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皓軒此時已經完全不能給她打掩護了,好在他的尖叫聲太過淒厲恐怖,很好地掩蓋了周圍細碎的聲響,也給許諾諾提供了絕佳的機會。
許諾諾腳步輕走得卻並不慢,很快便接近了這個瘋癲的男人,猛地掄起布袋子,朝男人右側太陽穴砸上去。
也不知怎麼的,在許諾諾動手的瞬間,那男人似有察覺,猛地轉身看向自己後面。
裝着石頭的布袋呼嘯而至,沒能像許諾諾計劃中地正中太陽穴,而是直接砸在男人的左眼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過程雖然有些出入,不過好在結果跟預期的相去不遠,男人一聲沒吭地就暈倒在地,差點兒砸到還躺在地上鬼叫的榮皓軒。
許諾諾怕自己這一下力道不夠,想要上去再敲一下,卻又怕萬一把人給打死了可怎麼好,猶豫片刻還是放下石頭,用砍刀割斷捆住榮皓軒的繩子,推推他的肩膀問:“喂,你還能不能站起來啊?”
榮皓軒狠狠地瞪了許諾諾一眼,如果他不是眼眶通紅、滿臉淚痕,也許還會更有威懾力一點兒,如今這樣看來,就像一隻受人欺凌後驚恐炸毛的貓咪。
許諾諾心裡一軟,聲音也隨之柔和不少,再次問:“還能站起來走路麼?”
榮皓軒咬着牙,哆哆嗦嗦地站起來,兩條腿控制不住地打着顫兒,剛邁步就差點兒一頭栽倒在地。
“小心!”許諾諾在千鈞一髮的時候伸手扶了把,自己也被帶得一個踉蹌,心道這可怎麼辦,想逃跑都跑不成了。
榮皓軒漲紅了臉,自己一站穩就把許諾諾的手甩開,口不對心地說:“用不着你來假好心,剛纔看戲看的挺高興吧?”
許諾諾聞言皺眉,心底不免有些小火苗在嗖嗖地亂竄,但是看着他垂眸咬脣的可憐樣兒,難聽的話頓時又說不出口了,到底還是個孩子,生下來就衆星捧月似的長大,如今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又都被自己看到,彆扭難堪也是情理之中的。
想到這些,許諾諾心裡的火氣平息不少,由着他自己在一旁掙扎着嘗試走路不去理睬,蹲下身撿起剛纔割斷的麻繩,重新接成一整根繩子,然後雙手分開繃緊繩子,看看是否結實。
“你,你要幹什麼?”榮皓軒看見許諾諾的動作臉色就是一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然後一屁股摔在地上,他實在是被這些東西嚇怕了,也不想如果許諾諾真的要害他,剛纔幹嘛還要冒着生命危險來救他。
許諾諾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後把昏倒在地的男人手腳捆了個結結實實,然後伸手在他的袖袋和懷裡搜索一番,把搜出來的火摺子和匕首都放進自己腰間的荷包裡,最後撿起地上的柴刀,別在自己腰後。
“能走了不?”許諾諾直起身子問道。
榮皓軒咬牙道:“還行吧……”
“那咱們快些走吧,若是這人醒過來了又是麻煩。”許諾諾雖然把人捆了起來,但這男人畢竟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自己加上榮皓軒這個拖油瓶,若是不快些離開或是找到人求助,就難保不會再出意外。
許諾諾說罷就往來路走去,半天沒聽到後面有跟上來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榮皓軒咬着牙慢慢地挪動雙腿,已經落下了好遠。
“跟不上怎麼也不吱聲?”許諾諾皺眉,走過去扶着他的胳膊道,“這樣會不會好點兒?”
榮皓軒卻甩開了許諾諾的手,搖頭道:“我用不着你可憐我。”
許諾諾這回是當真急了,柳眉上挑看向榮皓軒,揚聲道:“剛被救下來能耐就見長啊?剛纔被人嚇得鬼哭狼嚎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硬氣?剛纔怎麼不說別讓我救你,這會兒裝模作樣的做什麼?”
