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寒正是摸不清這“神龍教”的深淺,也難辨其正邪,聞言坐直了身子,洗耳恭聽。
只聽陸高軒說道:“本教自洪教主及夫人以下,設置有‘掌門五龍使’,分掌赤、黃、青、黑、白‘五龍門’的弟子,每一位掌門使都是教中屢建功業的耆老宿將,武藝和能耐那是沒得說的。教主和夫人以下,屬他們最大,見到他們須得有禮。”
他爲池寒詳細講解,那感覺,倒像是前輩在指導新進的後生。
池寒點點頭,又問道:“不知神龍教是如何創立的?”他知道一個強力幫派教會的建成絕非一朝一夕的事,如今江湖稍有名望的幫派,哪一個不是百年基業?否則底蘊不足,也只能強盛一時。
陸高軒眼中流露出懷念的情緒來:“這可扯得遠了。約莫三十多年以前吧,洪教主帶領着大夥兒,一千零二十三名兄弟起義奪島,創下了這一片基業。如今那些老兄弟,可就剩那麼百來人了……”
看來那“掌門五龍使”,都是這些老兄弟中的佼佼者了。
“我神龍教創教三十餘年,這三十年來發展其實迅猛,於神州各處都……”陸高軒繼續說道,可話還沒說完,有人在外邊敲起門來。
那人敲門十分用力,發出“嘭嘭嘭”的猛烈聲響。這自然是很不禮貌的行爲,連池寒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陸高軒沉下臉來,高聲道:“誰?”
那人並不答話,已經先行推門進來。卻是一個穿着白衫的少女,看她敲門的架勢如此猛烈,卻是長着一副玲瓏小巧的身子,看纖腰不過一握,兩隻腿細而有力,前凸後翹,比例勻稱,顯然也是練武的人物。
щшш▪ тт kan▪ c○
但再一看少女的臉,池寒心裡的興奮就淡了些許下去,暗道可惜。原來那少女一張臉蛋五官勻稱但稍欠精緻,尤其是眉毛竟有些粗黑。更令人不愉快的是那張臉上的神色全是冷冰冰的,嚴肅得駭人。
這少女比起剛纔認識的方怡可要差上一截,與蕭中慧、馬春花和陸無雙三個女子也是稍遜。
剛想到這裡,池寒又暗自慚愧。如方怡、馬春花那等姿色,即便放眼天下也是少有,現在面前的少女,倒也算是中上之姿了。心裡又是癢癢起來。
那少女踏進屋子來,可不知道池寒心裡思緒萬千。看到池寒和陸高軒兩人,臉色依舊冷如冰霜,只是硬生生地說道:“教主要見這位少俠,麻煩陸先生引他覲見。”
陸高軒吃驚道:“教主不是說明天開大會的時候再見這位池少俠麼?怎地忽然又要今日見了?”
那少女冷聲道:“教主想要什麼時候見幫衆,與你何干?”
陸高軒渾身一抖,連忙站起身來,堆起笑臉道:“不錯,不錯,史姑娘言之有理。那麼,我這就領池少俠前去。”
少女哼了一聲,轉身離去。見那少女去得遠了,陸高軒於是對池寒施禮道:“池少俠,這便請吧。”
池寒在旁邊將剛纔那一幕看進眼裡,不禁大惑不解。從那少女的走路聲也聽得出來,她武功不錯,但只不過是二流下階的水準,而陸高軒,至少也是二流上階的高手了。要論資歷論地位,陸高軒雖不是“掌門五龍使”之一,但好歹是參與創教的老弟兄,怎地對她如此恭敬,近乎於唯唯諾諾?
跟在陸高軒背後,池寒便不由得問出聲來:“那位姑娘地位很高麼?”
“那姑娘喚作史紅石,乃是白龍門的人,但也只是一般幫衆。”陸高軒在前面帶路,並不回頭,池寒看着他瘦削的背影,那低沉的聲音從前方飄來。
只是普通幫衆?池寒一愣。
這時他們繞着彎彎曲曲的道路走着,正走到一個轉角處,拐過彎去可見到亭臺樓閣,一羣穿着黃衫的年輕男女聚在那亭臺之間,像在說笑。有人注意到了他們,於是那羣年輕男女都看着池寒兩個人,指指點點。
陸高軒自然知道池寒心裡想問什麼,長嘆了一口氣,又繼續道:“教主和夫人喜歡年輕人,如今這神龍教可都是年輕人的天下。許多人二十出頭,便已經身居僅次於掌門使的要職。史姑娘雖是普通教衆,但是年輕貌美,也受到白龍門許多年輕人的追捧……”
池寒點點頭表示理解,繼續走着,那陸先生卻停了下來。池寒一愣看去,原來他們已經走到了那涼亭處,這時那些黃衫男女們都從涼亭裡走了出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滿臉都是得意洋洋的輕佻。
那副表情同後世裡那些不學無術,染着黃髮抽着煙的古惑仔、小混混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池寒見之生厭,不由皺起眉頭。
那幾人看到了陸高軒卻視若無睹,都把目光聚攏在池寒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過後,卻不少人捂着嘴輕笑起來。莫說池寒了,以陸高軒陸先生如此見慣風雨的歲數,在那些人的小聲和眼神中都覺得十分尷尬。只是他們都是善忍而沉着的人,竟由着別人笑,不發一語。
那些人笑了一陣子漸漸停下。一個把頭髮高高紮起,黃衫下拉露出雙肩的少女站出來,斜着眼道:“陸先生,這人瘦瘦弱弱的,長得倒挺俊俏,卻是幹什麼的?”
