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靜室,薰香繚繞。
晶瑩的水珠,自溼透的袖擺緩緩滴落而下,‘嘀嗒、嘀嗒’,滴落在地板上,濺出朵朵水花,似永無止境,時間變的粘稠而漫長。
月光映射,灑在臉上如雪般冰冷,徐徐江風吹拂着搖晃的窗戶,屋裡靜的有些可怕。
“咚咚咚…”厚重腳步聲傳來,在屋外停下,低聲道:“少爺?我是四德!”
趙閒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急急起身詢問道:“人找到了嘛?”
“這……”屋外靜默良久,才輕嘆出聲,勸慰道:“少爺,依您所說,沈雨姑娘武藝高強,即便中了一掌落水,也不可能絲毫掙扎都沒有。現如今悄無聲息連屍首都無法找到,很大可能是她刻意避着您,畢竟…少爺您太傷人家姑娘的心了……”
現在已知是凌仙在背後作怪,衆人都明白錯怪了沈雨,可世上哪來的後悔藥。趙閒沉默下來,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苦着臉道:“若真是如此,倒也好說,就怕她……哎!”若把她逼的投江自盡,我這輩子也沒法安生了。我日啊!我怎麼可以犯這種低級錯誤?
心中煩躁無比,只得站起身來準備再出去找找。打開房門,卻見四德這座肉山蹲在門口,長吁短嘆的看着他。
“還有事情嘛?”趙閒心情不是很好,只是隨意問了一句。
四德輕輕點頭:“方纔,有位自稱王公公的太監上了船。小的是來請你去接旨的。”他似有似無的打量着趙閒,禁不住暗暗嘆了一聲:少爺啊少爺!你也真是什麼女人都敢招惹,哎!現在想跑,估計也跑不了了!
接旨?趙閒腳步微微一頓,臉色越發的複雜了,搖頭輕嘆道:“嶽季恆歸順北齊,大梁殘留的最後一股勢力也就此瓦解,她不召集文武百官慶賀天下一統,下旨與我作甚?……告訴她我尚有要事,不方便。”
四德臉色微苦。愁眉道:“少爺。這是聖旨,不是請你赴宴的請柬,那能說推就推啊!”
趙揉了揉額頭,當下只能擺擺手道:“好吧!我去接旨。你準備車馬。有機會就離開。趁早去常州與大小姐回合。此地兵荒馬亂的,多待一天我都感覺到不安心。”
片刻後,趙閒推開船上議事廳的房門。卻見裡面立着兩個渾身銀甲的帶刀侍衛,前方一位瘦猴般的太監,手上拂塵耷拉着,正與蘇婉雲說着話。
蘇婉雲俏臉帶着幾絲擔憂,秘衛裡面的人卻都是她的同門師兄妹,現在秘衛被取締,師兄妹都和她一樣無家可歸,她不問清楚京都的情況,如何能安心。
好在,秘衛的結局還可以讓人接受,雖然秘衛中出了叛徒勾結外敵攻入長安,可秘衛中大多數人的忠心還可以保證,星雅將其併入了禁軍之中,並沒有進行清洗。蘇婉雲得知結果後,輕輕點了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麼了。
看到渾身溼漉漉的趙閒進來,她嘆了口氣,上前道:“趙閒,你也不換身衣裳,已經入秋,莫要着了涼。那位沈雨姑娘……她落入水中後沒有浮起也沒有掙扎,這絕非正常人的反應,我想她應該是從水中遁走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日後好好與她道歉便是。”
而同在屋裡等候的太監,瞧見渾身溼漉漉的趙閒,臉色頓時出現幾抹驚恐,擔憂道:“哎呦呦!趙閒公子,你做是作甚?爲了見奴才累成這樣不好吧,其實不用跑這麼快,我等等就是,你看渾身都汗溼了,奴才承受不起啊!”
我擦!這誰啊!趙閒正想與蘇姐姐訴苦,忽的聽到這死太監稀里嘩啦一大堆,自我感覺頗爲良好。他頓時又好氣又好笑,轉目看向這太監,覺得有些眼熟,不禁蹙眉道:“你是?”
