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不周，拿命來湊，此言放之四海而皆準。在這個不能精確計算時間的年代，唐安委實有些無奈，無奈的他只能提前躲在帝宮外，靜靜等待着宮門打開的那一刻……
從亥時到子時中途跨越了兩個小時，而現在又是寒冬，所以唐安等得委實痛苦，因爲這天兒實在是太冷了！
冷歸冷，該等還得等。唐安搓了搓手，隨即又看了眼身後的將士，心中不免有些傷悲。他不知道這些弟兄中有多少是能活着回去的，有多少是完完整整回去的……
這些兄弟都是當年跟着他從西北打下來的老兄弟，他們經歷了太多征戰，與天鬥，與蠻族鬥，與自己人鬥，鬥了一年之久。
他以爲這就算是結束了，然而一切遠不是他想象的那樣簡單，時至今日，他們還要爲自己而戰，只是這一次，他們的對手是帝宮禁衛！
“兄弟們，今夜一戰是爲天下蒼生，是爲黎民百姓，成敗在此一舉。不管是輸是贏，我都會帶你們回家……”
“爲侯爺效死！”
衆將士握緊拳頭，臉上滿是堅毅與決絕。戰士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他們是唐安手下的士卒，他們可爲唐安獻出自己的生命！
“好，好！”
唐安點點頭，眼角不覺多了幾滴淚水。將士們願意爲他賣命，這是因爲他們相信自己，然而這一次他都不相信自己能成功，他一點把握都沒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快就到了子時，然而帝宮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委實讓唐安感到不安。
“公子，子時了！”
無名看了一眼唐安，隨即又低聲道出了時辰。他並不知道今日唐安要做什麼，但他明白……今日之事必定是萬分兇險！
“我知道。”
唐安點點頭，心裡卻是無比煩悶。現在差不多是臨晨一點了，講道理黃五也該來了，若是黃五不開宮閘，只怕禁軍將士就要過來巡夜了……
“呱……呱……呱……”
寒鴉呼嘯，聲音古怪而悠長。而聽到這陣怪叫之後，唐安眼中竟是多了幾分喜意，他望着宮牆，卻是又附和起來，只是調子要略微高昂一些……
“天王蓋地虎？”
半晌，宮牆上響起一個粗獷的聲音。唐安豎耳一聽，嘴角馬上勾起一抹笑意，聽這個調調，不是十士之首的黃五又是何人？
“寶塔鎮河妖！”
唐安大笑一聲，卻是又對上了之前說好的暗號。而聽到唐安的聲音，黃五也是不由鬆了口氣，他大手一揮，隨即吩咐手下將士拉開了宮閘。
皇宮大門一般是在丑時打開，也就是臨晨三點。而宮門下匙一般是在下午的六點左右，也就是酉時。一旦關了宮門，那任何人都不得出入，所以太子佑來武英侯府總是不該待上太久，每次都會在酉時之前趕回去。
晚上八點左右，皇帝就該睡覺了，如有特別緊急情況，需要將奏摺由宮門的門縫裡遞進去，這宮門是斷然不能打開的……
現在黃五是獨掌一門，也算是深受皇帝信任。然他終究不敢忘了自己的出身，畢竟他是唐安一手帶出來的，他是十士之首！
“公子。”
“辛苦你了！”
看到黃五，唐安也是精神一振。十士之中，唯黃五最強，而他旗下兵馬更是爲征戰西北立下了赫赫戰功，只是自打進入帝都，他們聚在一起的時間就不多了……
唐安征戰西北，靠的不在乎是十士，而這十士放到哪裡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主兒。所以當初皇帝在封賞十士之時特意將他們分散開來，每個人都分在了互不相干的職位上。而唐安更是隻得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武英侯頭銜，除此之外是一點實權都沒有！
然而唐安畢竟是唐安，雖然皇帝未曾封他爲帥，然而他的功績沒有人敢否認，他就是統御三軍的元帥，他是事實上的元帥！
“太子殿下在哪兒？”
唐安接過腰牌，隨即又一步步朝着東宮走去。他在這帝宮也待過一段時間，不說是輕車熟路，摸到東宮卻是易如反掌！
“殿下在東宮等候您多時了……”
黃五嘆了口氣，眼中有些沉重。他不知道今日之舉是對是錯，也不知他們接下來將會遇到什麼，他們已經沒法回頭了……
“我去東宮，你……快走吧！”
唐安笑笑，卻是又輕輕拍了拍黃五的肩膀。他不想讓黃五跟他一同涉險，因爲他這一去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
“公子，我黃五生是唐家的奴，死了也是。當初這條爛命也是您撿回來的，若是真遇上什麼不測，我也沒什麼可後悔的！”
黃五搖搖頭，卻是又跪倒了唐安腳下。之前他是什麼，死亡線上掙扎的乞丐，他要跟狗爭食物，若不是唐安，恐怕他三年前就餓死了。
所以他的命根本就不屬於他自己，這條命是屬於唐安的，唐安讓他活着，那他就可以活着，若是唐安不想讓他活着，那他也只有自裁以謝天下！
“起來吧！”
唐安一把提起黃五，隨即又認真的錘了錘黃五的胸口：“記住了，你不是我唐安的奴僕，你是我的兄弟！”
“公子！”
聽到這句話，黃五眼中不由多了些晶瑩。他從不敢把自己的位置往上面提，因爲在他心中，唐安就是他的主子，而他則是下人，也只能是下人！