陸高軒賠起微笑,側開半邊身子把池寒徹底讓出來道:“想必姑娘也是知道的。這位是池寒池少俠,教主有旨意,要見見他。”
那少女咯咯一陣笑,又把池寒上下望了兩眼:“哦,那天聽人說起,陸先生舉薦了一個少年英雄,千里迢迢而來,一心想要加入本教,就是他?”
池寒一愣,不是教主與教主夫人救下了自己麼?怎麼變成自己要加入神龍教了?他疑惑地看了陸高軒一眼,只見對方臉色十分難看,卻不說一句話。池寒知道現在不是問話的時候,便又按下心中的疑問。
只聽那個少女又笑道:“不錯不錯,生得倒是一表人才,只看一眼,就要把我迷醉了呢。”說着竟伸出一雙玉手,像大叔調戲美人一樣,要來託池寒的下巴。
周圍少年少女們都是一陣鬨笑。其中一個男子還不甘心地吼道:“安姐姐你偏心,他又哪兒及得上我?”周圍的鬨笑於是更甚。
在這笑聲裡,池寒眉頭皺得更深,微有怒氣。
眼看那玉手將要沾到下顎,池寒冷哼一聲,一掌拂去。
陸高軒驚叫道:“請留手,不得亂來!”身子也撲過來,卻哪有池寒的手快。
那一掌一拂,正是桃花島絕學之一的“蘭花拂穴手”。
池寒一掌拂過後,少女帶着驚恐的表情呆在那裡,手指前伸,手臂平舉,卻是渾身上下都難以動彈,顯是被點住了穴道。
其他黃衫少男少女驚呼一聲,嗆啷聲響,紛紛拔出刀劍來。
領頭的黃衫女子啞穴未被點住,還能說話,這時怒喝道:“你竟敢如此對我,你……你知道我是誰麼!”
人羣中也有黃衫男子嚷道:“你竟敢對我們副掌門使無理!”
陸高軒也在一旁勸道:“池少俠,還請你解開穴道。”
池寒回頭瞪了陸高軒一眼:“他們如此對你,你便甘心忍讓嗎?”陸高軒就默默說不出話來。池寒又盯向那領頭的黃衫少女,不由笑道:“嘿嘿,還副掌門使,有幾分姿色,卻如此膿包!”
其實那一羣黃衫少女都頗有姿色,甚至不弱於適才見到的史紅石,拿到整個江湖來說,也算是上等美女。可是這些女子膚淺庸俗,僅其內在而言就要差上不少,只是讓池寒生厭。
那些少男少女見到池寒不僅不放人,竟然還出言不遜,他們正是年輕氣盛、目中無人的時候,哪裡還沉得住氣,當即便刀劍一挺,向着池寒刺過來。池寒連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田伯光、卓天雄等人都不畏懼,又怎麼會怕他們的花拳繡腿,這時便腳下“靈鰲步”一轉,“蘭花拂穴手”施展開。
只見白衣飄飄,池寒身形如電穿梭在衆人之間,只是片刻,已經將那些個少男少女全數定在當場。那些黃衫少年們高高舉着刀劍,卻不能動彈,怎麼也無法砍下來,臉上寫滿驚駭,嘴裡一個勁叫嚷,污言穢語層出不窮。
那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事情。
陸高軒就在左近看着,可是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也是一臉驚詫。他訝然道:“原來池少俠武藝如此高強。”他說的是心中真實想法,他這時心裡也在想:莫說那些無知少年少女,便是我也勝不過這池寒。
池寒並不答話,看眼前那些黃衫男女們都被定住,像一羣雕塑般,心中大暢,哈哈一笑,徑直往前而去,卻不理會那些男女了。
陸高軒跟上來,雙手伸出,內力灌注,嘗試着給那些男女解穴,嚐遍十數種手法,竟然解不開。
那桃花島不傳之秘“蘭花拂穴手”,手法輕盈奇特,又哪是那麼好解開的?
