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則誠這話說白了,便是你丫的給我閉嘴,也不瞧瞧自個什麼出身,敢在高府放肆,看我如何收拾你。
這話一出,且不說小王姨娘被臊得幾欲羞憤而死,便是那王老太太臉上,也是青一陣,白一陣,難看的緊。
夏茵柔忙道:“老爺彆氣,妹妹青春年少,心直口快了些,回頭改了便是。咱夜是我院裡人失了分寸,若一早回了我,也不敢驚動老太爺,老太太,不關妹妹的事。”
高則誠略帶諷刺的瞧了小王氏一眼,道:“果然是青春年少啊,夫人還需多多約束着才行,別由着別人爬到你頭上來。”
此言一出,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何姨娘,袖子下面相握的手,重重的捏了一下。
三位少爺,四位小姐們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臉上一絲多餘的表情了沒有
而那小王姨娘,終是忍不住,捂着帕子暗自垂淚。
高老太爺視而不見,任由兒子出了心中這口惡氣,半晌纔打哈哈道:“行了,也不是什麼大事,都散了吧。老爺,子瞻留下。”
衆人上前朝老太爺行禮,紛紛退出。
高茉莉見祖父獨獨把父親,大哥留下,心中雀躍。
母親走了又如何?夏氏扶了正又如何?哥哥是這府裡唯一嫡出的長孫,又有舅舅他們在背後撐着,總有一天,這偌大的高府,是她的親哥哥說了算。
高茉莉想及此,頭昂高高,背挺直直,儀態萬方的走了出去。
……
祖孫三代依次坐定。高陽令下人換了熱茶上來,目光落在高子瞻一臉英氣的臉上,心下頗感安慰。
這個孫子,從小便天資聰穎,讀書過目不忘。長得又是這般相貌堂堂。更爲難得的是,富貴人家兒孫紈絝之氣,丁點未染。小小年紀,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沉穩之氣,不可小覷。
高陽越看。越發覺得這個孫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溫和道:“子瞻最近書溫得如何?”
高子瞻朗聲道:“回祖父,孫兒勤學苦讀,無一日敢懈怠。”
高陽撫須嘆道:“祖父心甚安。你今年已十八,且說說有何打算?”
高子瞻思忖片刻。道:“回祖父,先帝剛逝,新帝繼位,新舊交替,正是用人之際,今年秋閨必會開恩科,孫兒打算下場一試。”
“有幾分把握?”
“十分太滿,八、九分應該無礙!”
“好!”
高陽大喝一聲。中氣十足:“我高家兒孫,就應該有這自信與骨氣。”
高則誠目含讚賞之意,也道:“我兒頗有志氣。”
高子瞻謙虛道:“多謝祖父、父親誇獎。子瞻定不會辜負二老的期望。”
未及弱冠的男子面龐清秀,神采熠熠,眼中有着不同尋常的深沉與自信,令高陽、高則誠父子頗爲動容。
高陽捋着鬍子道:“大丈夫先成親,後立業,你年歲也不小了。我與你父親商議,想爲你議門親事。你私下。可有相中的……”
高子瞻深吸口氣,搖頭笑道:“婚姻大事。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父,父親作主便可!”
“大好!”
高陽心情舒暢:“放心,祖父必爲你尋一個溫柔賢淑,端莊本份的大家女子,作你的賢內助。”
高子瞻起身長揖到底:“勞祖父,父親操心!”
高則誠見兒子如此懂事知禮,不喜反憂。
這個兒子素來與其母親近,自打崔氏過世後,子瞻一夜之間長大,眉宇間的沉穩一日盛似一日。後他扶夏氏爲正,父子間話愈發不見多,見了面,淡淡的,全無親近。
似這等婚姻大事,他淡漠的如同不似在議論自己的事,這讓高則誠微微有些擔心。
只這擔心未及心底,便聽兒子淡淡道:“祖父,父親,兒子先行告退。”
……
滿滿當當的一屋子人,最後只剩下父子倆相對喝茶。
老太爺道:“最近朝庭有何動靜?”
“無風無浪。”
“立右相一事,可有人再提起?”
“無人再提。”
“新帝如何?”
高則誠細思之下,忖度道:“時日太短,不好說!性子稍稍軟了些。”
老太爺見兒子不願意細說,小心翼翼道:“先帝過逝,把新帝託付給你,我兒需萬分小心纔是。”
“放心,兒子明白!”
“前幾日,秦國夫人請我過府一敘,言下之意,想把她最小的孫女,許配給子瞻爲妻,你意下如何?”
“秦國夫人?”
