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曰清晨,天矇矇亮。
“嗙嗙嗙…”
巷子牆角的雜草上覆蓋着一層薄霜,幾條黃狗懶洋洋的趴在稻草製成的窩中,無聊的打量外面經過的隊伍。桂花巷口,鑼鼓喧天,人聲鼎沸,幾十個身穿紅袍的鑼鼓手,凍的通紅的臉龐洋溢着燦爛的笑容,嘴中噴着的白色霧氣,甩開膀子大聲吆喝,唱着學來的最喜慶的調子。
“收!”
突然,爲首一個裹着熊皮袍,頭戴熊皮帽,全身捂嚴嚴實實的的小白胖子,在空中打了個清脆的響指,龐大的鑼鼓隊伍立刻鴉雀無聲。
凌月搓搓手,哈了幾口霧氣,臉上的歡喜是發自內心的,他從一片棗紅色大馬上翻下來,對後面四十多歲的老僕人勾勾手指,問道:“阿福,趙大錘…不對,閒哥的府邸,是那一棟?”
阿福立刻跑過來,幫忙牽着繮繩,恭敬道:“回小少爺,前面第七間院子就是趙閒公子的住處,其實這道喜的事情,小的來就行了,那用得着您親自出馬。”
“不!”凌月胖乎乎的手指一擡,打住阿福的話,用手裹了裹熊皮袍子,看着巷子裡感激道:“閒哥是我的恩人,若不是他,我這輩子活着,也就沒了意義,其實,我並不怕黃天霸,但我是個男人,我不能跟女人動手,我若想動手,她連小拇指都算不上……”
“黃老大,你怎麼來了?”突然,一陣驚訝的呼聲傳來。
“呀啊呀呀…我說玩的,你饒了我吧……”凌月很沒骨氣的躲到了家僕的後面,哆哆嗦嗦連頭都不敢擡。
胡一刀嘖嘖有聲的圍着凌月轉了幾圈,三角眼裡盡是殲計得逞的笑容,他今天換了套新衣服,棕衣黑褲,嶄新的千層底布鞋,配上高瘦的體格,還算有幾分人樣,那把用不離身的柴刀,也不捨的扔在了家裡。昨曰他聽到趙閒要娶黃天霸,那可是狠嚇了一跳,差點以爲趙閒失心瘋,勸了大半晚,趙閒都沒有鬆口,也不說明理由,他無奈之下,也只能當作趙閒瘋了。
凌月探出頭瞟了幾眼,除了幾十雙憋着笑容的眼睛,根本沒有黃天天的身影,他忙從家丁身上跳下來,沒好氣的道:“討厭!嚇死人了這是,好不容易醞釀的心情,差點有讓你弄沒了。”
胡一刀擡頭看了看巷子長長的隊伍,皺眉道:“小胖子,你帶這麼多人,想搞什麼鬼?”
凌月拍了拍身上的熊皮袍子,連帶着肥嘟嘟的肚子都顫了幾下,他舉舉大拇指,隨意道:“這是我給閒哥請的人馬班子,常州城只要會敲鑼打鼓的,全在後面,連晚上打更的吳老漢,我都給拉來了。”
說的這裡,凌月挽着胡一刀的胳膊,一步一頓的往桂花巷深處走去,感嘆道:“咱這是去下聘,要的就是體面,給足黃家面子,給足閒哥面子,要讓全城驚掉下巴瞪爆眼珠子,這還不算完,我還僱了好幾十個力夫,每條街沒個巷子的吆喝,不怕你記不住,就怕你不知道,還有知府衙門門口的告示牌也讓我包下來了,改明天就請松山書院的王老夫子,寫副賀詞帖上面,一個字,氣派,讓我再想想……”
胡一刀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用手摸摸小白胖子的額頭,問道:“你失心瘋了吧你?下個聘你搞這麼大場面?”胡一刀也知道凌月害怕娶黃天天的事情,但也沒想到他怕到這個地步,爲了讓這件事板上釘釘,竟然把全城都給動員起來宣傳,這得花多少銀子才辦的下來,胡一刀都不敢想象。
“不!”凌月豎起肥嘟嘟的手指,打斷胡一刀的話,搖頭道:“這是普通的下聘嗎?不是,這是閒哥向黃天天小姐下聘,知道的人越多,他們聯姻的成功率就越大,多麼美好的一段姻緣,不能因爲宣傳不足而夭折,我凌月自幼飽讀詩書,不能坐視這種悲劇發生,對了,還得請幾個有輩份的人物來撐場面。”
凌月說道此處,往忙勾勾手指,把那個四十餘歲的家僕叫了過來,吩咐道:“阿福!你去把馮驛丞請來,劉老捕頭也叫上,嗯……再去請幾個道士和尚什麼的,道行無所謂,年齡越大越好,對了對了,聽說常州來了個西洋傳教士……”
“行了!”趙閒一腳踢開院門,臉上全是黑線,看着外面人山人海的觀望隊伍,他都想一巴掌拍死凌月,就憑現在這陣仗,偷偷摸摸的去黃家都不可能了,一路上還不得被以前的小弟笑話死。
