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擦黑，凝蘭帶着方敏進來，就聽見她陰陽怪氣的聲音，道：“好久不見了呢，涼小姐。”
涼若玖輕輕關上窗，看向方敏，蹙眉問道：“你怎麼來了？”
方敏笑顏回答：“戴維斯想和你做生意，我毛遂自薦，所以就留下來了。”
涼若玖走了過來，言道：“戴維斯是想和我做生意，還是想拉我入水呢？亦或者，是想報復我呢？”
方敏搖搖頭，含笑道：“涼小姐您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戴維斯的確是想你和做生意，不過，做的是上海的生意。”
涼若玖聞聲，眉頭鬆了鬆，道：“哦？說來聽聽。”
方敏回答道：“想來涼小姐應該對金融行業很是陌生吧。”
涼若玖坐了下來，坐了個請的手勢，方敏纔跟着坐了下來。
“的確陌生。”
凝蘭又添了新的茶上來，淺聲道：“夫人，方小姐，請慢用。”
方敏微微頷首，對涼若玖道：“而戴維斯想和涼小姐您合作的正好就是金融行業。”
涼若玖答言的十分痛快，“好啊。”
方敏笑的越發開懷了起來，說道：“涼小姐真是爽快人，如此一來，我也正好可以給戴維斯交差了。只是，我一個女子住在外面多有些不方便，只好暫居在涼小姐這裡幾日了，還望涼小姐不要見怪。”
涼若玖沒有拘謹，款款道：“方小姐請住便是。”
方敏含笑。
隨後，涼若玖便喚道：“凝蘭。”
凝蘭立馬進來，欠了下身恭敬道：“凝蘭在。”
涼若玖吩咐：“去給方小姐收拾一件乾淨的屋子出來。”
凝蘭笑顏回答：“夫人，已經收拾好了。”
涼若玖道：“那就帶方小姐過去下榻吧。”
凝蘭頷首應聲道：“是，夫人。”
話落，凝蘭就看向凝蘭，恭敬道：“方小姐，您這邊請。”
方敏從沙發上起身來，看向涼若玖，笑着說：“那我就多謝涼小姐了。”
涼若玖淡言：“不客氣。”
看着方敏離去的背影，涼若玖也覺得落寞了起來。她亦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她端起茶盅來，輕輕抿了口。眼神格外空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着什麼，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
方叔何時進來的她都並不知曉，直到方叔開口，“夫人，寶劍拿回來了。”
涼若玖這才反應了過來，她放下手中茶盅，看着方叔手中捧着的劍匣，心中自然明瞭，對方叔道：“放桌上吧。”
“是，夫人。”
方叔將沉甸甸的劍匣放在桌上，又言道：“方年還在請洋人吃飯，吃完飯還打算請洋人去一趟倚花樓，看起來，真的是上鉤了。”
涼若玖冷笑了一聲，言道：“等一會他就有哭的時候，傳個人給他派個信，讓他適可而止。”
方叔點了點頭，應聲道：“是，夫人。”
等了一會，方叔看着涼若玖臉色，又詢問道：“夫人，要不要過目看一看這把寶劍？”
涼若玖聽見方叔這麼說，倒是笑了笑，看了一眼回答道：“我又不會舞刀弄劍，不看了。收拾起來吧。”
方叔應聲道：“是，夫人。”
正當方叔雙手搭在劍匣上要收起來的時候，忽然想起一道格外燦爛的聲音來，“這可是宋朝的寶劍，不看一眼豈不是可惜了！”
涼若玖聞聲，看了過去，有些詫異。她蹙眉問道：“陶文林？你怎麼來了？”
陶文林手中拿着一把摺扇，輕輕搖動着，彷彿看見了昔年時他那副痞裡痞氣的模樣，聽他道：“怎麼？剛剛答應我的事情就忘了？”
涼若玖有些納悶，眉頭皺的更深了些，問着陶文林：“我答應你什麼了？”
陶文林還是搖着摺扇，道：“你自個兒好好想想。”
猛一下，涼若玖纔想了起來，有些愧疚，忙歉意道：“真的是不好意思，明明和你說好要去釣魚的，可這幾天的事情實在是太忙了，所以我就給忘了。下次一定會補上的。”
涼若玖真的分外歉意，已經爽約好幾次了。現下陶文林自己過來，她或多或少都是很愧疚的。
陶文林走上前來，將扇子合上，握在手中，問道：“我有個不情之請，就算是你替代了，成嗎？”
