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對於白惜安要進京,顧志剛一點也不感覺到吃驚和意外。顧沉香看着她兄長,清清嗓子,道:“哥,等再攢些錢,咱們也去京裡吧。”見她哥不吭氣,她忙道,“哥,前些日子我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
好一會,顧志剛道:“我也想去考武狀元,可就我這條件恐怕還不成。”顧志剛也有他的考慮,張師傅雖然說他有天分,可是他起步晚,這才小半年,實在是沒什麼自信去和別人一較長短。
顧沉香見顧志剛不是很想進京,這心裡是又喜又憂,喜的是她哥不笨,看得清自個不冒進;憂的便是她哥不想上京,可她想去京裡呀。
還不等她開口再說什麼,顧志剛道:“對了,你要是閒着沒事,去把今天買的東西給乾孃送去。”
顧沉香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可見顧志剛不願再提,也只得把話咽回肚裡。從屋裡把帶給乾孃的東西包好,出門時,顧沉香道:“哥,你一會去豆油坊的時候,順路去王大伯那說一聲,我要訂兩個火爐。”
“知道了,你一會回來自個小心。”
顧沉香嗯了聲,緊緊身上的衣服,出了門。
今天在城裡扯了些厚棉布,顧志剛的意思是讓乾孃幫忙做兩件冬衣,讓顧沉香今年冬天穿厚實一些。今年家裡比往年都好,按顧沉香的想法,這冬衣家裡人都做上兩套,所以買了兩匹布,只不過當時沒貨,好在布坊的掌櫃說後天就有貨到,讓顧沉香先帶一匹回來。
顧沉香路上還想,上次她在乾孃屋裡見到一些漂亮的彩色珠子,白惜安不是叫她做幾朵豔麗的絹花嘛,她心裡大抵已經有了想法,如果再多幾顆漂亮的珠子,她會做的更好。
進了王家大院,吳大娘不在屋裡,問了人,顧沉香才知道吳大娘一早就去了內院照顧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小產後,身子相當的虛弱,這些日子全靠上好的藥材養着,吳大娘因爲識得草藥,這些日子是整天整天在大少奶奶跟前侍候。
顧沉香也不知道吳大娘會什麼時候回來,把拎在手上的東西放進屋裡,顧沉香坐到一旁。可是等了小半時辰,也不見吳大娘回來,再看看天色,顧沉香不由一嘆,恐怕今天干娘要很晚纔會回來了。想了想,顧沉香也不想再繼續幹等下去,反正她也找到一些漂亮的珠子,她今天就先回家改天又再來見乾孃。
出屋的時候,見側門那人來人往一副熱鬧的樣子,門口停着一輛大車,不斷有人從車上下東西,顧沉香還想王家買這麼多肉乾嘛,難不成有貴客到?
可出門時沒注意,顧沉香被人撞了一下,拿在手上的小木盒一下沒拿穩甩了出去,顧沉香不由呀的一聲,她剛剛找的珠子全放在裡面了,要是散了,這個時候可真不好找。
果真,木盒掉在地上把上面的蓋子甩飛出去,好在也只掉了幾顆珠子出去,顧沉香忙撿了起來,不過其中有一顆紅色的大珠子一時卻找不到,顧沉香有些可惜,原本她還想着用那珠子做絹花的花心呢。
“香姐兒,這東西是你的嗎?”
顧沉香轉頭看去,一隻白玉手上靜靜躺着一顆火紅色的珠子。
她不由一怔,愣愣擡頭看去。
顧沉香突然想笑,最近這是怎麼了?怎麼總會遇到這人?
“香姐兒,這是你的吧!”
低頭看着那火紅的珠子,顧沉香輕聲道:“嗯,是我的。”她伸手接過,“謝謝三少爺!”然後小退半步,福身行禮,“見過大少爺,大少爺安好!”
遇到三少爺並不奇怪,可難得會見到大少爺和三少爺在一起,大少爺長相雖不及三少爺俊美,可梭角分明,再加上那一身的嚴謹氣派,讓人一看就知道大少爺不是那種容易讓人親近的人。
不是有人說大少爺與三少爺不合嗎?大少爺是嫡長子,聽聞王老爺一向器重大少爺,很多人都說大少爺以後便是王家當家人,可今天這是怎麼一回事?看得出來,大少爺和三少爺並不是偶然在這側門口遇到的,兩人剛纔還有說有笑的,這和傳聞極不相符。
不過,這關她什麼事?
