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沒了要怪在咱家頭上,從老家抱來個孩子,奶不喜歡,他們也都不管,便想着丟到咱家來養着。養着也就算了,還捨不得給米給糧,話裡話外還要罵娘生不出兒子,就好像別人家都有兒子了似的……”
屋裡不知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鎖兒哭着哭着又睡着了,桃子靠在許諾諾的懷裡笑聲抽泣着,只有許諾諾略有些沙啞的聲音最是清晰。
“爹孃都是老實人,遇到事兒寧可自己吃虧,受了氣也把苦都往肚子裡咽,可我卻是氣不過,就算十根手指有長有短,卻也不能偏得這樣過分不是?”許諾諾垂着頭不敢去看葉氏的臉色,把在心裡壓了許久的話一吐爲快。
“我不想看見爹孃受氣,我不想看見桃子被他們欺負,我不想每次去拿米拿糧都像是去別人家要飯,娘要是覺得我做錯了……”許諾諾越說聲音越哽咽,剛纔強忍着的眼淚也終於順着臉頰滾落下來。
其實她明知道農村是個什麼樣子,別說是如今身處的古代,就算是前世的小時候,村裡重男輕女的思想也極其嚴重,婆婆欺壓媳婦、苛待孫女的事情比比皆是,更有甚者,還有人直接把剛生下來的孫女溺死,對外就說沒活下來。
前世的她也如葉氏一樣,在爺奶面前忍氣吞聲,自己跑山攢錢讀書,還差點兒被親奶奶賣給個老男人做媳婦,雖然她最後熬出頭了,但是那種如影隨形的憋屈,讓她不想要再重新經歷,既然老天爺給了她新的機會,她要按照自己的意願活一次。
葉氏聽着女兒的話淚如雨下,她何嘗不知道自己在許家是個什麼地位,但想着只要男人對自己好,其他忍忍也就過去了,卻沒想到自己這樣的忍讓,會讓孩子都跟着一起受欺負。
“諾諾……”葉氏一把拉起許諾諾,把她摟進自己懷裡。
“嘶!”許諾諾倒吸一口涼氣,剛纔沉浸在情緒中還沒有這麼明顯的感覺,這會兒被葉氏用力一抱,才發覺自己渾身上下,竟沒有一處不疼的。
葉氏把許諾諾的衣袖拉上去,見胳膊上已經被打得都是紅腫的檁子,稍稍一碰,許諾諾就呲牙咧嘴地,還強撐着不肯出聲。
“你這孩子,越大越犟,娘打你你就挺着?就不會先認個錯服個軟兒?”葉氏心疼得要命,抹着眼淚道,“你瞧這傷的,趕緊拿藥擦擦。”
許諾諾扯下衣袖,蓋住看起來有些嚇人的傷痕,不當回事地說:“娘,沒事,就是點兒皮外傷,過兩日就好了,哪兒有那麼嬌貴的。”
許老三剛從從外頭回來,見葉氏拉着諾諾抹眼淚,諾諾滿臉淚痕卻還在勸慰葉氏,嚇了一跳忙問:“你娘倆兒這是咋了?哭啥呢?”
“哇——”桃子猛地撲到許老三身上,抱住他的腿哭道,“娘非要打大姐。”
許老三把桃子抱起來哄着,扭頭看向葉氏,他知道葉氏平時最疼孩子,所以語氣裡卻也沒有埋怨:“諾諾的性子就是那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好端端的打孩子做啥?”
許諾諾揉了揉眼睛,站直身子道:“沒事兒,我之前跟奶頂嘴,娘訓我咧。”
“多大個事兒,你說她幾句不就得了,還至於下手打。”許老三看着女兒哭紅的眼睛,心疼不已,打量着許諾諾問,“打哪兒了?”
葉氏本就有些後悔,聽了這話越發覺得自己下手重了,紅着眼睛看向許老三,滿臉後悔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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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娘就是讓我長個記性。”許諾諾對許老太太還是沒什麼好感和尊敬,但她能理解葉氏的想法,也不想惹她生氣,見她又開始掉眼淚,就趕緊轉移話題,“爹,你今晚早點兒歇着吧,明個兒還要去我姥孃家送糉子咧。”
許諾諾擦乾淨眼淚,到竈間去看看糉子,掀開蓋着籃子的白布,登時就一陣無語,李氏給自家送來的這兩串糉子,包得大小不一也就罷了,還有幾個沒裹牢的,都已經漏了許多米出去,豁牙咧嘴地躺在籃子裡,別說是送人了,自家吃都覺得寒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