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點點頭道:“我也不瞞你們,我對他……”
林南紅着臉未將話說完整,然眼神中流露出的愛意已說得明明白白。
林北鬆了手,靠在椅背後,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便是進宮,我們也護得住!”
林南搖搖頭笑道:“師妹,師弟,師傅在世時,曾說過一句話,他說人活一世,各有宿命。遇見他,許是我的宿命,想來應是上天安排好的。可是,我卻還想留一份自尊給自己。”
林西聽得分明。
入了宮,一切依附於那個男子,仰人鼻息,與人爭寵,人心變得面目可憎。師姐如此隨性隨心,利落潑爽的一個人,如何能熬得過這威嚴而高聳的宮牆。
林西將師姐微涼的手握在兩手中,又嗔又怨道:“都怪師姐長得太好。”
說罷,用腳踢了踢林北的,嘟着嘴道:“爲了慶祝師姐心有所屬,師弟,我想吃烤魚!”
林北啞然失笑道:“師姐心有所屬,跟你吃烤魚有何關聯?”
林西哭喪着一張臉道:“她都心有所屬了,我連個烤魚都不能吃嗎!”
房中二人,捧腹大笑。
……
膝黑的山路上,十幾騎黑馬護送着一輛寬大的馬車奔馳在路上。
一個時辰後,宮大門開,一行人風塵僕僕的擁着皇帝入內。
趙靖琪疾行幾步,猛的收了腳,挺拔的身姿似有一絲疲倦。
“孫統領!”
“臣在!”
“今日之事。該如何回太后啊?”
“皇上上放心,一切都已妥當!”
孫欣傑忙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道:“必不會有任何差錯。”
趙靖琪滿意的點點頭,深看了他一眼:“很好,朕就喜歡你這樣辦事爽快的人!”
“謝皇上誇獎!”
“來人,擺架長門宮,朕要給太后請安去!”
“是!”鬆公公應聲。
趙靖琪轉過身,朝身後擁着的衆人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道:“朕今日外出,耽誤了功課,一盞茶後。讓崔侍書在御書房侍候!”
“是!”
鬆公公的聲音又細又長。在寬闊的殿前,顯得尤爲突兀。
隱在侍衛中的崔瑾辰眸色一緊,緩緩的垂下了腦袋。
……
“皇上回來了!”
李太后着一件中衣,對着鏡。身後的春陽正將她頭上的珠翠一件一件卸下來。顯然是打算安寢了。
“噢。快請進來!”李太后聞言忙轉身道。
片刻,趙靖琪已精神抖擻的立在跟前,扶過太后的手。將其攙到了牀上。
李太后打量皇帝臉色,笑道:“今日,皇上可有收穫!”
“果然是聽君一席言,勝讀十年書。母后,收穫極大!”
趙靖琪從懷中掏出個護身符,送到太后手中:“這是兒臣替母后求的護身符。”
李太后捏着護身符,細細看了看,心中涌上暖意,笑道:“皇上替哀家求來的,哀家定要好好的戴在身邊。”
趙靖琪見太后笑意盈盈,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遂起身告退。
李太后將他喚住。
“皇上,今日魏國皇帝派人送了信來。”
趙靖琪俊眉一擡,想着先帝臨終前的交待,眼中微有深意,淡淡的“噢”了一聲。
“魏國將派使臣出使莘國,一來朝賀皇帝登基,二來加強兩國之間的友誼!”李太后的聲音,淡而平靜。
“派了何人?”
“楚王文睿浩,魏國大將軍柳柏梅。”
“噢,竟是這兩人!”
趙靖琪微思片刻,恭敬道:“母后對此事,有何看法?”
李太后滿意的看了皇帝一眼。到底是去了趟延古寺,心境平和了許多,遂笑道:“既來之,則迎之。皇上明日早朝後,將相爺,宋將軍留一留,聽聽他們的想法,再作打算!”
趙靖琪點頭稱是:“兒臣明白!夜深了,母后早些安歇罷!”
“還有一事!”
李太后笑道:“錢御史的位置 ,哀家想挪一挪。”
錢御史?錢寅?逍遙侯的大舅子?
趙靖琪一聽太后提及此人,心下微有不暢,淡淡道:“太后想如何擡?”