顧沉香也不過是一想,想不明白即不再深想,握緊手中的珠子,她靜靜退到一旁然後往家去了。
行了幾步,依然可以聽到身後三少爺和大少爺在說些什麼,說話的聲音很低,轉瞬便消失。可是又走出兩步後,顧沉香突然回身一看,待看清跟在三少爺身後那人時,眼眉不同微揚,她今天出門有看過黃曆呀,怎麼遇到三少爺後又會看到柳廣邦?
也許是天黑也許是隔的遠,反正顧沉香看不清柳廣邦臉上的神色,只是沒由來的心裡發毛,這讓她感覺很不好,慌忙的轉過身,顧沉香眉頭緊緊皺起。
回到家,家裡沒人,估計顧志剛去了豆油坊,此時已近傍晚,顧沉香突然沒心情煮飯,回了屋脫了鞋上牀,然後抱着手裡的小木盒開始發呆。
腦子裡此時是一片混亂,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心裡像被什麼堵着一樣,讓她十分的不舒服。對於自己突然而來的混亂,她並不否認是因爲剛剛看到柳廣邦而引起的,準確的說,自打柳廣邦從城裡回來後,顧沉香時時有一種不安感。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如此,她也不確定這種奇怪的感覺是不是因爲不喜歡柳廣邦而導致,總之,她現在很煩心裡很亂。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落了山,屋裡的光線也越來越黑,就在顧沉香準備點起蠟燭的時候,她聽到了門響,然後是一陣腳步聲。
沒一會,院井裡的燈籠被人點起,顧志剛扯着嗓子在房門叫道:“香姐兒,還在睡覺嗎?該起了!”
顧沉香好半天才磨磨蹭蹭的出了屋,她一副沒精神的樣。
顧志剛並沒發覺到顧沉香的不對勁,見她出來,呵呵一笑,道:“香姐兒,快來,這有剛煮好的羊湯。”
“羊湯?”
空氣中立馬有肉香浮動,顧沉香下意識的走了過來,見顧志剛腳旁的小几上擺放着一個土瓫,裝着滿滿一盆肉。
“咦,這誰家給的?”
“三叔家今天殺羊,下午特意打發小六兒來叫我,說這馬上入冬了,這個時節喝點羊湯最補身子,對你有好處。快,快,來坐着,現在吃剛好不燙也不冷,正入味。”拉着顧沉香坐下,顧志剛從廚房裡拿了碗筷出來,先給顧沉香滿滿盛了碗湯,“先喝湯再吃肉,這是頭湯,最營養。”
秋天能進補一些羊肉,的確對體寒的人有好處,也許是羊湯的香味,此時顧沉香心裡比之前好了許多,她給顧志剛也盛了一碗肉湯。
剛剛好的熱湯從喉嚨一直暖到胃裡,之前一直在心裡壓抑的那些東西一瞬間一掃而空。
“真香。”
可不,這羊湯一點都不羶,湯頭熬的雪白,羊肉煮的酥爛入口即化,顧沉香覺得身子一下就暖和起來,很舒服。
見顧沉香吃得高興,顧志剛心裡也暖暖的,吃了小半碗湯,顧志剛道:“香姐兒,今天下午我想了下,就你之前說的事情,我覺得可行。”
嗯?顧沉香有些不明白,是說絹花的事情嗎?
顧沉香道:“哥你可別小看了我那生意,今天在城裡你也看到了,那大姑娘小媳婦可都喜歡我做的絹花了,這生意能做。”
可顧志剛聽了卻瞪了她一眼:“我不是說絹花的事情。”
“那你說什麼?”顧沉香一頭的霧水,她哥說之前的事情,不是絹花的事情還能是什麼?
顧志剛道:“我是說進京的事情,下午我想了想,等明年開春,咱們也進京走一趟。”
顧沉香一下愣了,她沒聽錯吧?
