶來一些溫度。
擡頭望去,走在他前面的丁小橋穿着一身素色如水的衣裙,身上披着一件長長的白水貂皮大氅,一頭烏黑的長髮則披散在大氅的外面。她的一隻手裡提着一盞燈籠,而另外一隻手則抱着一把傘,那手並沒與放在外面,而是縮在了大氅裡面。
從背後望去,她就像是一個行走在山間的妖精一般靈動卻又散發着巨大的誘惑力,抱石連一眼都不敢多看,生怕再多看一眼,自己所有的心神就這樣被奪取了,再也收不回去。
丁小橋走得不緊不慢,她手裡的燈光卻明明暗暗,在這寂靜又漆黑的夜裡,顯出了幾分讓人不寒而慄的溫暖來。抱石跟着丁小橋走在這漆黑的路上,上坡下坡,又上臺階。抱石只覺得這路有些陌生,他從來不曾來過。他擡眼望了前面的丁小橋一眼,雖然不不至於不寒而慄,可是心裡也忍不住有點發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丁小橋的腳步終於停下來了。她轉過身子對着抱石說,“你害怕嗎?”
她在說這個話的時候正好山風吹過,那風掠過了山上的樹枝,發出了一陣陣嗚咽的聲音,好像是有人在悲悲慼慼的哭泣一樣,抱石搖搖頭說不怕,可是她的身體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丁小橋望着他的樣子,忽然脣邊染上了一份瑟瑟的笑容,她又轉身朝着前面走了幾步,才說:“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抱石,微微的偏過了頭,目光繞過了丁小橋的身影,朝着前方看去,這一看不要緊,忍不住又接二連三的打了幾個寒顫。
只見在那一片密林之中是一塊小小的空地,而在那並不算太大的空地上居然密密麻麻的遍佈着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墳包。那些墳包看起來很有些年歲了,上面鋪滿了很多的落葉,甚至抱石還看見了幾朵綠瑩瑩的鬼火。
就在抱石嗓子發緊,頭皮發麻的時候,卻聽到丁小橋又說:“埋在泥土的裡的人,其實是最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