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梅自知失言,忙掩飾道:“真真是今非昔比了,且不說一身的穿戴,隻身後兩個太后賞賜的婢女,就足見其深得太后的心。”
紫薇一臉不可置信道:“她身邊跟的,是宮裡的婢女?”
臘梅點頭道:“聽說有四個,今兒來了兩個,模樣極爲出挑,一看那氣勢,便與咱們不一樣。”
高鳶尾撫了撫明媚的面龐,心中悶悶的不想說話。
紫薇和臘梅見了,心知小姐必是爲了剛剛那夫人二字,心中不痛快,也不便多勸,各自忙去。
……
“什麼,你是說林西回來過了?”
高子眈俊眉高挑,一把抓住朱姨娘的手道:“怎麼不派人來會知我一聲。
朱氏將帕子一摔,冷笑道:“你是什麼身份,她是什麼身份,不過是個外頭的野種,連個名份都沒有。你堂堂相府二少爺,如何能見得這種人。夫人鄉野出身,不懂事,難不成,你也不懂事。”
高子眈一聽這話,忙皺了眉頭看向一旁的高錦葵:“姨娘怎麼了,誰惹得她。”
高錦葵穿着淡紅衣薄衫,飽滿柔嫩的皮膚像是用水掐出來般,偏臉上盈着一股子薄怒:“還不是那林西,一府的主子,丫鬟,上上下下都送了禮,獨獨咱們這一房,什麼都沒有,生生當着衆人的面,打了咱們一巴掌。你讓姨娘如何不氣?”
高子眈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高錦葵氣憤道:“爲了一個林西,我折了山秀不說,哥哥你還捱了打,連累着姨娘在父親跟前都沒了臉面,要我說啊。簡直是個禍害。”
朱姨娘冷笑道:“偏偏這個禍害如今得了太后的青眼,人家身後跟的奴婢,都是太后賞賜的,真真是小人得勢。”
“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個野種嗎,要我說,是不是真的。還不一定的。別到時候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高錦葵一想到這幾個月父親的冷臉,一向沉穩的她也忍不住氣呼呼道。
朱姨娘一聽這話,雖然心下痛快。反倒是起了憂患之心:“這會子她得勢,咱們鬥不過,避開些,萬一她在太后跟前使壞。別的姨娘倒不怕,就怕你們外公家遭了秧。”
高錦葵雖心下忿忿不平。然細細一思量,倒確實有那麼幾分後怕。衆所周知,莘國的權力盡數在太后手中,若太后聽信了她的讒言。那朱府這些年的富貴,豈不是一朝化爲烏有。
母女倆對視一個眼神,均看到彼此眼中的深意。
高子眈心下煩躁。撂了衣衫,就從竹塌上跳了下去。
朱姨娘一驚:“你往哪裡去?”
高子眈頭一不回道:“往大哥院裡走走去。”
朱姨娘正欲攔下。卻見女兒扯了扯她的衣袖,輕輕搖頭。
朱姨娘太陽穴突突一跳,瞬間明白過來。
待高子眈離去,高錦葵湊近了,低聲道:“姨娘,林西那頭,咱們是不是……”
朱姨娘聽着女兒半遮半掩的話,背後冷汗涔涔。剛剛那一通話,不過是說給兒子聽的,實際上她心裡直犯杵,到底是女兒知曉孃的心意啊。
朱姨娘深以爲然的點點頭,壓低了聲道:“姨娘就怕這小賤人記仇,當日你哥哥被打,我對林西那一通打罵,可不輕啊。”
高錦葵忖度道:“既如此,咱們暗下也該有所表示。”
“我兒說得對,小賤人涉世未深,應該好哄的很!”
……
泰然院裡,高子瞻一身月白色長衫,坐在書案後讀書。
荷花悄無聲息的端了托盤進來:“大少爺,廚房送來的冰鎮綠豆百合湯。”
話音剛落,高子眈掀了簾子進來,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很不客氣的道:“給我也盛一碗來。”
荷花應聲,正欲出去。
“等等!”
荷花愣了一下,道:“二少爺有可吩咐!”
“今日林西來,她……有沒有提起過我?”
荷花認真的想了想,道:“沒有!”