“走，隨我去東宮！”
留給唐安的時間並不是很多，所以他們不能浪費一分一秒。片刻差池就有可能讓他們功虧一簣，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東宮，因爲太子佑已經等候許久了……
“師尊，你們終於來了……”
看到唐安終於出現，太子佑也是鬆了口氣。此時距離丑時已經不足半個時辰，而到了丑時，這宮門就會打開了，若是不能在丑時前解決，只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嗯！”
唐安點點頭，隨即又指了指身後的將士，他帶來的兵馬並不算多，但這些絕對算得上精銳之師。不敢說以一當十，但是這宮中的禁軍絕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都是經歷過戰陣的老殺才，殺過的蠻族人不計其數，殺幾個方士想來算不上什麼問題……
“好，既如此，那我們去霖臺。”
太子佑點點頭，隨即又與唐安一起趕赴霖臺。這霖臺是個什麼地方呢，早些年這裡不過是處普通園林，只是現在這裡住着一大羣方士，所以不管是白天黑夜，這裡都是煙霧繚繞，一股子仙家氣息……
“這便是霖臺！”
沒過多久，唐安與太子佑終於趕到了霖臺。霖臺之中燈火通明，看起來頗爲詭異，我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沒錯，這便是霖臺。”
太子佑點了點頭，心裡也是倍感疑慮。他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而且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當真是奇了怪了！”
唐安嘟囔一聲，卻是又握住了浮屠。這會兒差不多到臨晨兩點了，這些個方士還不睡，這是等着猝死嗎？
“管他呢，既然來了，那就殺他個乾乾淨淨！”
太子佑冷笑一聲，隨即頭一個闖進了霖臺。不管這些方士在幹嘛，今夜都將是一場令人窒息的殺戮秀，他要將這些禍害大興的賊子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呵呵……”
唐安搖搖頭，隨即又苦笑一聲。什麼時候開始，太子佑變得這麼嗜殺了，以前他可是從來見不得血的呀！
“嗚嗚嗚……”
剛進霖臺，一陣鋪天蓋地的哭喊聲讓衆人不由止住了腳步。唐安與太子佑臉色同時一變，心裡不約而同一沉。
“陛下可在霖臺？”
唐安看着太子佑，突然想起了個很關鍵的問題。他很想知道皇帝在不在這裡，因爲這是他們此行的關鍵。
“父皇……是在霖臺小住……”
聽唐安問起，太子佑的臉色馬上就難看起來。他咬咬牙，隨即先一步跑進了霖臺，緊接着……他看到了此生最難忘的場面。
“父……父皇？”
皇帝直挺挺的躺在一個八卦臺上，而他的腳下則是一羣嚎啕大哭的方士。當然了，還有一個不合羣的瘋子手舞足蹈，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殿下，太子殿下，陛下……陛下駕崩了……”
看到太子佑出現在這裡，皇帝身旁的小黃門馬上跪了下來。他臉上寫滿了悲痛，眼淚更是不斷的流淌着。
“你……說……什……麼？”
太子佑看着一動不動的皇帝，隨即又淡淡看了一眼說話的小黃門。他敢不相信這是事實，也不想相信……
“死了……哈哈……”
突然，那手舞足蹈的瘋子轉過了頭，隨即又對着太子佑做了個鬼臉，如小丑一般，看起來分外滑稽……
太子佑一步步走到皇帝身旁，隨即又緩緩跪了下來，他閉上眼睛，卻是又認真的道：“師尊，請格殺勿論！”
“是！”
唐安點點頭，隨即又拔出了浮屠。浮屠本就是爲了殺戮而造，若不殺戮，那它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一個不留！”
一聲令下，無數將士衝了過來。而那些方士則是面如土色，一個個哭爹喊孃的求饒着，聽起來格外有趣兒！
“殿下饒命啊……”
“我們沒罪啊……”
“殿下開恩啊……”
手無寸鐵的方士們在這些殺才手中根本說不完求饒的話語，而不管是太子佑還是唐安，他們根本就不想聽這些廢話，因爲這些方士說破天也不能撿回小命兒！
太子之怒，屍橫遍野。流血漂櫓，今夜當是如此，不管皇帝是因何而亡，太子佑只會把死因歸責於這些方士，若不是這些騙子，皇帝也不至於死……
殺幾個手無寸鐵的術士實在是沒有什麼挑戰性，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霖臺的方士就剩下了一個，也就是那個瘋瘋癲癲還在高歌狂舞的瘋子！
“星先生，請停止你的表演！”
太子佑看了眼這最後一個方士，眼中波瀾不驚。相較之下，他其實不怎麼恨星先生，因爲星先生並不是個方士，他從未給皇帝煉製過什麼藥丸，他只是攛掇着皇帝出海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