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昨天半夜被折騰起來兩回,早晨天不亮又被男人叫起來,此時又困又累的,滿心的不樂意,聽到老四的話心裡更是煩躁,翻了翻眼睛開口道:“老四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家裡只有諾諾知道孝順不成,我家姑娘雖然沒來,但我可是天不亮就過來伺候着了,怎麼也不見你說我句好話。”
“大嫂,你是做媳婦的,跟個孩子爭的什麼功。”許老四見陳氏這個時候了還挑事兒,心裡不太舒服,嘴上更是不肯服軟,反倒針尖麥芒似的頂撞起來,“若諾諾跟你一般年紀,我自然也不會誇她了。”
“你……”陳氏被頂得氣結,扭頭對許老大說,“你看看你弟弟,我好歹是他大嫂,他就是這樣跟我說話的?”
許老大被夾在中間,對誰都不好說什麼,只得息事寧人地低聲說:“又不是什麼大事,你們就不要吵了,娘還在這裡躺着呢,像什麼樣子。”
“鎖兒和栗子這會兒該醒了,我得回去幫我娘搭把手。”許諾諾不願意攙和到他們的事情裡,跟許老太太又說了幾句話便道,“奶,你好生養着,我下晌兒再來看你。”
“我、我沒事,你們用不着都圍着,該、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就是了。”許老太太不想聽他們拌嘴,揮揮手把幾個人都趕了出去。
出門之後,許老四滿臉不高興地說:“大嫂,你是做媳婦的又是家裡的大嫂,我不過是誇孩子幾句,大雙小雙若是來了,我也一樣是誇的,你何苦當着孃的面兒挑三揀四的……”
“你若還知道我是大嫂,你若還多少有些良心,就該對我多些尊重,娘最近要給你說親,我跑前跑後的,找了多少親戚朋友,到頭來落不到個好也就算了,還要被你在背後說三道四,我這是何苦來的……”陳氏這才說出自己心裡不舒服的根本原因。
她說到最後聲音開始哽咽,一巴掌拍在許老大身上,罵道,“你好歹是個做老大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埋頭幹活兒,在家拿主意什麼時候有過你的份兒,我是做了什麼孽,跟了你這麼個悶葫蘆……”
許玲子對這邊的鬧騰充耳不聞,依舊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藥吊子的火,藥已經快要熬好了,她不時翻動一下藥吊子裡的草藥,爭取讓藥性能更入藥一些。
當着弟弟妹妹和侄女們的面兒,許老大被陳氏這麼一鬧,着實有些丟臉,但他的性子本來就悶,尋常不愛生事,先看了許老四一眼,示意他不要再繼續說了,然後又勸陳氏過去就算了。
誰知道許老四一聽陳氏提起說親的事兒,原本已經降下去的火氣又被勾起來,冷笑一聲說:“大嫂,你既然說到良心,那我倒要問問,你過來跟娘說的那些人,有幾個當真是好的?你能蒙的過娘,可蒙不過我!”
“老四,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人都說長嫂比母,我對這個家全心全意的,怎麼對不起他了?說親也都是親戚朋友介紹的,我只不過是來跟娘說一下,至於娶誰不娶誰又不是我說了算,就算我之前說的都不是好的,老四你眼界高看不上,可沒有功勞也還有苦勞吧?”陳氏的話一句比一句聲音拔高。
“行了,你就少說幾句吧!”許老大伸手去拉陳氏,“以後你就別管老四說親這件事不就得了。”
陳氏越發惱了,一把甩開陳老大的手,嚷嚷道:“合着我這是費力不討好是不是?一張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我是何苦啊我,我……”
許諾諾拉着桃子正走到門口,聽到這話,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連忙擡手捂嘴,裝作自己在咳嗽想要掩飾過去。
許老大這會兒卻也聽出來不妥,一個做嫂子的,跟小叔子說什麼熱臉冷屁股的,像個什麼樣子,他沉下臉,厲聲道:“你有完沒完啊?再鬧的話信不信我扇你?”
“你扇啊!有種你扇啊!”陳氏拉着許老大的手往自己臉上湊,“許慶飛我告訴你,你既然說了這話,你今天要是不扇我,你就不是個老爺們!”
許老大其實只是想嚇唬她一下,按着陳氏的性格,本就不是個無理取鬧的,誰知道她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吃錯了藥,非但不息事寧人,反倒越發折騰起來。
“你……你別以爲我不敢……”許老大的話說得半點兒底氣全無,用力想要掙脫陳氏的手,不料用力過猛把她整個人甩了出去。
陳氏踩到一塊柴火上,腳下一滑,衝着門口的方向,整個人朝着藥吊子就摔倒下去。
許諾諾個子矮所以看得分明,一把抱起桃子避到門板後面。
藥吊子被撞翻在地,許玲子被燙到腳面,尖叫一聲跳了起來。
許老大一個跨步上前,伸手拉住陳氏的胳膊,才讓她逃脫了摔在藥吊子和炭火上的慘劇。
陳氏還是大聲哭叫起來,站穩身子之後,才發現被許老大扯住的右胳膊,此時已經完全不能動彈了。
屋裡頓時亂作一團,許玲子上前一看,藥吊子已經摔碎了,裡面的湯藥早就滲進地裡了,藥渣撒了一地,氣得跺腳道:“你們要吵要鬧的怎麼不上院子裡去,那麼大地方隨便你們折騰,偏偏要在這裡,如今好了,藥吊子也摔了,藥也白熬了,你們就盼着孃的病早些好了是不是?”
