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對新式軍隊管理學有濃厚興趣的華梅與我談笑甚歡,走遍了整個軍營,我們也熱烈討論了一天。
“總體說,新軍操練要典無非三個要典:一,士兵的隊形和射擊訓練;二,新軍排連營或者隨便怎麼叫,小分隊組成的靈活機體;三,鐵鏟防禦。軍隊有風氣,特別是建軍已久的軍隊,更是積習難改。這當中,有嫖娼、賭博、酗酒;也有自豪感、禮儀細節和勇武精神。但我們必須用操練約束這些積習。簡言之,我們的軍隊不可能完全脫離舊的方式和慣例,但確實把軍事行爲的某些傳統降至邊緣地位,並將破壞性較大的行爲侷限在業餘時間內。
操練特別能培養普通士兵的團結精神,即使士兵是來自社會最低層。受過操練的士兵握有壓倒一切的力量。只要有訓練有素的部隊掌握手中,那麼,無論是倭寇的侵略,還是對上層不公平提出的抗議,都有了成功的希望。”
華梅崇拜地望着我說:“是阿,依此法練成新軍絕對是精銳。如果我們浙江的民團也用這種方法訓練,倭寇來時當不至於傷亡慘重。”
我搖搖頭:“不行。這個,只適合大量裝備火槍的正規軍隊。戚繼光的戚家軍也達不到我們新軍要求的火槍裝備數量。”
華梅可能想起家鄉父老仍遭受倭寇的欺壓,臉色有些黯然。
我最看不得華梅姐姐這個樣子,心疼!胸口一熱,發言道:“其實仍有辦法。將我們的操練之法簡化一些。將火繩槍手、滑膛槍手和長矛兵有機結合起來,組成民團。戰時長矛拒擋,火槍遠擊,就像戚家軍那樣長短冷熱結合。雖不說攻城掠地,保衛家鄉應是可以的。回頭找來一位畫家,將新式操練中火繩槍手、滑膛槍手和長矛兵的姿勢一一作出圖解。每一個姿勢的圖解佔對開本的一整頁,另附有相應的口令。這樣即使我不派教官去指導,你們的見習教官或普通士兵也可以從書中學到到應如何操練。”
華梅笑得甜甜的,親熱地說:“那就多謝你了。我這裡就有一位丹青妙手。”
“誰阿?”我癡迷地望着華梅,心不在焉道。
“四娘阿。”
心裡小驚,又暗自歡喜,柔情無限。四娘呵,西湖畫舫中那位美人胚子嗎?華梅是否試探與我?
遂臉上一本正經狀,心中暗道,呵呵,以後有藉口與四娘相會了。轉移話題道:“缺槍少藥將來可以發動士紳捐款向我們澳門購買。我成本價賣給你們。反過來裝備精良的民團也可保衛士紳的家園生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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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梅隨她的艦隊走了。臨走時也沒什麼東西好送她,就是將從普雷依拉司令處購買的三萬支火繩槍送了華梅一萬支,另送一萬給廣東總兵劉顯,這傢伙,叫着嫌少,那我也沒法子,剩下的一萬支葡萄牙火槍我還得裝備我的義和新軍呢。不過我答應劉總兵,年底再送他一萬支,他才滿意。
這些葡萄牙火繩槍都沒有刻膛線,在金牙號上用慣來複槍的火槍手看來,跟燒火棍也差不多。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總不能讓我的義和新軍士兵成天拿着木頭刻的槍模擬訓練吧?現在軍工廠剛剛走入正規,每月只能生產少量的來複槍,比之更先進的新式槍還沒研製出來,所以只好先買些破槍支應着,等好槍械量產後再逐步給部隊配發換裝。所以我說,年底還要再送劉總兵一批槍。那時,呵呵,用不着這些燒火棍了。
與華梅相約杭州西湖再會。屆時,金牙要舫中授課,華梅聽教,四娘爲我們作畫……
接下來一頭扎進澳門熱火朝天的建設當中去。這片彈丸之地已經是東南沿海商業的熱土。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前次幾番海上大戰,滅葉麻、來島,威嚇島津九鬼,斬首毛利元就,羣小畏服,從倭絕跡,東南海上急迫如火的倭戰形勢,竟然一下子平息,難得的風平浪靜。地方官員報捷的文書雪片似的飛向朝廷,都表達一個意思:“東南無戰事!”
