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子連珠,一刀,都說了你不是我的對手,你非要找刺激。趙閒坐在囚車裡,甩了甩飄逸的長髮,一臉悶騷的模樣。一路閒來無事,胡一刀便在車板上刻了副棋盤,時常約趙閒下棋消磨時光。趙閒自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當然不是說着玩的,一手五子棋虐胡一刀死去活來,日日以蹂躪他爲樂。
胡一刀哼了一聲,把他那顆字撿起來,急道:“這一局不算,你故意陰我,我的局馬上就擺好了,無論如何你都不是我的對手,不行不行,重來。”
趙閒連忙擋住他的手,不悅道:“風度,注意風度,舉棋無悔纔是真君子。我都五局五勝了,大不了下局讓你三子。”
五子棋讓三子,這話估計是故意嘲諷胡一刀的。
騎在馬上的黃天天,因爲寒風凜冽的緣故,把脖子圍的緊緊的,也湊在車旁觀看。
她也被趙閒教過五子棋,很喜歡這種有趣的玩意,此時她小臉急的通紅,不停給胡一刀出主意,可惜兩人都是臭棋簍子,加起來照樣不是趙閒的對手,三兩下就被擺平了。
眼見這一句又要輸了,黃天天有些生氣,瞟了瞟意氣風發的趙閒,她用繡花鞋踢了踢囚車的柱子,不滿道:“你就知道拿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來欺負欺負我和胡一刀,真不像個男人。”
我不想男人?要不你親自來試一下?趙閒不滿的擡頭瞟了黃天天一眼,埋怨道:“你可是我媳婦,胳膊肘怎麼老往外拐。”
“啐!”黃天天見趙閒又提這事,臉上一紅,輕哼了一聲不再理會趙閒,灰溜溜的驅馬跑到了隊伍前面。
劉老捕頭搓了搓凍僵的老手,擡起昏昏欲睡的眼皮往外瞧了瞧,大聲道:“到了,馬上就要進城了。”趙閒聽了也向外望去,眼見暮色蒼茫,前方高大莊嚴的城門已在眼前。
囚車晃悠悠的進入城門,胡一刀探頭探腦的四處觀看,他從未來過金陵,心中自然好奇。趙閒到去過南京幾次,可是再次來到這裡,完全認不出當年的模樣,一切古風古韻,高大的城牆透出一股莫名的厚重感,讓人覺得有些壓抑。
三名捕頭在前方開路,城守官掃了幾眼便不再阻攔,只是對馬上的女捕頭有些稀奇,探頭探腦的張望,卻換來黃天天的一個白眼。
車隊駛進城中,黃天天又退回站在旁邊,好奇的四處觀望,搓着小手哈着寒氣道:“趙閒,這便是咱大梁的咽喉之地金陵城,再往前就是戰場了,不過這幾天北齊正忙着過年,沒時間過來打仗。”
趙閒打量這時的南京城,整個城池雖然房屋鱗立,行人如熾,遠遠近近的一些酒樓,以及遠處勳臣功將們的府邸,眺目望去,遠處一片日光餘暉處那片鶴立雞羣城牆,自然便是西城墻和北城牆了。
大梁和北齊以長江爲界劃分天下,金陵地理位置特殊,加上江南等地富饒肥沃,自然就成了北齊進攻的第一個目標。這裡雖然一直是戰火連天,但戰火沒有讓這座城失去應有的光彩,反而名聲越來越大,以阻擋北齊數年未破被稱爲天下第一雄城。
趙閒看到這金陵城,睹物思情竟然有點恍惚,實在無法想象,自己還能來到這地方。
黃天天見趙閒不說話,以爲他被這繁華的大城震住,不禁笑盈盈的道:“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地方吧?知道你沒出過遠門,我給你介紹介紹。”
黃天天興沖沖的指着遠方的一個波光粼粼的大湖泊,一臉迷醉的道:“那個地方便是玄武湖,我去過幾次可漂亮了,有好多遊船在裡面,可惜的是,那裡的臭男人有點討厭,整天追着人問東問西。”
趙閒聞聲看去,寬廣的玄武湖如一面碩大而光滑的鏡子,在夕陽餘暉的照耀下,閃爍着光輝。寬敞的湖面上波光鱗鱗,遊船如梭,船上不斷的有嘻笑聲傳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姐們出遊,情景甚是熱鬧。
無數的學子仕人凜立船頭,眼望着千金小姐們乘坐的花船,露出狼一般的渴望神情。待到接近花船,他們頓時來了個大變臉,裝出一副正直清高模樣,目不斜視,摺扇輕搖,吟詩作賦,盡顯風流。
幾家官船掩了簾子泛舟湖上,躲在簾子後的千金小姐們,偷偷打量着來來往往的風流才子,挑選着中意的人兒。
趙閒見狀一陣無語,心中搞不明白,這大梁的人都沒長腦子是不是,城外戰火連天,城內還一片歌舞昇平的模樣,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遠遠絲竹聲傳來,街邊酒樓上歌女委婉的歌喉和幾家公子放肆的小聲,讓趙閒眉頭一皺,心中一癢,沉聲道:“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
“隔江猶唱雙節棍,哼哼哈兮…”胡一刀興奮的接了一句,好奇的觀望着四周街道,還不忘哼着趙閒這幾天教他的‘曲子’。
“額…”趙閒哭笑不得給了胡一刀一下,笑罵道:“你有完沒完,教了你一首歌,至於沒日沒夜的哼唧嗎?平白繞了我吟詩的興致。”
黃天天眼前一亮,這首詩多貼合現在的場景,她正想聽聽完整最後一句,沒想到被胡一刀給攪合了。
黃天天一陣失望,猶豫了一下,湊到趙閒跟前好奇道:“趙閒,隔江猶唱什麼?”
