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許老三長這麼大,頭一回頂撞親孃,話一出口,兩人的身子都立時僵住。
許老太太愣了片刻,一下子哭嚎出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人都說養兒防老,我養的兒反過來忤逆我,現在我胳膊腿兒都還能動,人沒病沒災的你就這樣,以後若是我癱在炕上動不了,還能指望到你?”
許老三眉頭緊鎖,站在原地一動沒動,若是放在以前,無論是不是他的錯,他早就去跪着跟許老太太請罪了,但是這會兒他只覺得心裡憋得慌,恨不能找個什麼途徑發泄出來。
他自問對父母、對兄嫂沒有對不住的地方,在家髒活累活也都搶着做,但是自家的境遇非但沒有好起來,反倒每況愈下。如今被二哥欺到頭上,媳婦還在屋裡炕上躺着,不知道是什麼情形,親孃進來不分青紅皁白,就先指責自己……
這是許老三第一次對親孃產生質疑,對自己一直以來的孝順產生了疑惑,但是這會兒根本沒功夫讓他多想。
屋裡的大夫已經診過脈了,面色凝重地看了看許諾諾和桃子,出來招呼許老三道:“老三,你進來我跟你說道說道。”
許老三顧不得許老太太還坐在地上哭,趕緊進屋道:“馮大夫,我媳婦怎麼樣?”
馮大夫嘆了口氣,捋了捋鬍子道:“面色蒼白,舌苔紫暗,脈相沉細,平時易心悸出汗、胸悶氣短,甚則痛徹肩背……”
許老三聽得滿頭霧水,許諾諾在一旁卻聽出些門道來,心裡一驚,試探地問:“我娘可是心疾?”
馮大夫有些意外地看了許諾諾一眼,先點點頭又搖頭道:“是卻也不全是,憂憤過甚,勞而成疾,是爲心疾。可病患素體陽虛偏又憂思在內,勞倦傷脾,生化無源,氣血不足,以致心失所養,此乃陽氣虛衰型胸痹,並已陽損及陰,應儘快用藥,活血通絡,益氣溫陽……”
他說到這兒略微停頓,神情複雜地看向許老三,嘆了口氣說:“我先給你開個方子,至少先吃一段時日,不然以她的身子,怕是撐不了太久。”
這句話一出,許老三和許諾諾都驚呆了,他們雖然早就知道葉氏的身子不好,卻也沒想到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
許諾諾先回過神來道:“大夫,您儘管開藥,我孃的身子要緊。”她知道現在不是驚慌和難受的時候,雖然心裡的確又慌又苦,強忍着幫馮大夫備好紙筆。
方子很快就開好了,許諾諾接過來掃了一眼,別的暫且不說,一眼就看到人蔘、附子、丹蔘等物,就已經覺得手腳發冷,以自家的條件,這樣的藥就算暫時能買來,又能吃上多久?
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這會兒終於體會了這句話中的苦澀,許諾諾拿着藥方子,怔怔地站在桌邊,半晌都不知道該做什麼纔好。
馮大夫顯然知道許家的情況,嘆了口氣說:“我也不想用這麼好的藥材,可她就得了這麼個毛病,還是有些硬朗的,但是她的情形有些不好,得用些好藥先調養起來,之後再慢慢溫養,這藥先吃三日,然後我再來診脈,到時候看如何。”
“好的,多謝大夫,一定抓藥來吃。”許老三連連點頭,拿了診金給馮大夫,又把人送出去。
到院兒裡才發現,之前還在吵吵的人,這會兒都已經沒了蹤影,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