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懷期望地到了崇光寺,最後卻一無所獲,慕凝芯無精打采地在寺中游蕩。
聽碧瑤和慕夫人把那個靜緣大師說得神乎其神,彷彿天下沒有他不知曉的事,卻連手鐲的絲毫音訊也沒有打聽到,他說的那一番話慕凝芯也只是聽得似懂非懂。
慕夫人虔心向佛,去聽靜緣大師的講座了,慕凝芯不喜那些封建迷信的東西,假裝身體不適,慕夫人才同意她留在廂房休息。
漫無目的地四處閒逛,她不知不覺中到了崇光寺的山頂,一陣迷人的馨香襲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潔白無瑕的梨花。
此時正值梨花盛開的時節,遠遠望去,那一簇簇雪白的梨花,如團團雲絮,漫卷輕飄。遠處的梨花如朦朧的雲霞浮繞在前方,融合於藍天,恰似朵朵蓮花在碧綠的漣漪間浮動,嬌柔而美妙。
梨花一簇簇,一層層,像雲錦似的漫天鋪去,在和暖的春光下,如雪如玉,潔白萬頃,流光溢彩,璀璨晶瑩。
梨樹下,立着一襲白衣勝雪的男子,白衣黑髮,衣和發都飄飄逸逸,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裡閃動着一千種琉璃的光芒。不濃不淡的劍眉下,狹長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溫潤得如沐春風。鼻若懸膽,似黛青色的遠山般挺直,薄薄的脣顏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更顯得男子風流無拘。
輕柔的風拂過,吹起滿樹梨花落雪,純白溫潤的花瓣落在他的肩上、腳下,恬淡祥和得像是一幅畫,讓人不忍心破壞。
是上次遇見的那名錦衣男子。
慕凝芯有些驚奇,竟會在這裡和他再次相遇。
感覺到她的注視,男子收回望向遠處的目光,緩緩轉過身,看向她。
她莞爾一笑,輕快地說道:“我們又見面了呢。”
男子俊美的臉上表情淡淡,一雙鳳眸同樣是淡無顏色。
見自己被忽視,慕凝芯撇了撇嘴,正欲轉身離開,卻聽得男子幽幽開口道:“慕凝芯?”
“嗯,你認識我?”
軒轅卿塵黑曜石般幽黑深邃的眸子凝在她身上:一身鵝黃色的衣裙,更顯得纖腰一束,古潭般澄澈的眼眸晶光粲爛,閃爍如星,流波轉盼,靈活至極,似乎單是一隻眼睛便能說話一般,容顏秀麗,嘴角邊似笑非笑。
“慕自清的女兒。”
慕凝芯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頰邊梨渦微現,“原來你認識我啊。對了,你叫什麼?上次你早就知道我不能離開慕府,好像還挺厲害的,我忘了問你,你有什麼辦法能幫我離開嗎?”
軒轅卿塵輕輕拂去落在衣袖上的一片柔軟的花瓣,淡淡地說:“叫我四哥就好。”
“四哥……”慕凝芯輕聲叫道,他不願透露真實姓名,她也不再追問。
“你想離開?”
毅然地點頭,她懇求道:“如果你能幫我離開這裡,任何條件我都答應。”
“理由?”軒轅卿塵輕挑眉,“世人都願享受榮華富貴,而你卻願意拋下一切名利,過顛沛流離的生活。你可曾想過,離開慕家,你又能去哪?”
“可榮華富貴對於我來說只是虛無縹緲的,就像生活在皇宮裡的人,表面上過着光鮮的生活,內心卻是孤獨的,心中的苦悶找不到人傾訴,成天生活在爾虞我詐中,言行都被束縛。倒不如平常人家的百姓過得快活自在,有一個親密的愛人,一對孝順的子女,過着平淡幸福的生活,豈不是很好?”
軒轅卿塵心微微顫動,她所說的,也正是他所想。這個看似柔弱卻倔強堅韌的女子,竟道出了他心中所有。
慕凝芯專注地看着他,問:“青山相依,綠水相伴,晨昏霧繞,不惹凡塵。四哥,你喜歡那樣的日子嗎?”
片刻後,只聽得他似是無奈地輕嘆口氣,緩緩說道:“本王又何嘗不想,可命中註定生在帝王家,就走不出那金碧輝煌的牢籠。就像你是慕家的女兒一樣,身上流着慕家的血,一輩子都是慕家的人。”
這就是皇家子嗣命運的悲哀吧,慕凝芯能感覺得到軒轅卿塵心裡的憂愁,但他絕不輕易表露出來。
“既然註定逃不開命運,何不過得開心一點呢?”
她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飄落下來的花瓣,擡頭看向他,說話間星眸裡波光流轉,隱約帶着梨花的清香,淺淺淡淡,飄飄渺渺,撩人心懷。
他雙眼微眯,眼裡閃過複雜的神色。
慕凝芯舒展開雙臂,閉上雙眼,輕輕踮起腳尖,緩慢旋轉起來,髮絲和衣裙都隨風飄動,那片片落下的花瓣,也隨她而飛舞。
她敞開心扉地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宛如珠落玉盤,叩動人的心絃,聽得人心恍惚。
轉累了,就躺在被層層雪白的花瓣覆蓋了的地上,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讓春日和煦的陽光暖暖地照耀在身上。
軒轅卿塵似是被她感染了,在她身旁不遠處躺下,聽着她銀鈴般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四哥,你看,這樣看天空,是不是又有一種不同的韻味?換一種角度,總能欣賞到不一樣的美麗。”
他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天空純淨得如一潭清水,清澈得誘人,偶爾款款流過幾縷白雲,顯得藍白分明,使天地間的一切那樣透明純淨,令人心曠神怡。
梨花的香沁人心脾,讓人不禁沉醉其中,慕凝芯不多時便有了睡意。
她想,若是時間可以定格,就這樣一直睡下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