路邊走過的夫人小姐們,聽到剛纔那幾句不錯的小詩,都頗有興趣的回眸瞟了一眼。可看到趙閒坐在囚車中,一身青布長衫,腳上一雙破布鞋,都失望的搖了搖頭,目光直接投向了在寒風中凜立凍得瑟瑟發抖的才子們。
黃天天輕輕咬着下脣,跟只小倉鼠似的,一臉好奇寶寶的模樣,讓趙閒得意的笑了笑,道:“叫聲相公,我就偷偷說給你聽。”
黃天天臉上一變,忙掃了掃行人衆多的大街,還好沒人注意。她用刀背在車上敲了幾下,溫怒道:“你正經一點行不?我是捕快,你是犯人,我在押送你,你得聽我的,你沒有講條件的權利,快說快說,不然我把你拉出來,拖在馬後面遊街了。”
好歹毒的心腸。趙閒搖頭一笑,略微醞釀了一下,沉吟道:“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雙節棍,哼哼哈兮…”說完趙閒憋不住,放肆的笑了起來,暗道:沒看出來,還挺順口的,一刀這小子有點本事。
“你去死吧你!”黃天天憤憤的踢了囚車一腳,氣鼓鼓的瞪着趙閒,一臉要吃人的模樣,特別是冬天臉紅撲撲的,美人薄怒頗有幾分味道。
“本以爲是個落魄的才子,可惜可惜,說話瘋瘋癲癲的…”
突然一陣嬉笑之語傳來,街邊的一棟高樓之上,出現一個錦衣公子,面容白皙,穿着華貴,後面跟着幾個年齡相仿做讀書人打扮的男人,還有幾個豔妝女子。
趙閒笑聲一頓,擡頭瞟了瞟,卻見是一羣在酒樓吃花酒的讀書人,趙閒懶得和他們解釋什麼叫‘雙節棍’,這等節奏感極強的曲子,豈是他們能理解的,解釋了他們也不一定能聽懂。
那錦衣公子後邊拿着酒杯的青衣讀書人,聞言探頭望了望,見是一輛囚車不禁掃興的搖了搖頭,不屑道:“季恆兄,落魄的才子也是才子,這等待罪之人理他作甚,莫要掃了興致,咱們繼續喝酒。”
黃天天聞言心裡一氣,趙閒待罪怎麼了?待罪了也是名震常州的大才子,比你們幾個只會喝酒的強多了。
她撥馬來到酒樓下,瞪着上面幾人,道:“這首詩雖然錯韻,但也非平庸之作,你們憑什麼瞧不起人?有本事也作一首出來讓我瞧瞧?”黃天天見到那幾個穿着暴露的女子,臉稍稍紅了一下,眼中的厭惡更加濃郁。
“喲~”那位季恆兄意外的笑了笑,江南女子大多保守委婉,向黃天天這樣穿着捕頭裝束,還一臉兇巴巴的刁蠻丫頭,少見的很。黃天天雖脾氣刁蠻,可長的很水靈,每次生氣都把眼睛瞪的圓圓的,頗有幾分可愛的味道。一身暗紅色的標準捕頭裝束,更加添了幾分異樣的魅力,制服誘惑在那個地方都很吸引人的,何況是這女捕頭很少見的時代。
季恆兄見這馬上小美人發了話,立刻收起了哪絲帶着邪意的笑容,揮手讓那幾位女子退下,依在窗沿上,彬彬有禮的道:“這位姑娘,在下嶽季恆,不知姑娘是那地的公差,這番英姿讓人好生欽佩。”
黃天天上下瞟了瞟嶽季恆,見他穿着華貴氣勢不凡,定然是有些地位的人物,現在出門在外還是不要輕易招惹是非的好。
黃天天思念至此,便輕哼了一聲,叉着腰道:“你管不着,有本事就吟首詩讓本姑娘聽聽,沒本事就滾回去喝你的酒,少在一邊閒言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