高則誠蹙眉。
秦國夫人楊老夫人原是先帝母乳。先帝自猶喪母,故與她情同母子,分外親近。先帝在時,對其頗爲敬重,因顧念養育之恩,故封秦國夫人,賜府邸。兒孫因她之故,在朝庭做着些閒官。
高則誠嘴角微微挑起,正色道:“秦國夫人府在先帝在時,分光無限。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兒子聽說秦國夫人曾經與吳府,郭府交往甚密。”
高相久經官場之人,自然明白吳府,郭府,分別是先帝兩位結髮妻子的孃家。
當年先帝扶李氏爲正,秦國夫人聽聞後伏地長哭,認爲德妃李氏出身低賤,不適爲後。爲此還與先帝鬧了一場。
奈何先帝真心喜愛德妃李氏,不顧羣臣反對,一意孤行,親自寫下詔書封李氏爲後。
“你是擔心,如今李氏已貴爲太后,當年秦國夫人反對她爲後一事,不知會不會來個秋後算帳?”
“正是如此!”
高則誠停了停,又道:“太后此人,心機深沉,非平常女子能比,不可測啊!”
高明冷笑道:“此女聰慧異常,且堅毅隱忍性,確非善茬。只是秦國夫人乃先帝母乳,先帝以孝治天下,她還沒有那個膽,敢動先帝的母乳吧!”
高則誠不與置否,談談道:“婚嫁之事,男子低頭,女子擡頭,門第上倒也說得過去。旁的先不論,且先看看姑娘家模樣,人品如何再說罷。”
“正好替夏氏操辦之際,把人請過來走動走動,私底下相看相看,你意下如何?”
高則誠點頭應下。
高明滿意道:“子瞻的婚事定妥,錦葵,鳶尾的婚事也需得上心纔是。若有合適的人家,只管一議!”
“父親放心,堂堂相府的姑娘,不愁婚嫁。把擇婿的消息放出去,只怕門坎都會被踩平幾寸,不過仍需精挑細選了方可。”
高陽看了看兒子的臉色,忽然嘆道:“兒女家的婚嫁大事,按理,哪裡要我們父子倆殫精竭慮,若崔氏在,必能把此事辦得妥當。”
高則誠聽這話裡有話,擡眉道:“說到底,還是崔氏命薄!”
高陽端起粉彩成窯茶碗,喝了口茶,銳利的目光道:“聽說你最近都歇在正房?”
高則誠不滿道:“兒子都這般年歲了,夜裡歇在何處,父親何苦還過問?”
高陽一拍桌子,惱怒道:‘你便是七老八十了,該管的事,我還是要管。”
“父親!”
高則誠皺眉:“扶夏氏爲正,乃是先帝旨意,此事我已與父親一五一十的說過。”
“那是因爲先帝不知你與此女糾葛。以爲她吃齋唸佛,無慾無求。”
“事實上,她確實無慾無求。若不是我以鳶尾爲脅,求她,以她這般性情之人,又如何肯再入紅塵。我知道父親素不喜她,當年之事,其實是我一已私心,與她無關!”
“瞧瞧瞧瞧,我還未說幾句,你便替她推說了一大堆。則誠啊,男人困於女子之手,絕非好事啊!”高明不悅。
“父親在擔心什麼?”高則誠挑眉。
高明語塞,半晌才道:“這個月來,你日日歇在她處,獨寵之勢漸盛。則誠啊,內宅不穩,則家宅不寧,家宅不寧,則禍及兒孫。你扶她爲正,我絕無二話,但獨寵,萬萬不可。”
“父親,兒子又非帝王,不過是往她房裡多去了幾回,何來家宅不寧,何來禍及兒孫?”
高則誠凜然的目光輕輕一掃,高明心虛,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頭一眼見這女子,便不喜歡。長得太美,正應那句紅顏禍水。果不其然,你大哥爲了她沾上了人命官司,不僅如此,你們兄弟倆還爲她反目成仇,你大哥至今下落不明。這樣的女人,我如何能容得下?”
高明強壓下的三分不滿,漲至七分,冷笑道:“先帝爲防高、崔兩家勢大,兩道賜婚旨意,並臨終親點夏氏。你爲了高府前程,明着順勢而爲,實則暗藏私心,我尚可睜隻眼閉隻眼。但有一點,你該明白,此女出身鄉野,偏偏美貌異常,絕非祥兆。”
高明說到最後,索性把僅剩的三分不滿,盡數涌出。
“父親,她一介孤女,安份守已,謹言慎行,足不出戶,一心向佛,何來不祥?我早就說過,當初是我的錯,與她無半分干係。父親爲何總是針對她?”
高則誠額角輕跳,不鹹不淡的反問道。
“混帳!”
高明勃然大怒,重重的將茶碗擱在几上,茶碗順勢跳了兩跳,便沒了動靜。
“我是不想到頭來,我辛辛苦苦養的兩個兒子,都折在她這妖女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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