將來有沒有戰事很難說,倭寇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壓服,我想他們只是借喘息之機細想一下一敗塗地的原因,才懶得管它,我自發展我的實力。至少,暫時它不敢再來生事,正好借這個機會,東南沿海重建起抗倭的力量。戚繼光在浙江練兵,俞大猷福建造船,李華梅抓緊時間擴大她的艦隊規模和家族生意,廣東總兵劉顯買了我的槍,也在搞他的火槍隊。前次抗倭我這個小小的澳門義民團大出風頭,廣東方方面面的大員都將功勞攬到自己身上,彷彿是他們抗倭有功似的,朝廷嘉獎得也甚是豐厚,爲了將來朝廷考覈政績,各地官員都開始鼓勵義民組團抗倭,一時之間象金牙義和團這樣的民兵守土組織如雨後春筍林立起來,發展的如火似荼,幾乎連我這個正牌的、有過戰功的金牙義民團也給埋沒了。叫什麼的都有,銀牙銅牙鐵牙黑牙白牙……隨他們吧,雖然是良莠不齊,但人多力量大阿,倭寇再來,我們振臂一呼大大小小几百個義民團涌出來,倒叫他不敢輕犯。
這一仗打下來,揚我國威,揚我金牙威風,有識之士紛紛來投,新軍建成,倭寇的實力大大削弱,朝廷嘉令封賞,澳門一地實際收入我掌中,且得到朝廷開放政策的特例允許,成爲東南沿海唯一商業貿易政策寬鬆的通商口岸。澳門小島,已經完全成爲了東南讚譽的新軍事基地,新商業口岸,經濟往來船舶交易的中心。南方各省的特使絡繹不絕,爭相與我們簽訂貿易協定。有人會問,我們只是一個港口,與我們簽訂協議的有的都是一省之省份,地位都不對等,簽訂什麼協議呢?
其實阿,能夠不對等且簽訂不公平的協定,全因爲我們有朝廷頒佈的通商特許令。其他省份進出口因爲有朝廷的禁海利劍高懸頭頂,都是遮遮掩掩,一個弄不好就是非法,而我們澳門卻有相對的自由。有了這樣寬鬆的特區條件,實際上我們澳門已經轉變爲商業轉口的地點。各省與國外商貿行爲的中轉站。所有的貨物經過澳門海關的手,有了一紙批文,它便是合法的。是以澳門纔會那麼火,各省爭相與我們簽訂貨物轉口協議。
朝廷因爲國庫長期空虛,白銀儲備短缺,一直缺錢;近來東南捷報頻傳,倭患暫時平息,加之東南從倭嚴重皆因政策失調的事實也反映到嘉靖老兒那裡去,朝廷未必不想通過澳門這一試點,悄悄做開海的嘗試。成功了,無事了,皆大歡喜,朝廷收入增加,地方安定富足;失敗了,拿我金牙一小小縣令開刀便是,也不礙大局。
我明白朝廷的意思。這一仗打下來,朝廷海禁政策有所鬆動,我更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重商重軍,鞏固擴大這一仗得到的勝利成果。而接下來我要面對的事情,也實在是太多了。
軍隊嚴格訓練中,只等新式槍換裝形成戰鬥力。
船廠方面,目前正在搭建技術人才的班子,採取高薪引誘的政策,倒也吸引了許多東南沿海的老船工過來。東南水鄉,靠船爲生靠海吃飯的人多多,本非一件難事。但現在仍只能生產一些蒼山鐵之類的快船,編練出幾支巡海隊,發現走私之類的小事情就自己處理,敵情驚現就拉響警報,還是要通知金牙號前去處理。不過這只是我們的假定方案,如今金牙揚威,東南昇平,沒什麼賊船敢來澳門生事。
生產大船的方案仍在籌劃之中。木質風帆戰艦極致水平的代表--西班牙大帆船和中國福建三層樓船我都不怎麼感冒,至於說鐵甲蒸汽戰艦,現在澳門的鑄鐵廠機器廠都在草建,國內工匠也沒那個技術經驗,所以只是草圖階段,一切都要等第一波援華船隊到了再說。
現在主要是商貿火。各省來與我們籤協議通商,我們的澳門商務處也迴應以相對的互惠商業協定,他們商務處的長官“海外三傑”更利用自己多年海外行商的勢力,明裡暗裡,爲澳門簽了多份往來合約。徐舢板以前在東南沿海,老毛子在俄羅斯,假洋鬼子在東南亞和印度洋,以前就有網點,現在只是把新舊網點在海圖上,用一條一條的紅線連接起來就成了。
紅線已經遍佈東亞海圖,包括京城和長崎,都有紅色的虛線相連。虛線代表不是以澳門的名義開設的網點,冠以其他名目,其實還是歸屬澳門控制。伴隨着紅線的,是淡淡的黑線,那便是金牙新建情報機構--小東廠的勢力分佈圖。
是以特別忙。連我這個以前將人物統統推給屬下,自當老太爺的傢伙,現在的忙碌,也比以前增加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