李太后一聽皇帝的口氣,便知他心頭不喜,遂笑道:“哀家是覺得此人言語機敏,爲人油滑,正好魏國使臣來京,由他操持那些個瑣碎之事,最是合適不過。”
趙靖琪深知太后的私心,卻因這一番說辭倒也不好駁了去。且那錢寅,也確如太后所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他笑了笑道:“便依太后所言,調到禮部吧!”
李太后眼中閃過光芒,微微頷首。
“皇上啊!”
“母后還有何事?”
趙靖琪來回奔波了一天,又落了一回水,身上已乏的很,偏偏太后似有一肚子話要說。皇帝只得強打精神,含笑應對。
“皇帝今年已年滿十六了,登基也過半年,這後宮的大事,也該思慮起來。”
趙靖琪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美人心,一顆心只在那天上飄啊飄的,哪裡有心思談後宮的事,遂推脫道:“母后,兒臣雖已十六,然先帝有言,讓兒臣遲些成婚。兒臣登基不久,根基尚淺,只一心想將朝政打理好,兒女私事暫先緩一緩罷!”
“皇上一心只爲朝政,乃莘國百姓之福。只這後宮一事,也該充盈起來。這幾日各府各州都有上書,想從中挑選容貌品行出衆的秀女,給皇上過目。哀家以爲,先選看着,兩年後再行大禮。豈不兩全齊美!”
趙靖琪不願多言,只應附道:“一切,全憑母后作主!”
李太后見他一臉疲憊,無心談論此事,倒也不再往下說,只想着等哪日母子二人無事,再好好的議一議!
……
御書房裡,崔瑾辰恭着身,立在書案旁。四個小太監各站其位,低頭着腦袋。看不出是在打磕睡。還是沉思。
沉重的朱門吱呀一聲,崔瑾辰忙迎了上去,恭敬道:“皇上回來了!”
趙靖琪斜看了他一眼,手一擺。身後的太監們有眼色的離去。
鬆公公親自將茶盞奉到皇帝手邊。遂既便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觀鼻。鼻觀心。
崔瑾辰看了眼鬆公公,上前道:“皇上,太后那邊……”
“還是你的主意妙。母后拿着那個平安符,什麼話也沒說!”
崔瑾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長長鬆出一口氣。
“皇上,以後行事,能不能小心些,今日這上天入地的,我這心到現在都呯呯直跳。萬一皇上有個好歹,我一小小的侍書,便是有幾條命,都不夠埋土。”
鬆公公一的這話,忙跪倒在地,泣道:“皇上,崔侍書這話言之有禮,皇上萬尊之軀,絕不能有丁點差錯。奴才懇請皇上……”
“行了,不必多言,朕心中有數!”趙靖琪聽得不耐煩,拿起茶盅一口氣猛喝了半盞茶,徹底鬆了口氣。
“朕今日確實魯莽,今後定會派人跟着,絕不單獨行動。”
鬆公公愁眉苦臉道:“皇上,還有今後?您饒了奴才吧,只這一回,奴才就已經半條命都送了,再來一回,皇上不如給奴才來個痛快的。”
崔瑾辰想着今日之險,也跪地道:“皇上有所不知,今日要不是那靜王世子只在百米外,身上又有幾分手腳功夫,還懂通醫術,便是滔天的大禍。”
趙靖琪臉色不豫的瞧着地上兩人,慢慢挺直了身子道:“罷了,罷了,朕以後,絕不以身涉險。你們兩個,都起來,朕有事要商議!”
地上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後怕。
趙靖琪輕咳一聲,道:“朕想將小南接到宮中,你們可有良策!”
鬆公公迅速道:“皇上,那林南姑娘不是不願意進宮嗎?”
趙靖琪擡起腿,便是一腳。
“她不想進宮,朕難道就能常出宮?”
鬆公公惶恐伏首道:“皇上贖罪,奴才實在想不出好辦法。”
“滾滾滾,瑾辰,你幫朕想想辦法。”
崔瑾辰頗爲憐憫的看了眼鬆公公,硬着頭皮道:“皇上,我瞧着那南姑娘是有幾分氣性的人,這事需得從長計議。”
趙靖琪聞言,似尋到了知音,感嘆道:“朕就是知道她有氣性,故才假意應承下來。只是……哎……瑾辰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一個宮裡,一個宮外,朕的日子難熬啊!”