見到趙閒,凌月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用肥嘟嘟的手指在空中虛打了一下,乖乖的帶着衆人悄悄退到了巷口。
花語站在門內,掃了掃外面的人羣,像凌月微微點頭表示謝意。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好像早就忘乾淨,臉頰沒有因爲嚴寒而失去水嫩的光澤,似斂非斂眸子依舊溫柔,可惜精神有些萎頓,顯然昨天晚上沒睡好。
也是,花語和趙閒相處十多年,從沒考慮過男女之間的事情,她已經不是豆蔻少女,早已過了婚配之年,本以爲這輩子都是陪着趙閒平平淡淡的過去,哪想到趙閒會突然表露心跡,還衝動的強吻了她,花語本就靦腆,除了趙閒,手都沒讓別的男人碰過,經歷這種事情若能睡着才真的奇怪。
趙閒‘啪’的一聲關上院門,回身走到花語身邊,他今早上天沒亮就跑了回來,匆匆忙忙的把屋子裡收拾乾淨,還沒來得及找花語談談心,凌月就敲鑼打鼓的跑來了,現在終於有點時間,趙閒忙湊到花語身邊,訕訕解釋道:“昨天晚上我喝多了…那個…”
花語輕哼了一聲,打斷趙閒的解釋,她行醫多年,真醉假醉怎麼可能分辨不出來,還有就算喝醉了,那件褻衣又怎麼解釋?自己跑到趙閒懷裡去了不成,而且上面那大大的手印…
花語臉上有些發紅,感覺胸間一陣異樣,渾身上下都不自在,雖然身上穿的不是昨晚那件,但她不知道趙閒有沒有動過其它的褻衣,若是全都動過……花語都不敢往下想,今早上猶豫好久,才把衣服穿戴起來。
花語低着頭悶聲不語,若不是催着趙閒去黃家,她今天都不會露面。半晌後,花語才恢復正常,她向趙閒走近了些,擡手颳了刮趙閒的臉,輕道:“快點去黃家吧,這些事情…以後再說。”花語如往常一樣平靜,眼神卻有些閃爍不願面對趙閒。
以後再說?那就是沒有直接拒絕了,趙閒滿意點點頭,突然擡手捏了捏花語光滑的臉蛋,打開門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花語被趙閒親暱的動作弄的一愣,隨即臉上微微一紅,站在原地看着趙閒離去,不知道想些什麼。待趙閒的身影徹底消失後,她才幽幽一嘆,關上了院門,回到閨房內,開始洗所有可能被趙閒‘碰過’的衣服。
花語一邊洗,眸子裡還透着又羞又氣的意味,偶爾開口嗔聲低語幾句,估計也只有沒人的時候,她纔會露出這種發自內心的情緒。洗着洗着,花語突然覺得不對,拿起那件暖黃色的褻衣,看着上面的血手印,眉頭輕蹙嘀咕道:“奇怪,上面怎麼會有血跡,難道小閒……”
似是想到了某件很羞人的事情,花語輕‘啐’了一聲,觸電把褻衣扔回了木盆裡,站起身離遠遠的,連裝滿熱水的木盆都不敢碰,還用毛巾擦了擦手,小心臟砰砰直跳,渾身不自然,臉色通紅眼神很怪異。
花語自幼學醫,醫書中記載了不少關於‘年少無知不愛惜身體’引起的病例,她雖然看的時候都是一掃而過,但多多少少也瞭解幾分,沒想到今天真遇上了這種事情。而且還是踏實、懂事、對她又愛又敬的趙閒幹出來的,這也就算了,可趙閒還用她的穿過的褻衣…
“啐!”
花語越想越羞人,貝齒都快咬破的纖薄的下脣,她不知道趙閒‘這種難以啓齒的事情’做了多少次,有沒有碰過其它的褻衣,若是都碰過的話……
花語只覺身上布料柔順的貼身褻衣,此時變得有些毛糙,好像上面沾染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在不停刺激她胸間嬌嫩的肌膚。花語臉上火辣辣一片,捂着胸口嬌軀不停輕顫,眸子似是要滴出水來,不時的輕‘啐’一聲,心中又氣又惱又羞,腦子裡亂的都快暈了過去。
可沒過多久,花語臉上羞憤消退了些,轉而慢慢變成一抹凝重,‘自瀆過度’導致腎囊受損出血,可是很要命的事情,弄不好這輩子都無法生育,趙閒才十七歲,若是身體出了毛病,以後可怎麼辦。
想到此處,花語心中一緊,她可不願意趙閒變成一個‘廢人’,對趙閒的關心還是佔了上風,忙把心中亂七八糟的思緒先拋拋開,打開箱子翻出厚厚的一摞醫書,認真的翻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