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心下正懊惱不己。
高紫萼斜了她了一眼,捏着帕子輕笑道:“三姐,好在是我們姐妹聽到了,若是傳在大姐耳朵裡,可就不大好了。”
高錦葵頓足,輕巧的轉過身,嗔笑道:“四妹,三妹如今也是嫡出了,跟大姐平起平坐,這話便是說了,以大姐的爲人,了不得自個生場悶氣,你擔什麼心?”
這一通夾槍帶棒的話,說得平蕪院衆人臉上都不好看。那紫薇尤甚,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高鳶尾悄悄把紫薇掩在身後,笑道:“外頭雨大,快往屋裡坐吧,淋了雨着了寒可不得了。”
高錦葵笑道:“三妹啊,不是做姐姐的說你,有時候那些個賤婢,該敲打的時候,就該好好敲打。四妹,咱們進屋吧!”
高鳶尾眸色一深,作了個請的姿勢。
高錦葵,高紫萼相視一笑,提了裙角,往屋裡走。
紫薇忙上前低聲道:“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知道她們在外頭。”
“傻丫頭!”
高鳶尾朝她搖了搖頭,輕聲道:“去喚橙子進屋來侍候。你歇着。”
……
坐定,茶還未上,高錦葵,高紫萼便眼尖的看到了几上擺着的幾件衣裳和一個首飾盒,姐妹倆對視一眼,高紫萼朝身後的錦繡遞了個眼神。
錦繡會意,笑着走過去,故作驚訝道:“三小姐這衣裳,顏色可真漂亮啊,比我們家小姐的可精緻多了。”
橙子正巧捧着瓜果進來,聞言笑道:“都是一樣的面料,一樣的做工。一樣的款式,哪會比四小姐精緻?”
錦繡似隨意的翻了翻,笑道:“瞧瞧,光這海棠花上,就比我家小姐多用了幾縷金線。”
橙子見她自說自話亂翻小姐東西,心下不喜,放下盤子。走到錦繡跟前。把她往外擠了擠,捧起衣裳,冷笑道:“你連這衣裳上多繡了幾根金線也瞧得出。你這眼神做丫鬟倒是可惜了,該去那繡坊,做那繡娘纔好。”
“尖牙利嘴的,做丫鬟也可惜了。正該去做那媒婆纔好!”錦繡年芳十四,長得清秀可人。一聽這話,毫不示弱,反脣相譏道。
“你……”橙子氣得胸脯一鼓一鼓。
“橙子,把東西收拾放進裡屋去!”臘梅忙上前攔了話道。
“我就說三妹的丫鬟個個伶牙利嘴的。厲害的很。”高錦葵放下茶盞,輕飄飄道。
“二姐過獎,這丫鬟平日瞧着還好。不像是那厲害的人。”
高鳶尾軟綿綿的把話頂了回去。
高錦葵恍若未聞,捻起玉碗中的一片梨。放進嘴裡。
“橙子,把你家小姐的首飾盒子遞我瞧瞧!”高紫萼突然出聲道。
“四小姐,東西都是一樣的,有什麼可瞧的?”橙子不悅道。
“喲,你這丫鬟,氣性還挺大。三姐,我不喜那鎏金掐絲點翠轉珠鳳凰步搖,想跟你換一枝。”高紫萼偏過臉朝高鳶尾撒嬌道。
高鳶尾不作他想,笑道:“橙子,拿給四小姐瞧瞧。”
橙子雖心下不願,奈何小姐發話了,只得依言行事。
高紫萼打開那錦盒,笑意便凝滯在臉上,半晌,她把錦盒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哼道:“怪道不想讓我瞧,哼,原是藏着好東西呢。”
高鳶尾不明就裡道:“四妹這話,我可聽不明白,一樣的鎏金鳳凰步搖,哪裡就藏着好東西了?”
“得了吧,你自己瞧!”
高紫萼起身,拿起錦盒中的首飾,衆女一瞧,卻是一隻明晃晃的五鳳朝陽珠釵。
釵爲六尾,鳳尾一顆大珠引出鳳頭和流蘇,旁邊各有珍珠一料,又引出小流蘇各一,明晃晃的打人眼。
高鳶尾一驚,忙道:“臘梅,今兒的東西是誰送來的?”
臘梅忙道:“小姐,是夫人跟前的正陽姐姐,親自送來的。”
“哼!”
高紫萼把那珠釵一扔,怒道:“先夫人在時,一年四季衣裳首飾,不管是嫡出、庶出,都是一視同仁。這會子剛扶正沒幾天,便分出個嫡、庶來了,偏心也不是這麼偏的。”
臘梅忙上前勸道:“四小姐,許是弄錯了吧,夫人對我們小姐一向冷淡,又豈會……”
“你沒長眼睛,自己不會看啊,東西就擺在面前,難不成是我冤枉了你家小姐。那衣裳也是,一樣的硃砂紅,偏她多了幾根金線,什麼意思?”高紫萼氣得銀牙直咬,
“四小姐,這跟我家小姐有什麼關係。東西送過來,我家小姐一眼還沒看過。”橙子也不是那吃素的,小嘴很是利落。
高錦葵拿出帕子,拭了拭嘴,柔聲道:“好東西都盡着她,你家小姐自然是不用看的。四妹啊,你也彆氣,誰讓我們是庶出呢,只能怪命不好。”
火上加油的一句話,令高紫萼怒不可遏,想着自家姨娘爲了爭正室之位,爲她和哥哥謀個前程,被父親禁足整整四個多月,到頭了居然被個吃齋唸佛的人搶了先,氣罵道:“什麼命不命的,不過是會狐媚人罷了,有什麼?”