陸高軒心裡更是驚訝,向那幾個黃衫男女告罪道:“贖罪,並非陸某不願幫助你們,只是池少俠所點的穴道,在下實在解不開。”擡眼看時,池寒已經沿着大道,一步一步走得有些遠了。他連忙運起輕功追上前去。
那些黃衫男女這時候見陸高軒竟不理會自己,又是一片嘈雜叫嚷,心裡面已經有了些悔意。但過往的其他門下弟子都看到他們,少不了指指點點奚落一番,他們心底那股恨意卻更是強烈。
再說池寒一直沿着路往前走,不一會兒陸高軒追了上來,兩人就又一路往那神龍教教主和夫人的居所而去。池寒仍對剛纔的事情耿耿於懷,道:“這些年輕人果真高傲不知禮數。”
陸高軒眼中一黯,苦笑着道:“如今是年輕人得勢,那也沒有辦法。我教洪安通洪教主如今大力招攬年輕人,待池少俠入了本教,自然也是位高威盛。”
原來神龍教主的名字叫洪安通,池寒這才突然想起鹿鼎記中的一些內容,可也是模模糊糊,他心裡覺得奇怪——怎地他對於韋小寶記憶深刻,對於旁的人,比如洪安通,卻幾乎完全沒有印象呢?
他思緒萬千,突然又想起剛纔那些黃衫少女的話來,皺眉問道:“到底怎麼回事?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加入這‘神龍教’了?”
陸高軒愕然,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對池寒道:“教主他老人家看得起你,簡直是三生有幸!還有甚麼好猶疑的?況且你的年紀也對,現在加入神龍教前途無可限量!”
我堂堂桃花島傳人,什麼時候稀罕你這蛇島的前途啦?池寒反而笑了:“別的不說,我只問你,不是教主和教主夫人救起我的麼?他們怎地說是你舉薦我加入神龍教?”
陸高軒長嘆一口氣:“池少俠,當日實乃我屬下的教衆救起你,卻發現那一柄寶刀,獻於了教主。夫人也在一旁,只說這是上天賜下的寶物,非要拉你入教不成。夫人不言,卻要我先提……”
這時眼前陡然出現一座碩大的大廳,那大廳也是竹子搭成,可是其宏偉雄壯,在這島上高高聳立,比起那些金碧輝煌的宮殿也絲毫不遜色。
可池寒沒有心思去觀賞這些景色,話聽到一半,擺擺手一臉不耐煩:“什麼亂七八糟的!夫人非要拉我入教,她是我的老情人麼?”他說着,一腳踏入大廳門檻間。
陸高軒被嚇得臉色都白了,把手指豎在脣間直喊:“噤聲!”有靠近幾步,小心翼翼四下張望一週,這才壓低聲線溫言說道,“若被教主聽到此話,你立時就有殺身之禍!池少俠……我知道你武藝高強,可是,不是陸某吹噓,你的武藝比上教主,嘿嘿……”
他搖着頭,自然是說池寒的武功與這神龍教教主比起來,那是天差地別,大大不如了。池寒哼了一聲,也不爭辯,心想等見着了教主和教主夫人再作打算。
他們走進廳中,只見整座大廳面積怕是有近千平方米,少說也能容納千餘人,廳裡的陳設更是富麗堂皇,有許多珠寶美玉作點綴。此刻,大廳裡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陸高軒輕聲對池寒介紹道:“這便是我教召開大會的地方了。”
池寒點點頭,兩人又繼續往前走。原來要到達教主與教主夫人的居所,是要穿過大廳的。從大廳穿出,繞過一條迴廊,這便到了內堂之中。兩人走近,陸高軒稟報道:“洪教主仙福永享,壽與天齊!池寒池少俠已經帶到。”
池寒聽他念得噁心,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對於神龍教主更是沒有好感。
卻聽內堂中傳來一聲嬌笑,那笑聲嫵媚誘人,直教人酥麻到骨子裡去,卻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那女子輕輕笑着:“請進來吧。”
於是陸高軒和池寒便一起走入房中,只見這間屋子雖然不大,但更是富麗堂皇,其間珠寶古玩、金銀生輝、奢華無比。屋中正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坐在椅子上等着呢。
池寒知道這多半就是教主和教主夫人了,向那兩人看去,只見那男的臉上都是傷疤皺紋,一頭白髮,看上去年紀甚老,怕是至少有六十高齡了,當真醜陋已極。他旁邊的女人卻是美極,看模樣不過二十三、四歲年紀。
那女人看到池寒,微微一笑,頓時媚態橫生,豔麗無匹,感覺整間屋子都生出一陣光輝來。池寒再細細打量她的身材,忍不住就要吞下一口口水,那細皮嫩肉,那水蛇腰肢,那修長美腿,乖乖的,這蛇島果真是蛇島啊!當真“人傑地靈”。
這麼美麗的女子,竟會嫁給了這麼個糟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