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聖皇朝。
冬天的第一場雪停停下下,竟持續了幾日,靜謐的寒夜裡紛紛攘攘覆了一地,襯得月色更多了幾分清寒。宮中層層起伏的琉璃金頂上厚厚着了一層雪,彷彿整個化爲一個素白的世界。
金碧輝煌的殿中,軒轅晟坐在案前批閱奏摺,眉頭緊鎖,臉色蒼白,看起來很是虛弱。
殿內一片寂靜,靜得連他微弱的呼吸聲都聽得見。
“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這片沉寂,在這偌大的殿中顯得格外刺耳。
守在門外的太監總管李公公聽到軒轅晟的咳嗽聲,心裡一慌,卻不敢進去勸慰,只能乾着急。
朝遠處一瞥,眼尖的他立即看見不遠處一個倩麗的身影正緩步走來,心下一喜。
淑妃身着淡粉衣裙,長及曳地,細腰以雲帶約束,更顯出不盈一握,發間一支七寶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面容豔麗無比,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卻又凜然生威,一頭青絲梳成華髻,繁麗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瑩亮如雪,星星點點在發間閃爍。
淺淺的笑容綻放在她臉上,肌膚白皙*,吹彈即破,煞是可愛。遙看仙子下凡塵,廣袖寬鬆,粉玉腰帶,楚楚動人。
見到李公公一臉的着急,淑妃問道:“李公公這是怎麼了?”
李公公又急又喜,低聲說道:“娘娘,您可算來了!皇上今兒都批了好幾個時辰的奏摺了,近日皇上身上的傷剛好,身子本就虛弱,太醫囑咐過不能太過勞累,可您知道皇上這性子,奴才怎麼勸也無濟於事。方纔皇上又咳嗽了,聽着好像挺難受的,皇上吩咐不準任何人打擾,奴才也不敢進去。請娘娘去勸勸皇上,您的話皇上定會聽的。”
淑妃聽了李公公的話後很是滿意,這李公公果然是個識時務的人,知道這宮中雖尚未立後,可她和皇上最愛的女子——已經死去的雲妃長得有幾分相像,因此深受皇上寵愛,且盛寵不衰。
“公公不必擔心,本宮自會照顧好皇上。”淑妃看了身後的宮女一眼,宮女心神領會,忙將手中的食盒遞給她。
接過食盒,淑妃輕輕走進殿中,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
軒轅晟聞言,擡頭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起吧。”
“謝皇上。”
淑妃徑直走到他身邊,柔聲道:“皇上,臣妾知道皇上近日身子不好,特意煲了雞湯。您看了這麼久的摺子,先歇歇,喝點雞湯吧,身體最重要。”
“不必了,朕沒胃口。”
“這麼晚了皇上還沒用膳,您的身子會吃不消的,喝一點吧。”
軒轅晟有些不耐煩:“朕說了沒胃口,拿走!”
“皇上,臣妾……”淑妃還想說什麼,見到他臉色陰沉,怕他又發火,只得收起委屈的神情離開。
淑妃剛走不久,軒轅晟忍不住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渾身顫抖,彷彿肺都要咳出來了似的。
李公公不住地搖着頭,輕嘆口氣。皇上本就患病了,又一天沒吃東西,還看了那麼久的摺子。這麼冷的天,真是不要命了啊。
軒轅晟聽到腳步聲,以爲又是淑妃,頭也沒擡地說:“不是叫你出去嗎?怎麼又進來了?”
沒有聽到淑妃的聲音,他疑惑地擡起頭,見到來人後又驚又喜:“皇兒,朕以爲是淑妃,沒想到是你……”
軒轅卿塵隨意地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清茶,軒轅晟也收起了手中的摺子,在他對面坐下,聽到他平靜地說:“李公公說你一日未進食,你的傷剛好,經不起這麼折騰的。”
軒轅晟驚喜萬分,這還是十五年來他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地同他說話,而且他坐在他身邊,他也沒有拒絕,他高興得說不出話來。軒轅卿塵又說道:“無數雙眼睛都盯着你的這個位置,你若是死了,對他們只是有利無害。”
“那你呢?你也認爲有利無害嗎?”