“奴才王肉絲啊!”王公公甩了甩拂塵,一臉得意的道:“是聖上親口給奴才取的名,咋家可是皇上面前的人,日後你進了宮,咱們得互相多多關照纔是。”他眨巴眨巴小眼睛,還上下打量着身材魁梧的趙閒。
趙閒渾身雞皮疙瘩,後背頓時起了一層冷汗,他忙護住襠下,驚恐道:“呸!誰要進宮?她不會這麼狠毒吧?”
蘇婉雲聽到王公公的話,俏臉也緊張了起來,眼睛不自覺的打量了趙閒小腹下一眼,有連忙移開眼神,臉色露出幾點紅霞。
她咬了咬下脣,終究還是忍不住,小口輕啓道:“王公公,趙閒他…他畢竟是有妻兒的人,去勢進宮未免太過強人所難,公公您能不能在聖上面前說幾句好話,讓陛下收回此成命?”
聽見蘇婉雲的話,趙閒驚恐之色消了幾分,轉而狐疑的看向蘇姐姐,只見她臉色微紅頗爲不自然,眼中的擔憂卻是真的。 шшш. тTkan. Сo
害怕我當太監?爲什麼?趙閒若有所思的壞笑了幾聲,忽的湊到她跟前,緊緊握住她的光滑小手,咬咬牙忍痛道:“蘇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皇命大於天,我又豈能抗命不從。堂堂男子漢,那活兒沒了碗大個疤,不過是皺皺眉毛的事情……”
“啐!”蘇婉雲聽的氣不打一處來,抽出手輕打了趙閒肩膀一下,嗔怒道:“你,你個混蛋,怎麼可以這樣說,你那麼多紅顏知己,做了太監不能行人道,難不成讓她們守活寡?”
趙閒臉色微暗,忽的又拉起她的手,認真道:“姐姐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春閨難耐的…”
“呸!誰說我擔心這個了?”饒是蘇婉雲沉穩的心智,也禁不住他這樣直白的調戲,當下色紅的似是要滴血來,幾次奮力抽手,卻被他緊緊握住。
趙閒擡擡眉毛,奇怪道:“你不擔心這個,那爲什麼害怕我做了太監?”
“你!!你…”蘇婉雲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俏臉兒時紅時白,最後徹底冷了下來,跺了跺腳,哼道:“你給我放手,我要回房歇息,你去死好了!”
“放手?什麼放手?”趙閒不明所以,無辜的望着她。
蘇婉雲忍無可忍,看着兩個御前侍衛偷笑的目光,頓時腦子裡顯出眩暈的感覺,擡腿就在趙閒的小腿少踢了下,順勢抽出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哎呀呀!沒想到秘衛的大統領,也有小女孩般嬌羞的一天。王公公將拂塵搭載肩膀上,看着抱着腿一臉痛苦的趙閒,嘻嘻比了個大拇指,然後道:“趙閒公子,我們走吧!”
趙閒揉着腿上痛處,待蘇婉雲走了房門,臉色才忽的誇了下來,一臉悽苦的道:“王公公,你不會說真的吧?那活兒可是我趙家的傳家寶,頭可斷血可流,那活兒不能丟啊!要不王公公帶我和你們陛下說說好話!陛下她英明神武、貌若天仙、通情達理、舉止高雅,怎麼會下這麼狠毒的決定……”
剛走出門口的蘇婉雲一個趔趄,柳眉間的嗔怒更加深了,這個傢伙,方纔裝的那般無畏,原來是故意調戲我,我就不該幫他說好話!沒心沒肺的傢伙。
她回首隔着牆瞪了一眼,便氣呼呼的走了,只是方纔被趙閒握住的手一直放在胸前,臉上還帶着幾分羞澀。
王公公嘻嘻笑着,躬身道:“趙閒公子多慮,陛下還沒下達那種命令,奴才我只是覺得有可能讓你進宮,不過公子的豁達還是讓咱家敬佩萬分,那活兒掉了碗大個疤!嘖嘖嘖……”
日!你個太監還關心這些,趙閒當即搖頭一笑,也不在與他閒話,問道:“星……陛下她到底給了我什麼聖旨?”
“其實也不是聖旨。”王公公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嚴肅道:“聖上口諭:請趙閒公子來此一敘,若他執意推辭,就帶兩個御前侍衛,將他綁過來!”
話閉,王公公又嘻嘻笑着:“趙閒公子,這便是聖上的原話,你看是自己過去,還是我送您過去?”
趙閒搖頭苦笑,當下別無他法,下了自己的客船,飛身上馬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