“那她有沒有提起大哥?”
荷花瞧了大少爺一眼,認真道:“也沒有!”
高子眈似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
荷花轉身出去。
高子瞻放下手中的書,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大哥!”
高子眈撫額嘆道:“這丫頭今日來府裡,旁人都有禮到,我這個舊主子偏偏連根線都沒有,你說她是怎麼想的?”
高子瞻神情微微驚訝。荷花素來不是多嘴的人,並未對他說起這事。
“也許,她忘了也不一定。”
高子眈嘴角一撇,顯然他對這個說辭不屑一顧,“你說她會不會因過挨板子的事,記恨到我頭上?”
高子瞻搖搖頭:“應該不會。我瞧着她並非心眼小的人,再者說,挨板子的事,也記恨不到你頭上。了不得是爲了朱姨娘那幾記巴掌,又或者是爲了二妹妹跟前的山秀。”
“對啊!”
高子眈眼前一亮,撫掌讚道:“這麼說來,大哥你也應該沒有收到東西。”
高子瞻神情淡淡,拿起手中的書,輕道:“自然是沒有的,得了,好生回房讀書吧,再有一個月便要秋閨,你與我一同下場,必要考個好名次,方纔對得起這些年的苦讀。”
高子眈聞言屁股未動分毫,譏笑道:“大哥,你也別學那夫子整天說教。我資質差,比不過大哥,能弄個功名回來,就已心滿意足。再者說,書讀得好有何用,父親照樣不會正眼瞧我。反正有你一個狀元之才,高家便已圓滿了。”
“胡說!”
高子瞻呵斥道:“父親對你寄予厚望。”
高子眈不惱反笑:“大哥,咱們不說這個。我聽說你昨天去了醉仙居?”
高子瞻手一疆,道:“這話什麼意思?”
高子眈笑意深深:“別瞞着了,那日你給林南送玉簪子。我和那林西正在樓上包間,瞧得一清二楚。若不然,你那通房如何會知道這事,又如何會使了毒計。不過,大哥可別惱我,這事我只講給了姨娘聽,旁人誰也沒說。”
高子瞻很清楚這裡頭的彎彎繞。也不說穿。只淡淡道:“這玉簪子並非是我送的,而是另有他人,我不過是順着話應承了下來。”
高子眈大驚。臉上訕訕問道:“那你去醉仙居是……”
高子瞻深看他一眼,一字一句道:“醉仙居兩個掌櫃是林西的親人,我打聽到昨日她要往醉仙居去,所以……畢竟那如玉是我的人!”
“不過是個丫鬟。大哥這般身份的人,哪需要……”
似有什麼從腦海中閃過。高子眈陡然一驚。那兩個掌櫃是林西的親人,這麼說來……
高子眈癡癡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顯然是受了震驚,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原來竟是這樣……”
高子瞻見他一句話說得顛三倒四。不知所云,正欲出口相問。
那高子眈忽的跳了起來,大聲道:“完了。完了,不好。不好。”說罷,連聲招呼都未打,人便一陣風的衝了出去。
荷花端着托盤進來,詫異道:“二少爺怎麼了,一溜煙便跑了?”
高子瞻如實的搖了搖頭,眼中閃過疑色,頓了頓道:“不必理會他,想一出是一出。”
荷花將托盤放下,垂手立於案前。
高子瞻見她似有話要說,遂問道:“何事?”
荷花猶豫一下,道:“大少爺,今日林西說,下回她想帶奴婢出府。”
高子瞻笑道:“爲何要出府?你不是最怕到外頭去?”
“她說,一個女子久居深宅內院,見不得外頭的花花草草,品不得市井美食,豈不是辜負了這大好的青春,她想讓奴婢多見見市面。她還說,奴婢燒壞的是臉,不是心,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你如何想?”
荷花深吸一口氣道:“奴婢……奴婢想試着……試着……”
“她說得極對!”
高子瞻淺笑如風:“以後只要她喚,我必會放你出府。”
荷花似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大少爺,當真?”
“千真萬確!”
