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三年的春天,註定是個憂喜摻半的春天。
秦國夫人府的滅門慘案剛發生不久,高府三小姐就被太后欽點爲皇后。封后的詣意在春末一個晴朗的早晨到了相府。
高府百年以來,頭一回出了個皇后,府裡上下喜之若狂,光撒出去的喜錢,據說就有千兩。高府一相一後,榮寵到了極至。府門口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封后詣意一出,禮部着官中將皇帝並三小姐的生辰八字送到了欽天鑑。
欽天鑑爲此吵得翻天覆地。有人掐指一算,覺得六月二十是個好日子,有人翻了黃曆,看了天相,覺得八月十八纔是好日子;
李太后叫來皇帝商量。趙靖琪最怕太后提起大婚的事情,能拖一天是一天,當下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八月十八。
如此,莘國皇帝拖了已久的大婚之期,總算一捶敲定。現下剛剛四月,禮部尚有四月操辦之期,時間雖然緊迫,好在早有準備,一切倒也徐徐行之。
宮中迅速派出由數位嬤嬤組成的調教團,調教三小姐一切繁複的宮庭規矩。
三小姐從平蕪院搬出,遷到府中最大最好的一處院落備嫁。素來深居簡出的高鳶尾,成了相府衆人拼命巴結的對象。
與高府上下的喜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相府新夫人的稱病不出。
有人說是新夫人夏氏與大少爺明爭暗鬥,新夫人鬥不過大少爺,被氣病的;
還有人說是夏氏捨不得唯一的親生女兒,去那見不是人的地方,怒急攻心之下。病倒在牀。
不管傳言是真是假,夏氏生病確實不爭的事實。高府內宅無人打理,大小姐高茉莉挺身而出,將擔子接了過去。
只有少數知情的人知道,相府內,大少爺的勢力與老爺的勢力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起因,只爲了一個林西。
比起前兩樁的大事。最後一件事情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魏國楚王不知何故。竟然上書欲與莘國聯姻,並且指明道姓聯姻的人是逍遙侯府林西。
據說太后得知此事後,勃然大怒。將奏摺砸到了禮部尚書的腦袋上,驚得老尚書大人一把年紀了,連連磕頭贖罪。
楚王並不死心,親自進宮面見皇帝。太后,情真意切的表示了他對林西的的愛慕。並願意傾盡所有,爲只美人一笑。
李太后冷笑連連,拂袖離去,連句客套的推辭都吝嗇有。
楚王被撂一旁。臉色如鍋蓋底。
林西得知文睿浩那廝居然想把她娶國魏國,氣得銀牙直咬。居心叵測啊居心叵測,早知道如此。當日被因莊子時,那些好菜好飯就應該餵了狗。
那一夜。欣欣院裡幾株剛長出新葉的翠竹遭了秧,一夜之間,新葉盡數被人拔去。
……
就在太后將手中的奏摺砸出去同時,秦國夫人府唯一存活着的人楊帆在西邊的一個小客棧裡病得死去活來,心中哀嘆天亡楊家。
滅門慘案發生後,楊帆苦思許久,打算投奔宋將軍。
一來宋年此人剛正不阿,眼裡揉不下沙子,且先帝對他信任有加。若他知道太后此前的風流韻事,只怕心頭忿恨難平;二來,他手掌莘國四十萬大軍,倘若真要替楊家復仇,此人最有實力。
楊帆打定主意,一路喬裝打扮往西行。好在老夫人吩咐他離開前,讓他帶走了所有的私房銀子以防萬一。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楊帆這一路,除了不能拋頭露面外,一切還算順當。
進入西北境地後,一向錦衣玉食的他如何能受得了這裡的天氣,不過短短三天,便倒下了。怕被人察覺到行蹤,楊帆不敢請醫問藥,只能生生硬扛。哪裡知道,這一扛他便再沒能從牀上爬起來。
就在楊帆咽咽一息時,客棧的隔壁來了一箇中年男子,衣袂飄飄,眉目清秀,略通幾分醫術。
夥計見楊帆病得下不了牀,怕人死在他們客棧,遂厚着臉皮請那中年男子替他看病。
這一看,便將萬里九州看出個天翻地覆。
五天後深夜,客棧上方一隻信鴿展翅而飛。
夜色中,中年男子看信鴿消失在夜空中,目光中閃過陰霾。
三天後,魏國早朝,信由內侍遞到皇帝文睿溥手中。文睿溥當下大笑三聲,連聲高呼道:“天佑魏國,天佑魏國!”