停頓了片刻,軒轅卿塵毫不在意地說:“你覺得是就是吧。”
眼裡盡是失落,軒轅晟難得沉默了。
軒轅卿塵抿了口茶,繼而道:“本王來是想和你說成親當日的事,這件事本王希望你不要插手,不要傷害慕自清夫婦二人,更不要傷害慕家二小姐慕凝芯。”
軒轅晟有些猶豫不決,“皇兒,這逃婚可是死罪。”
“從小到大本王從未向你提過什麼要求,但這件事本王希望你能答應,這也是本王唯一的要求。”
看着他臉上認真的神色,軒轅晟還是點頭同意了,畢竟從雲妃死後,他對他的態度就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他不忍心拒絕他,“當日並無多少官員在場,父皇會讓外界的流言蜚語消失。皇兒,難得你對慕家千金小姐有意,但不知道這個姑娘是因爲什麼,竟在大喜的日子逃走了,不過看來父皇當初賜婚給你們的決定是正確的。”
軒轅卿塵沒有再談論這個話題,起身說道:“天色晚了,本王也該回去了。”
西楚國。冬月。雪。
紗幔低垂,營造出朦朦朧朧的氣氛,四周牆壁全用錦緞遮住,就連室頂也用繡花毛氈隔起,既溫暖又溫馨。陳設之物也都是少女閨房所用,極盡奢華,精雕細琢的鑲玉牙牀,錦被繡衾,簾鉤上還掛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慕凝芯醒來時天已大亮,她所在的地方是西楚國的皇宮——瑤華宮,而那個和她萍水相逢的男子,有着和江晨相同相貌的男子,正是西楚國的皇上——沈子陌。
她已在西楚國居住了半年時日了,沈子陌是個很癡心的男子,宮中沒有一名妃嬪,讓她驚奇不已,自古哪個君王不是後宮佳麗三千人?而沈子陌卻是隻身一人。這半年裡他們的關係一直很融洽,他對她很好,每日處理完政事後都會陪着她聊天,帶她散心,她早已把他當成知心朋友。
這時,一個長相俏麗的宮女推門而入,手裡拿着一件淡粉色狐裘斗篷,見到慕凝芯醒來,甚是欣喜:“慕小姐,你總算是醒了!你昏迷了整整兩天,皇上都快急死了,請來宮中所有太醫爲你醫治,你可真是幸福啊!”
她笑而不語。
門外傳來一太監的聲音:“皇上駕到!”
檀雲一聽,行禮道:“參見皇上。”
沈子陌並不看她,徑直走到慕凝芯跟前坐下,擔心地問道:“怎麼樣?好點了嗎?”
一旁的檀雲見狀,識趣地退了下去。
慕凝芯見他穿着一身明黃色錦服,應該是剛下早朝,輕搖頭,“好了很多了,謝謝。”
沈子陌凝視着慕凝芯,臉上有着擔憂:“對我還客氣什麼?”他將她的手放到手中,緊緊握住,接着說:“丫頭,太醫說你是因爲身體虛弱,感染了風寒,等你的病好了,我帶你出去散散心,好嗎?”
慕凝芯點點頭,下意識地將手抽回。沈子陌神色有些尷尬,隨即笑了笑,對她叮囑了幾句才離開:“你好好休息,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晚點再來看你。”
西楚的天氣很冷,再加上此時正值冬季,更是冷了幾分,慕凝芯穿上檀雲給她拿來的那件斗篷,走出大殿。
冬日裡的太陽,亮晶晶地掛在空中,藍得透亮的天空,心境亦跟着開闊。白如棉絮的雲朵,靜靜地綴在藍色絲綢之上,一切的一切,那麼的清晰,觸手可及卻又不可褻玩。
瑤華宮很大,種滿了各種花草樹木,金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光芒,樓閣高聳,遮天蔽日。
天空飄着飛雪,飄飄灑灑,紛紛揚揚,漫天飛舞。落在慕凝芯的肩上、額頭上,只是一瞬,便化作冰涼的水滴。
宮殿裡種了很多梅樹,梅花開得正盛,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細細的清香,直進入心肺。那白裡透黃、黃裡透綠的臘梅,那嬌豔似火、紅豔滿天的紅梅,那潔白如雪、白淨無暇的白梅……冰心玉骨,馨香陣陣。
雪悠悠地飄着,將天地渲染成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