顧志剛又道:“其實我知道你打小就一直想去京裡看看,以前咱家日子苦,一來手裡沒銀子二來我也不放心你身上的病,可今年不一樣了,咱們雖然不敢說發達了,可是手上也有些餘錢,再加上你的身子也越來越好。反正師傅也在京裡,等明年開春,天氣暖和了,咱們就上京,也去見識下京城的繁華。”
顧沉香笑了起來,唉呀,真是讓人意外,她萬萬沒有想到,她哥會突然想明白了。其實這樣也好,她想不想去京裡開眼界是另一回事,關鍵是京城那麼大,總有發大財的機會。俗話說的好,讀千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哥,你這話我喜歡,而且這次上京你也可以去參試武舉,就算沒有勝算,可是和別人比過,你也就能知道自己差在哪,等下次咱們有了經驗,你也就能通過武舉,光宗耀祖。”
顧沉香這話引得顧志剛哈哈大笑,可不,若是能得了功名,對去世的父母和列祖列宗都有交待,這事可以有。
有了盼頭,這日子便過的充實,三天後,顧沉香做出了二朵異常豔麗的絹花,大凡見過的人都說好,當然目前爲止也只有她哥和隔壁的芳姐見過。
那天白惜安讓她好生做幾朵絹花出來,顧沉香就尋思着白惜安這是想到法子了,所以這三天她不敢大意,從設計定型到製作全是由她一個人完成,她住的那間小屋更是不讓人隨意進去,就怕被人看見漏了風聲。
此次,她做了一朵牡丹和一朵曼珠沙華,牡丹的造型以牡丹名貴品種“青龍臥墨池”爲原型,雌蕊呈綠色於花心,周圍是墨紫色的多層花瓣,花瓣用金線鑲邊,配上黑色小葉片,整朵花看上去即華貴又冶豔。而曼珠沙華用正紅色的絹絲裹着細鐵絲做成花瓣,花被用同色絹布製成,中間用一劈爲二的綠絲線爲莖,遠遠看去,火紅火紅的,分外妖豔。
就這兩朵絹花,顧沉香有百分百的信心,不論誰見了都會動心,且不說牡丹是花中之王,光曼珠沙華而言,這花生於西南之地,北方的人都沒見過,因此她有絕對的信心,她做的這兩朵絹花將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做好了絹花,顧沉香就迫不及待的把白惜安給叫來。
白惜安一進門,眼睛就再也沒從那兩朵絹花上移開了。
美,豔,妖。
看到放在桌上白瓷盤裡的兩朵栩栩如生的絹花,白惜安腦子裡就盤旋着這三個字。好半天,白惜安才勉強收回眼光,看向一旁的顧沉香。
“香姐兒,這……這是真花還是假花?”
顧沉香抿嘴偷樂,她做的這兩朵絹花比正常的花要大一些,上面用了金絲又用了彩珠,只要有一絲光線都能呈現出最美的色彩,讓所有看到的人心裡明知是假的也不得不感慨像是真的一樣。
“白大哥,這兩朵花是否拿得出手?”
白惜安一個勁的點頭:“好,真是好東西,有了這兩朵絹花,咱們這生意一定能做的成。沒想到呀沒想到,香姐兒你真有一雙巧手。”
聽了白惜安的讚美,顧沉香也忍不住小得意起來。眼珠子一轉,顧沉香輕聲道:“白大哥,你說,這兩朵絹花是送給含玉閣的白小姐還是聽煙樓的林小姐?”
白惜安一怔,吃驚的看着顧沉香:“你……你怎麼……”
顧沉香呵呵一笑,她剛剛說的這兩位姑娘分別是含玉閣和聽煙樓的頭牌,聽聞人美身美,千金難求一面。
見顧沉香一雙巧目骨溜溜的直轉,白惜安唸了她一句:“你一個姑娘家,怎麼知道這些風月之事?”
顧沉香又笑了起來:“白大哥,你可不要說,你就沒動過這個念頭?”
白惜安再次驚訝的看着顧沉香,說實話,他沒想到顧沉香能猜到他的想法。所謂擒賊先擒王,要想踏足風月之地的生意,如果沒有強大的人脈那麼只能兵出奇招,而白惜安一開始就是打着給妓館頭牌送東西的念頭。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顧沉香居然也想到這一點上了。之前他沒開口,是因爲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要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說這些事到底不好張口。可那知……
看了一眼門外,白惜安道:“香姐兒,這話可不能讓你哥聽了去。要不他準要揍人。”
顧沉香點點頭,眨眨眼,她道:“白大哥,可先說好,這絹花只能送一朵。”
白惜安一怔,問:“爲什麼?”
顧沉香瞪了他一眼,道:“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白大哥,你怎麼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