……
這個春天,在林西眼裡,是花紅柳綠,是鶯歌燕舞,是愛如潮水。
她每天雄糾糾,氣昂昂的穿梭在侯府和靜王府之間,然後便是和林北廝混在一起。
所謂的廝混,無非就是聊聊天,散散步,下下棋,想想賺銀子的事情。雖然林北大多的時間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在忙啥,卻不防礙她心甘情願的跟在他的屁股後面,笑得像個傻子一樣。
連兩個季節都說,姑娘如今褪去了青澀,整個人越發的熠熠閃光。
老侯爺對於林西的選擇,雖心下有些遺憾,卻無一句相駁的話。反之,當他得知這個消息後,第二天便入了宮,將此事如實的回了太后。
並對太后道:“這兩個孩子一同長大,情份非比尋常;又是她父親在世時定下的。臣以爲,世子爺並非靜王嫡脈,府中清靜,將來也不必去那寒苦之地。不比嫁到那相府,公婆妯娌,小姑小叔要強。最難得的是,世子那孩子對小西一往情深,足足等了她十年。太后啊,難得有情郎啊!”
李太后原本就對相府遲遲沒有迴音而惱怒。在她看來,她的林西別說是嫁到相府,便是嫁給皇帝,也是皇帝配不上。
李太后並非常人,有着世人所不能及的政治覺悟。林西與靜王世子聯姻,得了好處的不光光是兩府。還有莘國皇室。用林西牽扯住靜王世子,再由世子牽扯住靜王。江山穩若泰山。
李太后未有半分猶豫,一口應下。逍遙侯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地,顛顛的回府,光明正大的開始操辦起林西的嫁妝來。
逍遙侯一走,李太后便再也坐不住,扶着春陽的手。回了寢殿。將箱籠一一打開,親自替林西挑選珠寶首飾。
春陽見李太后將皇帝的大婚放置一邊,獨獨替林西操辦。心中的疑慮一閃而過,只道林西這丫頭命好。
……
逍遙侯和靜王世子議親的消息一經傳出,旁人倒不覺得什麼,將柳柏梅。文睿浩二人驚了個透心涼。
柳柏梅一心想將林西帶回魏國認祖歸宗,給老太太見上最好一面。哪裡知道太后一口拒絕。柳柏梅絞盡腦汁,卻毫無辦法。
正在二人打算要不要將真相告訴林西時,魏國皇帝一紙書信,召兩人回國。有要事相商。
文,柳算算日子,出來已近一年。確是該打算回府,當下向莘國皇帝提出辭呈。
李太后經上回楚王這麼一鬧。對魏國人半分好感也無,當下應允,並在宮中設宴,替魏國使臣送行。
宴上,李太后送出絕色宮女十二人,隨楚王回國。楚王含笑納之。
三日後,使團出京,浩浩蕩蕩,十分威武。高相親自送至城門外,以示尊重。無人知道,同行之中,相府的教養嬤嬤譚嬤嬤赫然在例。
……
而此時的林西,正坐在靜王府的鞦韆上,嘟着嘴與林北申討大塊頭這廝的無禮之舉。
昨日夜間,她閒來無事,在院子裡支了一桌酒席,與幾個丫鬟們飲酒賞月。
哪知月賞一半,從牆頭落下一人,驚得滿院子的丫鬟花容失色。
林西看清來人是誰,揮揮手令丫鬟退至屋裡。兩個季節尤不放心,遠遠的在廊下站着。
兩人遠遠相隔,對視而望,柳柏梅見她眼中未有半分慌張,心中一嘆。到底是小叔叔的後人,這般臨危不亂豈是一般閨中女子能有?
“我明日便要離京,特來向你告別。”
林西對魏國人雖不至於恨得咬牙切齒,卻也如李太后一樣,半分好感也無。他爺爺的,這魏國人居然還想把我娶回去,做他的春秋白日夢。
因此她聽柳柏梅如此一說,故意深深的嘆了口氣道:“終於要走了,可算是盼到了這一天。”
柳柏梅笑道:“林西,你很盼着我走?”
