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沒有關係?師妹在高家,高家的一舉一動,我都得關心着。要不然,師妹萬一出了點差錯,我如何向師傅他老人家交待?師傅他老人家臨終把你們倆個託付給我,我這身上的責任重大。”
林北抿了口茶,淺淺地露出個笑來:“師姐,師傅臨終跟你說了些啥?”
林南輕輕一嘆,眼神漸漸迷離:“師傅說要我照顧好自己,找個稱心如意的人嫁了,凡事多聽師弟,師妹的意見;師傅還說,他給我留了筆錢,存放在師弟你那裡,將來做嫁妝。”
“就這些?”
林北替她把空了的酒杯續上。
林南端起杯子,一口飲盡,把杯子重重地往几上一擱:“師傅又說,回頭找着稱心如意的了,得讓師弟,師妹過過眼,師弟師妹說能嫁,我才能嫁!我不服,憑什麼我找男人,得讓你們過眼?”
“師傅如何說?”林北循循善誘。
“師傅說,你們兩個都是披着羊皮的狼,我是披着狼皮的羊。狼不看着羊,難不成讓羊看着狼?”
“師傅這話,說得極好!咱們師門最是尊師重教,師姐你該聽師傅的話啊。”
“師傅是我的大恩人,他的話我自然是要聽的。只是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好好的,師傅爲什麼要師妹賣身到高家五年。你說咱們家也不愁吃不愁穿的,何苦來哉。師妹那個身體,哪裡是能侍候人的?端茶遞水,打傘蓋被,那都是體力活。再說。高門大戶,如海之深,規矩極多,家法又嚴,勾心鬥角之事多如牛毛。萬一……”
林南絮絮叨叨顧着自己說話,未曾留意對面之人臉上一閃而過的憂色。
“我知道,我不聰明,可再不聰明,我也是你們的師姐。你們兩個,都是我親人。哪一個我都放不下。你在我身邊,我日日看着,倒也罷了;小師妹她……哎,我都擔了四年的心了!”
林南說到鬱悶處,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飲下。
林北對師姐每隔些時日的發作已經習以爲常了。
彼時師傅常常不在家,一走便是一兩月,小師姐可以說是師姐一手帶大的。兩人同睡一張牀,同蓋一牀被,感情極深,素來是稱不離砣,砣不離稱。
林北怕她嘮叨個沒完,出聲打斷道:“對了。師姐,小師姐給你的那支翠玉簪子,這兩天怎麼沒瞧着你戴?”
一說到翠玉簪子。林南氣就不打一處來,恨恨道:“那日去青青房裡串門,也不知道丟到哪裡了,找了幾回也沒找着,必是給哪個人撿了私藏。回頭她要是敢戴,我啐她一臉唾沫星子。”
林南一拍小几。身子卻委頓下來,心情很是低落:“要是師妹知道我把翠玉簪子弄丟了。指不定……幾百兩銀子呢,心疼死我了!”
怪不得前幾日師姐天天一副無精打彩的樣子。連萬花樓都沒了心思去瞧,原是弄丟了玉簪子。
林北深知師姐從來都極寶貝他和小師姐送的任何東西,此番深更半夜地到他房裡喝酒悶酒,只怕也是因此的緣故,遂放緩了聲道:“回頭我幫你尋個一模一樣的來。”
“尋什麼尋?便是尋來了,也不是師妹送我的那個。”林南趴在桌上懊惱。
林北靜默半晌,悠悠道:“可是官兵圍住萬花樓的那日,聽呂帳房說,那日抓了兩個賊人,那兩個賊人還在咱們醉仙居用過飯。”
“可不是嗎,點了一桌子菜,只用了幾口,奶奶的,是嫌棄咱們醉仙居的酒菜還是怎的?主子裝扮成小廝,小廝裝扮成主子,真是會裝。”
林南一聽到兩個賊人,就想起那日牀底下的事,心頭火大,擡起臉便噼裡啪啦一通說,一時間間也忘了簪子的事。
“銀子給了?”
“廢話,要不給銀子,我哪能這麼輕易讓他們走!”
“銀子不少,剩下的只當給東東做點心!”
黑狗東東一聽到它的名字,擡頭瞧了瞧兩人,嗚咽了兩下。
林北就手從盤子裡拿了塊牛肉,送到它嘴邊,東東看了一眼,沒理會,林北順手塞到了自己嘴裡。
“對了,師弟,如今官兵抓捕賊人連綁都不用綁的嗎,居然還坐上了馬車,這是何道理?”
兩個賊人,點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逛了萬花樓,然後被官兵請上了馬車……林北思慮這其中的蹊蹺,頗有些耐人尋味。
“師弟,師弟……我問你話呢?”林南見小師姐支着腦袋半天不說話,拿起筷子在他頭上敲了敲。
“啊,師姐,你問什麼?”林北吃痛,緩過神來。
“你這兩天和他們仨,神龍不見首尾的,在忙什麼呢?”