……
入了侯府,已是正午。空中雲層漸厚,天氣越悶熱起來。
林西一回院,逍遙侯便打人過來問話,又派人送了幾盆冰過來。即便如此,林西還是沒甚味口,簡單用過些飯菜,盤坐在榻上打了會棋譜,便暈暈欲睡。
四個季節將她安置好,便去了外間說話。
秋雨等人坐定,湊過臉,壓低了聲道:“大奶奶上午又來了?”
春,夏二人眼皮微眯。
“她又來做什麼?”
秋雨搖頭道:“說是來看姑娘,見姑娘不在,坐了一會就走。”
春夜冷笑道:“哪裡是來看姑娘的,姑娘今日出門,這麼大的動靜,這府裡的人如何不知?”
冬雪追問道:“你這話的意思是……”
春夜沒有順着她的話往下說,自顧自道:“有件事,我需得提醒你們?”
“何事?”餘下三女齊聲道。
春夜話未開口,先冷笑三聲:“不知你們可曾在意到大爺瞧我們四人的眼神?”
此言一出,三女均心下一驚,臉色大變。
冬雪厲聲道:“他竟然敢打這個主意,也不瞧瞧咱們是從哪裡出來的。”
“哪裡出來的都沒用,他是太后的親侄兒,又是姑娘的親舅舅,他若張口,難不成姑娘還拒了去不成。”夏風將手中的扇子一扔,沒好口氣道。
秋雨臉色一哀,聲調悲涼道:“在宮中日子難過,原以爲跟着姑娘會好些,哪知道剛來這府裡,便被人盯上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宮裡尋個能依靠的主子,何必進進出出的。”
春夜的目光在三人臉上來回盪漾,湊近了低聲道:“我且問你們,給大爺做小,你們可願意?”
三人聞言,俱是一臉驚色的看着春夜。
春夜看着三人的反應,正色道:“你們若存了這個心,此時倒是個好機會,旁的不消多說,錦衣玉食,呼奴喚婢,指日可待。若運氣好,替大爺生下個一男半女,便可擡直了腰板,堂堂正正做主子,憑咱們幾個的本事,大奶奶跟前吃不了虧。”
冬雪沒忍住,冷笑道:“若不是願意又怎樣?”
“不願意,那我就去求姑娘。”
“姑娘能護得住我們?”冬雪追問。
“旁的我不知道,我只看姑娘對相府那幾個,便知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春夜正色道。
冬雪蹭的站起來,冷笑道:“你也不必問我,侯府大爺在外頭的名聲,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姨娘,我是絕計不會做的。”
夏風笑道:“冬雪的話,便是我的話。”
春夜目光看向秋雨,秋雨笑道:“你也不必看我,我就不信,跟着姑娘的前程,會比做大爺的姨娘還差。”
春夜滿意的笑道:“既然如此,等姑娘醒了,我便去求求姑娘,這事拖不得!”
……
積壓了三天的高溫,終是在林西午覺醒來後,雨點夾雜着悶雷,傾塌似的落了下來。
林西站在廊下,看着院子裡暴雨如注,只覺得這單調的雨聲聽起來分外動人。
“姑娘!”
春夜打量林西臉色,小心翼翼道:“有件事想與姑娘說!”
林西專注的看着地上濺起的雨花,聞言擡道:“何事?”
春夜打量了圈院子,一副欲言又盡的表情。
林西會意,笑道:“這悶雷打得人心裡慌慌的,咱們進屋說話。”
進屋,坐定。
春夜垂立於林西跟前,伸出手,低聲道:“回姑娘,這是昨日大奶奶送給奴婢四人的,還問了我們四人的生辰,秋雨,冬雪兩人摸不清大奶奶的意思,只好先將戒指收了下來。今日上午,大奶奶又來。”
我擦,這女人真真是賢惠過頭了,居然想着幫男人納妾,還打起了四個季節的主意。哼,送戒指這種下三濫的招數,虧她想得出。再者說,要送也送些個上檔次,像這種既沒品味,又沒賣相的東西,四個季節豈會放在眼裡。
林西接過戒指,放在手心中左看右瞧,彷彿那是什麼無價寶貝,半晌才指着圓凳子笑道:“這四人當中,就數你最聰慧,你倒說說,大舅母這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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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給自己說:加油,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