許老大看着陳氏蒼白的臉色,哪裡還敢再埋怨什麼,趕緊衝妹妹拱了拱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然後伸手去扶陳氏。
陳氏扭身躲過,被右胳膊疼得一咧嘴。
“剛纔是我不好,我不該跟你賭氣,你先讓我看看胳膊,要不要緊?”許老大心疼得不行,不顧陳氏的冷臉,湊上去噓寒問暖。
“你少在這兒假好心,你巴不得我死了你好再娶一個呢!”陳氏半分好臉色都不肯給他,轉身要走。
許老大不敢再伸手拉扯,只能跟屁蟲似的跟在她後面,又是道歉又是討饒。
許玲子最看不得他這樣,衝二人的背影啐道:“呸!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許諾諾從門後出來,看着門板上被潑上的湯藥,十分慶幸自己剛纔反應迅速,不然自己和桃子肯定要被燙傷了,看這個湯藥潑灑的高度,說不定會弄上桃子的臉,到時候萬一壞了容貌,那豈不是毀了桃子一輩子,她越想越是後怕,一把將桃子摟進自己懷裡。
桃子的確被嚇住了,伸手摟住許諾諾的腰不肯放手,瘦小的身子縮在許諾諾懷裡,瑟瑟發抖。
“小姑,你還是趕緊再熬一碗藥吧,別耽誤了奶奶吃藥纔是正經,桃子被嚇着了,我先帶她回家去了,若有什麼要幫忙的,你再去家裡叫我娘。”許諾諾提醒了許玲子一句,趕緊帶着桃子回家。
兩個人都到家了,桃子還是有些瑟瑟縮縮的。
葉氏已經做好了早飯,就等着孩子們回來吃飯了,見桃子坐在板凳上彎着身子,沒精打采的,扭頭看向大女兒問:“這是咋地了?”
“剛纔去老屋那邊,碰上大爺和大娘吵架,後來兩個人推搡起來,把藥吊子打翻了,桃子差點兒被燙到,有點兒嚇着了,我趕緊把人領回來了。”許諾諾看着時間不早了,想着不能天天讓山子來了等自己,趕緊抓起一個餅子,一邊吃一邊回答。
葉氏伸手輕撫桃子的頭髮,嘴裡溫柔地說:“胡嚕胡嚕毛兒,嚇不着,胡嚕胡嚕毛,嚇不着……好了,沒事了,趕緊吃飯吧。”
桃子稍稍安穩下來,但胃口明顯不如平時的好,只喝了大半碗稀粥就不肯再吃了。
許諾諾吃完幫着葉氏收拾了碗筷,有些擔心桃子,對葉氏道:“娘,桃子今天起的比平時早了不少,本來就沒睡好,剛纔又被嚇着,你等會兒哄着她再睡一覺吧,睡飽了應該就會好多了。”
“放心吧,娘還用你教麼!”葉氏伸手接過碗筷,催促道,“你趕緊去收拾東西,別又讓山子等你。”
許諾諾點點頭,回屋剛換好衣裳,打開自己放錢的櫃子,數了數裡面的錢,她現在已經存下了好幾吊錢,但是要買那支人蔘,可能還是不夠的,猶豫半晌,拿帕子包了一吊錢帶着,打算先問了價錢以後交個定錢,不然好幾吊錢帶在身上既不安全又着實太沉了。
這邊剛收拾好,山子就已經到了,進門就道:“小狗崽兒的事都已經說妥了,現在還有些太小,不時還湊在母狗身邊吃幾口奶,等過幾日徹底斷奶了,我再給你抱過來。”
徐諾諾聽了這消息很是高興,正好用這個消息,進屋把桃子哄得高興不已,這纔跟葉氏打了個招呼出門去了。
“你先陪我去一趟大夫家吧。”許諾諾剛纔見老屋那邊亂成那樣,也不打算跟許老三商量買人蔘的事兒了,心裡打定主意,只要大夫說對葉氏的病有好處,那她就一定買下來。
“跟許三叔商量好了?”山子隨口問道。
許諾諾搖搖頭,猶豫片刻道:“家裡出了點事,我爹也焦頭爛額的,反正我也不找他拿錢,乾脆就不問他了,只要大夫說對我孃的身子有好處,那我就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