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管家塞了厚厚的銀票,到夏公公手裡。後者朝滿意離去,兩位中年婦人身形未動。
杜氏溫言道:“兩位嬤嬤如何稱呼!”
胖婦人頷首道:“回杜夫人,我姓陳,她姓張,奉太后懿旨在傳授宋小姐宮中的規矩。”
杜氏面甜心苦,道:“今日夜了,兩位嬤嬤先安置下來,明日開始,請好好教導我那不成器的女兒。”
張嬤嬤笑道:“杜夫人客氣了。”
說罷,兩人朝杜氏行了禮,由僕女引着出去。
杜氏等兩人離開,捂着心口跌坐在太師椅裡,連連喘着粗氣。
宋夕拉過丫鬟手中的茶盅,奉到她手裡,勉強笑了笑道:“才說要進宮探探口風,誰知竟送了兩個教養嬤嬤過來,母親,女兒的後位穩如泰山。”
杜氏面色哀傷,默默的抿了一口茶,道:“你懂什麼,宮裡如此行事,大有深意。”
宋夕心底輕輕一嘆。只要不拖累二老,管他宮裡是什麼深意,都與她無關。
一嘆過後,又有惆悵涌上來。倘若他知道了,自己因爲他,差點連後位都丟了,不知會不會心生愧疚,又或者……
宋夕猛的搖了搖頭,似要將腦中的念頭甩掉,偏偏又一個念頭浮了上來。自己在墨香小鋪的行事,到底是何人傳到了外頭……
杜氏只顧着思慮兩個教養嬤嬤的事,未曾留意女兒對着高几上的美人瓶,猶自出神。
……
高則誠回朝春院時,三更的更鼓已經敲過。
夏氏早已靠在牀上唸佛經,見人進來。忙和丫鬟一道侍候着男人洗漱。
半晌,男人已一臉疲憊的上了牀,側過臉親了親夏氏的臉,嘆道:“今兒這一天,真是累壞了。”
夏氏將佛珠塞到枕下,將男人的頭擱在她腿上,替他按摩太陽穴:“魏國的人。都安頓好了?”
“安頓好了!吃了一頓接風酒。就散了。”
“魏國的人,都長得什麼樣?”
“還不是兩隻眼睛一個嘴巴,比咱們南邊的人粗壯高大。酒理也大,禮部今日陪着的幾個,都醉了。”
夏氏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笑道:“這麼說來。以後可少不了你作陪。”
女人呼出的氣息噴出高則誠臉上,若是往日。必有一番動靜,今日高則誠有心無力,只笑笑道:“太后發話了,不過是個使團。何需勞動一國之相出面,今日頭一回,我露個面。裝裝樣子。”
夏氏奇道:“對方這次派出來的,一個是王爺。一個是將軍,可都是四大世家的人啊。”
高則誠稍稍停滯了一下,低語道:“這魏國狼子野心,不能太過看重,必要給些下馬威才行。”
“這話如何說的?”
高則誠將女子的頭一勾,附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夏氏從男人口裡聽到林西二字,心怦怦直跳。
待把事情的來朧去脈聽清楚後,方纔長長的鬆了口氣,怒道:“這魏國人,果然不是什麼東西。”
高則誠有些吃驚一向溫柔的女人,竟講出了這麼一句恩怨分明的話,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都盯着呢,一有風吹草動,宮裡就有消息。對了,我今兒頭一回見那林西,不知爲何,總覺得有幾分眼熟。”
夏氏的臉頓時變得皺白,半響才道:“哪裡眼熟?”
“說不出來!”
高則誠笑笑道:“那孩子嘴邊的兩個酒窩跟你長得極像。”
夏氏身子一顫,手抑不住的發抖。
高則誠只當她冷了,忙起身把她按進了被窩裡:“早些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夏氏看到他一雙幽深的眼眸裡,柔情淡淡而出,別過頭不忍再看。
高則誠吹滅了蠟燭,躺在牀上自嘲一笑道:“這林西貼了麪皮,隱在咱們高府這麼些年,竟然無一人發現,要不是……看容色倒是個極出挑的人。”
夏氏一言不發。
高則誠只當她睡了,一陣因意襲來,思緒模糊起來。
將睡未睡時,聽得身旁的女子柔聲道:“則誠,先夫人週年祭,咱們把她請進府,給先夫人磕幾個頭,你說好不好?”
高則誠迷糊道:“好啊!”
低低的鼾聲在房裡響起,夏氏慢慢睜開眼睛,亮若星辰。
……
“梅梅,你看高相此人如何?”
文睿浩支着下巴,斜靠在貴妃要榻上,敞開的衣襟,露出胸口一大片肌膚。
柳柏梅坐在桌前,自顧自倒了杯熱茶,沉吟道:“言語謹慎,老奸巨滑,極不好對附。”
文睿浩咬牙悶哼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柳柏梅灌下兩口熱茶,清了清嗓子道:“別說我沒提醒你,驛館四周的侍衛,目光炯炯,腳下沉實,絕非普通侍衛,弄不好是禁軍裡挑出來的翹楚。”
手撫上微微有些發緊的太陽穴,這幾日連續陪人喝酒,腦子像灌了米糊似的,有些不大好使。文睿浩冷笑道:“這莘國倒也看得起咱們。統共兩百多號人,想掀點風浪,都沒這本事。”
“你少打歪主意,這一趟來莘國,只爲探探底。南人最是精明狡猾,咱們得處處小心,不可妄爲!”
“梅梅,你也真看得起我。本王都被人監視上了,還妄什麼爲?”
文睿浩將眉頭擰到一處,冷笑道:“罷了,罷了,本王還是尋幾個絕色的女子,好好尋歡作樂一番。聽說南邊的女人比起咱們北方的,可水靈不少。梅梅,本王這個主意如何?”
柳柏梅咧嘴笑道:“好主意。你尋歡作樂在明,也好作我的掩護。”
“非也,非也!”
文睿浩搖頭擺尾道:“你也需得走個過場,不勝酒力之後,方可早早回房休息!”
柳柏梅笑意深深:“浩子,你這主意甚好!”
“回王爺,將軍,今日黃昏後,宮中有旨意到將軍府,聽說內侍還帶了兩個宮中的教養嬤嬤到將軍府上!”來人低垂着腦袋回話。
柳柏梅迅速道:“可曾打探到是什麼旨意?”
“回將軍,打探不出來!”
“噢?”
文睿浩挑眉道:“莫非是咱們的計謀奏效了?”
柳柏梅眉心輕輕一動,眼眸微眯:“只怕未必!來人,去查探一下,這幾日京城有什麼消息流出!”
“是,將軍!”來人抱拳而出。
文睿浩冷哼一聲,目光對上柳柏梅眉的,凝神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