“四妹!”高鳶尾見她說話沒了分寸,冷了臉呵斥道。
“四妹!”
高錦葵忙搶了話頭,冷笑一聲道:“你這般口無遮攔,小心隔牆有耳。回頭傳到夫人耳朵裡,你可落不得好。”
“我怕她做什麼?自己行事不正,還怕別人說。鬧一場纔好,鬧到父親跟前,我倒要瞧瞧,沒臉的是誰?”
橙子見自家小姐慘白着臉,一言不發,忍不住出聲幫腔道:“二小姐,四小姐,事情的方圓還沒弄清楚,你們便想鬧,何苦呢?此事,找正陽來問一問,不就清楚了嗎。我家小姐可從來……”
“你算是個什麼阿物,主子講話,哪有你一個賤婢說話的份?滾開!”高紫萼陡然拔尖了語調。
“如今一個丫鬟,也能跟主子論起對錯來了,也不知道是杖了誰的勢?”高錦葵瞬間目光銳利。
“四小姐……”橙子不知如何申辯,急得跳腳。
臘梅怕事情鬧大,忙攔住橙子,呵斥道:“還不快下去。”
“慢着,你別走,原是我們不配來這裡,該走的是我們。”
高紫萼憤然起身,似有意又似無意的用袖子輕輕一拂,那上好的五鳳朝陽珠釵應聲而落,碎成兩片,躺在地上冷冷的泛着金色的光澤。
屋裡衆女一愣,都驚住了。
橙子心直口快,忙搶上前撿了起來,心疼道:“四小姐,這釵子礙你什麼事了?你要把它拂到地上,到時候夫人問起了,你讓我家小姐怎麼回話?”
“不得了了,了不得了,我堂堂相府四小姐,連個丫鬟都作威作福到頭上來了,我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了,索性鬧她一鬧吧。”
說罷,高紫萼雙手用力一拂,只聽幾聲脆響,桌上的茶盞,錦盒噼裡啪啦掉在地上,狼藉一片。
屋裡幾個大丫鬟手忙腳亂的擋在自家小姐跟前,偏那錦繡沒留神腳下,踩了塊瓷片,人直往後仰,衆女又嚇了一挑,忙上前扶住,一時間屋裡驚叫聲連連,亂作一團。
高鳶尾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看着屋裡亂轟轟的景象,長長指甲深深的嵌進手掌心裡,淚流滿面。
此時,院子外,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朱姨娘,何姨娘來了。話音未落,簾子已被掀開,朱、何二人一前一後進來,臉上懼是慍然。
朱氏走到女兒跟前,上下打量一遍,扯着嗓門道:“山秀,還不快把你家小姐攙走,還等着在這裡受氣不成?”
何氏見女兒眼含淚珠,臉色漲得通紅,嘴角輕挑兩下,擡起手,就朝對着錦繡就是一巴掌:“作死的賤婢,任由旁人欺負你家小姐,你是個死的?”
錦繡捂着臉,顧不得地下的碎砸子,雙腿跪了下去,泣聲道:“姨娘,奴婢攔不住!”
“這屋子裡的東西,都是四小姐砸的,姨娘倒說是我們欺負她,天底下還有這樣的道理嗎?”
臘梅見兩個姨娘一進屋,不分清紅皁白,就把過錯推到三小姐身上,心道此事也瞞不住,不如先護住小姐再說,因此乾脆利落的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何氏聽罷半分愧疚也無,冷冷的看着一言不發的高鳶尾,眼中閃過譏笑:“三小姐,真是對不住,紫萼她是個火爆脾性,行事說話也沒個分寸,若有得罪三小姐的地方,我替她賠個不是。砸壞的東西,多少銀子,你估個價,回頭我把銀子給你送來。”
說罷,也不去看三小姐那張由白轉青,由青轉白的臉,拉着女兒的手,便往外走,邊走邊輕聲道:“你這個傻孩子,不過是個釵子而已,何苦鬧呢?萬一給你父親知道了,還不是自個吃虧。到姨娘房裡,姨娘那些個簪啊,釵的,隨你挑。”
高鳶尾只覺得心下悽慘無比,眼淚一滴滴的掉落在地上。
何氏母女走了,屋裡空了大半。
朱氏搖搖上前兩步,笑得一臉得意道:“三小姐,此事論對錯,還是夫人做得不對,府裡統共就四個姑娘,還要分個高低上下出來,這事落到誰頭上,心裡也不舒服。”
高鳶尾淚眼輕擡,定定的看着朱氏,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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