“你……”榮皓軒被她說得滿臉通紅,一個勁兒地喘粗氣卻說不出話來。
“雖說年紀不大,但你好歹也是個男的,能不能別這麼磨磨唧唧的?”許諾諾把自己趟路用的木棍塞在榮皓軒的左手裡,自己架起他的右胳膊,“你拄着那個木棍,我扶着你走,咱們得趕緊下山才行,你家人都該急死了。”
這話一下子提醒了榮皓軒,自己被人綁走,家裡這會兒估計早就鬧翻天了,祖父上年紀了身子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娘肯定也是哭得不行了……他癟了癟嘴,終於把半個身子的重量壓在了許諾諾肩頭,吭哧道:“等你把我送回去,我爹肯定會酬謝你的。”
“呸,誰稀罕。”許諾諾看都懶得看他,只盯着腳下的路,儘量挑選平坦一點兒的地方走,讓榮皓軒能夠省力一些,速度也會稍稍有所提升。
但是許諾諾畢竟年紀還小,榮皓軒身量又比較高,山路本來就狹窄崎嶇,時不時還有斜刺出來的枝椏,平時基本僅供一個人通過,如今兩個人並排而行,着實有些艱難。
爲了讓榮皓軒能夠走得平穩一些,她大部分時候都是踩着路邊的草稞子,比平時走山路更要累上幾分,這會兒走得腳腕痠痛,實在忍不住吐槽道:“你也真是夠笨的,好端端怎麼會被他抓到。”
“每年六月六我家都會舍藥給窮人家,家裡的坐診大夫都會去診脈開方,夥計下人們也忙做一團,我本來是跟在一個老大夫身後學如何處理傷口的,結果他滿手是血地過來,焦急地說自家孩子受了傷,就在前面的路口轉過去,一活動就出血,不敢挪動,要請個人過去看看,當時人都走不開,我看他着實着急,就……”榮皓軒的聲音十分沉悶,不知道是因爲累得還是在懊惱自己這麼好騙。
許諾諾聽了這話卻在心裡嘆了口氣,不管如何嬌慣騷包,榮皓軒這孩子的本質卻是不壞,其實從上次的事情也能看出來,他並不是個仗勢欺人的富家子弟,如今看來,還是個面硬心軟的。
“唉,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心向善自然沒錯,可以後也該多留個心眼兒,懂得該怎麼保護自己。”半晌之後,許諾諾才輕聲說道。
榮皓軒咬牙切齒地說:“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
“是啊,下次得換個法子騙你才行的。”許諾諾故意刺激他道。
“……”榮皓軒扭頭看向許諾諾,似乎想說什麼,卻一下子語塞,最後垂下頭含含糊糊地說,“不管怎麼說,今個兒都該謝謝你,剛纔是我態度不好,我只是……”
“行了,別說話了,省下點兒力氣走路吧。”許諾諾反手蹭了蹭額頭上的汗,儘量用力撐住榮皓軒的身子,深一腳淺一腳地沿着山路往下走。
來到山坳處的岔路口,許諾諾問:“你們從哪邊上來的?”
榮皓軒左右看看,神色茫然地說:“我是被他扛上來的,大頭朝下人都快暈死了,反正看哪裡都是綠油油的一片,根本記不清楚。”
“我還道你是上山的時候走累了,這會兒纔會這樣手軟腳軟,誰知道原來上山也沒花你什麼力氣,這會兒這樣全都是被嚇得?”許諾諾沒好氣地說,然後自個兒在心裡琢磨。
一邊是往自家村子回去的路,另一邊是去西山坳子,若是回自家着實太遠,按照兩個人這會兒的速度,說不定走到天黑也下不了山,更何況肯定越走越累,速度也會有所下降,西山坳子離着近,吳家的人或多或少也都懂些醫理藥理……
想到這兒許諾諾忽然心裡一動,扭頭問榮皓軒:“喂,你們家是做藥材生意的,認不認識西山坳子的吳家?”
“自然是認識的,我們兩家也常有生意往來,我家如今鋪子裡鎮鋪的老山參,還是當年吳家老太爺放山帶下來的呢!”榮皓軒一提到這棵老山參,兩隻眼睛幾乎都要放出光來,“那棵參不但年份大,而且品相極好,吳家老太爺的手法也高超,一整棵參取出來,不傷蘆頭不斷參須,見過的人沒有不驚歎的,連我也都只見過兩次而已,還都是因爲家裡來了貴客,纔跟着借光看到的。”
“怕是要值不少錢吧。”許諾諾聽了他的描述,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已經不是多少錢能說的了,我爺說,這棵參那可是寶貝,全天下也不會超過五棵去。”榮皓軒的精神一下子抖索起來,興奮地說。
許諾諾卻並不以爲然,嘀咕道:“再怎麼寶貝也不過是個死物,再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當真是什麼寶貝,你還是少跟旁人提起,免得給家裡招惹禍端。”
“我也就是跟你說起,又沒跟旁人說過……”榮皓軒的聲音頓時有些沮喪,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剛纔聽許諾諾提起吳家,張嘴就把這件事說了出來,說罷就有些後悔,沒想到許諾諾卻也想到了這一層,反倒先說出來教育自己。
“這樣最好,以後也別跟別人提起,免得被人惦記。”許諾諾是個直腸子的人,雖然有時候也會有些小心機和手段,但是平時卻總是大大咧咧,所以絲毫沒有察覺到榮皓軒千迴百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