崔瑾辰心中冷笑。心道這便日子難熬了,我天天呆在這死氣沉沉的地方,日子不也熬過去了。
趙靖琪似聽到了冷笑,幽幽盯着崔瑾辰的臉道:“你也不必感嘆,剛剛太后說了,要替朕選秀,大婚之事,不出一兩年。到時候……”
崔瑾辰心中大喜,眼睛一亮:“皇上,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不過,有些事情,還得看朕的心情,朕的心情一好,說不定會求了太后,讓你早些出宮;若是朕的心情不好,再留你一兩年侍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似有一盤冷水從天而降,將崔瑾辰淋了個透心涼。他磨了磨後槽牙,道:“皇上,此事非一朝一夕能成,還容瑾辰細細思量。不過有兩個人,皇上不防稍稍走得親近些。”
“你是說林西,林北?”
“正是。此二人是南姑娘最親的人,他們的話,南姑娘肯定會聽。今日靜王出手相幫一事,也是他們二人在當中穿針引線。皇上不防愛屋及烏!”
趙靖琪豁然開朗。
……
夜,越見深沉。
鬆公公喚來貼身的小太監,叮囑他將崔侍書送回院中。
崔瑾辰瞧了小太監一眼,渾不在意,只讓他在前邊帶路。。
暗夜中的長巷空空蕩蕩,只零星的幾盞宮燈,幽幽暗暗的亮着。
緊繃了一天的心絃突然鬆馳下來,一陣睏意涌上,崔瑾辰只覺得腳下無力,長長的打了個哈欠。
小太監似察覺到崔侍書的疲倦,體貼到:“奴才知道有條近路,可節約些時間往公子院裡,只是公子不能聲張。”
崔瑾辰苦笑着從懷裡掏出十兩銀子,塞到小太監手中,不奈煩道:“小爺我累得兩條腿兒似灌了鉛,哪來力氣說話,趕緊的,前邊帶路。”
小太監收了銀子,身子一躬,笑道:“謝公子爺賞,公子跟緊我。”
說罷,腳下拐了個彎,朝另一個方向的巷子走去。
兩人步行數丈,路經一個宮門。
小太監壓低了聲道:“公子,咱們走快些,這裡一般不讓人來,給人看到了,便麻煩了。”
莘四的皇宮,四四方方,每個殿門,建得極爲相似。暈暗的燈籠下,崔瑾辰壓根分不清這時哪個宮門口,隨口問道:“這是哪裡?”
小太監輕聲道:“重華宮。”
崔瑾辰一個哆嗦,腦子中似閃過什麼,慢放了腳步,本能的朝那宮門看了一眼。
宮門半掩着,露出一條縫,縫裡微有光亮。
崔瑾辰好奇的上前兩步,露過門縫往裡瞧,忽然一聲低低的嘆息,在空曠而遙遠地方響起。
一個銀髮女子目光直直的落在宮門上,沒有一絲血色的面龐,在燈籠下,顯得有些怪異,一雙眼睛閃閃的,似在對他笑。
崔瑾辰嚇了一跳,心裡說不清是恐懼還是驚詫。
正欲離去,那銀髮女子突然朝他招了招手,崔瑾辰心跳得快要從喉嚨裡蹦出來,腿下一軟,落慌而逃。
那小太監似跟本未曾察覺後的動靜,依舊提着燈籠,一步一步走得穩健。
崔瑾辰急行幾步,卻抑制不住心下的好奇,回頭看了一眼。
一望之下,又呆住了。
一個宮女模樣打扮的女子,安安靜靜的立在宮門口,清清秀秀的臉龐,在夜色裡顯得有些突兀。
崔瑾辰渾身一寒,心底的疑慮,慢慢涌起。
……
話說林北出了院子,並未回自個院裡,而是去了靜王書房。
書房裡,已有擺好了棋盤,靜王正跟下人交待什麼,見他來,揮手示意人出去。
“事情如何了?”
林北簡單的說了說。
趙暉聽罷,撫着稀疏的幾根鬍鬚,嘆道:“果然是你師傅調教出來的人,一樣的淡泊明利。罷了,就衝你師姐這份明白,老子就喜歡。你跟她說,她哪天若是想入宮了,老子便收她爲義女,量那老太婆不也敢如何。”
林北淡淡的搖了搖頭,道:“原本我與小西也是這個打算,如今看了,倒不必了。”
趙暉也不多言,扔了一封信到案桌上:“得了個消息,你自己看看!”
林北接過密信,展開來一看,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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