“師姐,是這樣。這兩年咱們開醉仙居賺了些銀子,上回我和小師姐商議了下,覺着銀子放在手裡也沒啥大用,倒不如拿出來再做些買賣,日後掙了銀子,兩位師姐的嫁妝也能厚上幾分。”
“做什麼買賣?”
“我在驪山附近買了兩個莊子,又盤了個鋪面,離咱們醉仙居也不大遠,打算開個林家客棧,你瞧着如何?”
“好事啊,只是賺銀子嗎,會不會虧本啊!”
“放心,虧不了!”林北言簡意駭。
“師弟,你多賺些銀子,等師妹從高府出來,咱們弄上幾張通關文碟,買幾匹好馬,僱上幾個武藝高強的做保鏢,暢遊天下。先把咱們莘國走個遍,然後再去魏國。岐國最小,咱們把它放在最後……”
林北看着林南認真的樣子,慢慢垂下的眼簾適時地擋住了眼中的一抹深意。
……
高府的宴請除了老太太忙得腳不沾地外,府裡各房管事也都忙個不歇。
高府自太太幾年前得病後,宴請便一年比一年少。如今府裡好不容易有了件喜事,衆人不敢敷衍了事,各自盡心盡力。當然,混水摸魚者,也不在少數。
混水摸魚的最高境界,當屬如今高府內宅最高指揮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自打侄女被納爲姨娘後,很是受了些刺激。正所謂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誰也沒有手中的銀子來得牢靠。她一改往日小心翼翼的性子,趁着府裡操辦之時,大肆斂財。
高府家大業大,當家人每日裡過手的銀子,沒有個千兒,也有個百兒。崔氏大戶人家出身,嫁妝豐厚,自然看不上那些小錢。萬一東窗事發,她這當家主母的臉面往哪兒擱。
王老太太則不同。小戶人家出身,做姑娘時日子就過得緊巴巴的。嫁入高府這麼些年,頭一回手上有了些實權,看着眼前嘩嘩流過的銀子,如何能不心動?
王老太太很有自知之明,她清楚地知道一旦崔氏過逝,老爺娶了新太太,她手上的管家大權早晚要交出去。有權不用,過期作廢,老太太心想反正侄女也就這樣了,何不趁着這機會多爲自己撈些好處。
王太太這一舉動,如何能瞞過崔氏的耳目。崔氏浸淫內宅十多年,裡頭的彎彎繞閉着眼睛都知道。她喚來劉媽媽,輕輕耳語幾句。劉媽媽按太太的吩咐,幾個管事處一通跑動,便再無下文。
哪知將將過了幾日,有一日高相爺從衙門裡回府,管事們齊刷刷地跪倒在老爺的書房前,均是一臉的凝重。
高相爺聽管事們回完話,臉上怒意十足,一拍案,便甩袖去了老太爺院裡。
老太爺正在一房姨奶奶的院子,逗弄廊下的兩隻小雀,還沒聽小雀叫喚幾聲,就見兒子陰着臉走來。
那一夜,王氏生平頭一回捱了一巴掌,那個巴掌打得她頭昏眼花,眼冒金星。
高老太爺如冰雪一般的語氣,威而不露的緩緩響起,王氏驚得心神俱裂,直直地跪倒在地上,泣聲求饒。
就這樣,高府的管事大權穩穩地回到了崔氏的手裡。
崔氏拖着病體,接過庫房鑰匙,一轉臉便交給了大小姐高茉莉,並情深意切地懇請崔家的兩位姑娘,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好歹幫着大小姐理一理府中的瑣事。
大小姐尚渾渾噩噩,不明就裡時,崔淑芳,崔淑芸姐妹倆已深深地福了下去,並一口應承下來。
次日清晨,議事廳裡,高茉莉睡眼惺忪地坐在主位上,崔家兩位姑娘一左一右站在大小姐身側,末了邊上還立着個劉媽媽。
衆管事一看這架勢,心下一片清明。
……
林西得知老太太的管家大權被拿下時,正與荷花姑娘坐在窗下的炕沿上學做針線。
聽着外頭小丫鬟們吱吱喳喳地議論此事,林西裝着去瞧窗沿上的一盆開得正豔的水仙,餘光卻掃向荷花。
林西的眼神委實十分的複雜,然其中的敬佩之意,卻是佔據了大半。林西敬佩的並非是荷花,而是荷花的身後之人—崔太太。
瞧瞧崔太太,病得都要死要活的人了,不僅硬生生的把府裡兩位姨娘蠢蠢欲動的心思按捺下去,讓這兩人狗咬狗,一嘴兒毛,坐收漁翁之利,還讓王家姑娘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從此青雲路變成了鄉間小道。
更爲利害的是,手中的權利放得及時,收得更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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