“不是很,是非常。”
“爲何,我記得我們還曾把酒言歡過。”柳柏梅越看越覺得這個堂妹可愛無比,故意逗弄一下。
林西心中升起戒備:“那是我年少無知。”
柳柏梅笑笑,黝黑的面龐帶着一抹柔色:“林西,倘若你願意跟我回魏國,我保你一世榮華。”
林西直直的翻了個白眼,冷笑道:“多謝柳將軍看得起,榮華浮眼煙雲,我林西要它作甚。正所謂飛鳥盡,彈弓藏,柳將軍還是管好你自己的榮華纔是正經。”
柳柏梅不怒反笑。看來叔父從小沒少教過她兵書。
“林西,楚王想要求娶你,出自真心,沒有一點陰謀算計,你……”
“打住,一個左擁右抱的男人,居然還有真心,柳將軍睜着眼睛說瞎話,助紂爲虐,當心將來遭了報應。”林西反脣相譏,口下一點都不留情。
在她看來,她和大塊頭這點子小小的交情,早就隨着他幾次三番的算計而煙消雲散。她不砸塊石頭過去,已是十分的好涵養了。
柳柏梅哈哈一笑,笑聲爽朗。笑畢,雙手抱拳往前一送。
“林西,有些事情現在言之過早,早晚一天,你會明白。後會有期!”說罷,丹田提氣,人輕輕躍上牆頭,從懷中掏出個東西,手腕稍一用勁,向林西飛去。
林西剛剛鬆出口氣,心道慢走不送,後會無期。這個期字還未說出口,便感覺有東西向她飛來,忙一個翻身,遠遠的躲開了。
框擋一聲,東西落地。林西定睛一看,是一枚木製腰牌,在月色下,寫得龍飛鳳舞的一個柳字,冷冷泛着光。
轉身再看,牆頭已空無一人。
……
“師弟,你說這柳柏梅送我一塊柳家的腰牌,是何道理?莫非他腦袋被門夾過了?”林西不解。
林北沉着臉道:“把腰牌給我,以後離此人遠一些。”
師弟吃醋了,林西心下竊喜,對他的反應十分滿意,順從的將腰派遞了過去。
林北順勢將人摟進懷裡,在她髮髻上落下一吻,溫柔道:“明日我要出京一趟,你乖乖的呆在侯府,若悶了進宮找師姐玩。”
林西已經習慣兩人獨處時的親密無間,擡眉道:“做什麼去?”
林北輕笑一聲:“靜王府應有盡有,獨缺一張咱們大婚時的喜牀。我想替咱們尋一張世間最好的喜牀。”
林西傻傻道:“嗯,需得又美觀又牢固!”
“放心,我保證咱們倆睡在上面使勁折騰,那牀也不會散架。”
似有什麼在眼前閃過,林西刷的一下紅了臉龐,眼底卻浮現出一抹興奮的光彩。
“師弟,有個問題……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林北替她拿走了發間的一片碎葉,笑道:“你祖父都在替咱們相看日子了,還有什麼不能問的。”
“師弟,這些年……你……那個……啊……這個……”
“小西,你到底想說什麼,莫非你是想早些洞房。”
林西跌足探到:“誰想早些洞房,我只是……我只是……”
林北湊近了,輕輕吐出了兩個字:“放心!”
紅暈更深,林西羞不可擋,心道這廝莫非是她肚子裡的蛔蟲,輕輕推開懷抱,人跑出幾丈外,回首嗔道:“誰不放心!”
林北看着她遠遠的跑開,笑意瞬間消失。
……
一聲輕嘯,黑影悄無聲息的從樹上落下。
“公子!”
林北低語:“幫我去查一下,柳柏梅是不是已經知道師傅的事了?”
“這……公子,魏國使團已在百里外,咱們人手原本不夠,該如何查?”齊退皺眉。
林北目色一暗,揮了揮手,齊退便消失不見。
他心思一動,追上林西,一把將人拉住,笑道:“走慢些,等等我!”
林西對身後的事一無所知:“你磨蹭死了。”
“小西!”
“嗯!”
“除了昨晚,這柳柏梅還有沒有找過你?”
林西用手指甲撓了撓林北的手心,挑眉道:“師弟,你老實說,是不是吃醋了?”
林北笑而不語,只用力的將她的手握住。
十指相交,林西很不顧形象的翻了個白眼。
“他來找過我。”()
ps:感謝涼白開,pp0329,予月刀,cpp1997,906等書友的打賞。
感謝土炎,無風,pp0329的打賞。
一冰同學,一來實在太忙,沒有時間打理;二來,還是太忙。不過會考慮開一個。
所以好同學,真的要過很久,這兩人才能躺到一起,腫麼辦?
cindyj同學,很不想把你簡化,奈何……哎……捂臉遁走!
特別要說說亮亮同學:包子很喜歡一句話,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凡事,你用這句話去套,總不會錯。大可不必把感情看得太重,你來這世間走一遭,可不是光爲了和某某人生死相戀的。
我們赤條條來,赤條條走,最後剩下的,只有自己。好好愛自己,別人纔會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