涼若玖鎖眉問：“什麼不情之請？”
陶文林轉頭看了一下鍾，又將目光落在涼若玖身上，問道：“這會子快九點了，去一趟你們涼家的涼亭，坐一會，成嗎？”
陶文林的話中似乎多了些央求之意，這個請求很簡單，涼若玖款款答應道：“好，這會子也涼些。我吩咐廚房做幾個小菜，開一罈陳年佳釀。方叔，去吩咐一聲。”
方叔點頭應聲：“是，夫人。”
“你果然是個沒良心的啊！回來一回就把我給忘了！就連一個電話都捨不得打，涼若玖啊涼若玖，你欠我的人情什麼時候換呢？”
是胡珮茵來了。
她心中對胡珮茵更是愧疚，從回來到現在，一直想要去見一面胡珮茵。可實在是太忙了，根本一步都挪不開，只好暫且擱置。沒想到這位祖宗還是會找上門來，說實話，涼若玖真相找個地洞鑽進去，躲一躲。
涼若玖笑的似蜜一般看向胡胡珮茵，說道：“原來是胡家大小姐來了啊。”
“那是自然。”
胡珮茵一臉得意，看了一眼陶文林，目光卻落在涼若玖身上，不滿道：“怎麼？這麼快就把我給忘了？”
涼若玖搖搖頭，打趣道：“哪敢忘了你啊，你胡家大小姐可名聲在外，我可是怕極了。以後還要仰仗着胡大小姐您呢。”
胡珮茵一聽，白了一眼涼若玖，道：“去你的！什麼仰仗不仰仗的，咱們是好朋友，更是故人了，說那些話就見外了。我來這裡呢，就是來見見你的。知道這幾次的事情都壓的你喘不過來氣，所以來給你送個小玩意。”
話落，就聽胡珮茵吩咐道：“來，拿上來。”
只見兩個人擡着一個大箱子進來，胡佩清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先退下吧。”
那兩個人對胡珮茵惟命是從，忙點頭恭敬回答：“是，大小姐。”
涼若玖看了一眼這個箱子，有點難以置信這就是胡珮茵口中所說的小玩意了，她挑眉問道：“這是你口中的小玩意？”
“我先打開。”
說着，胡珮茵就俯下身子來打開了那個箱子。映入眼簾的都是一些珍珠瑪瑙，還有項鍊什麼的，像是一個百寶箱一樣。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可涼若玖卻有些看不懂了，她一直皺眉，問着胡珮茵，“你要送我這些東西？”
胡珮茵點了點頭，款款道：“本想着送一箱黃金給你吧，實在是太俗氣了。又想着送些翡翠手鐲什麼的，又太小氣了。所以呢，我就着人去買了各種各樣名貴的東西，把它們放在一起，都給你送過來。怎麼樣，喜歡嗎？”
胡珮茵和胡老闆一樣，都是財大氣粗。
她所送的這些東西，恐怕價值連城了。涼若玖不知道是該收，還是不該收。收了，難免越愧疚。不收，胡珮茵又會不高興。涼若玖左右爲難，她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打算收下，“謝謝胡大小姐。我該想想給你回禮什麼了。”
胡珮茵笑得燦爛，繼續款款道：“不用回禮，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涼若玖含笑看着胡珮茵，她真的不是個馬馬虎虎的人，她很聰明。自小接受西洋教育，最近也聽說胡老闆已經把胡家的大權交給了胡珮茵。看模樣，胡珮茵真的要成了胡家當家作主的人了。
涼亭的風徐徐吹來，分外涼快，時不時還能聽見魚兒躍出水面的聲音。此情此景，昔年曾有過。
如今，確實物是人非……
涼若玖一直盯着蓮花池的池面，魚兒躍出來，看見一圈波紋又恢復平靜。重複幾次，她都在盯着看。
胡珮茵同陶文林倒是想談甚歡，忽然，就聽見陶文林問道：“你家廚子換了？”
涼若玖這纔將眼神移了過來，看向陶文林，回答道：“是啊，換了。”
陶文林蹙眉問：“原來的華師傅呢？”
涼若玖沉吟片刻，嘆息着回答：“死了。”
“什麼？”
陶文林一臉的不敢置信。
可事實亦是如此。
涼若玖擡頭看了看綿州的夜色，那段時日來的灰濛似乎褪去了不少。可綿州依舊人心惶惶，都活在提心吊膽中。她不由感嘆道：“那場仗打起來死了不少人，曾想着帶華師傅離開，可華師傅妻兒都在這裡，他不肯離開。不過幸好，他的妻兒還活着。現在做廚子的，就是華師傅的兒子。儘管手藝比不得華師傅，可卻是地道的綿州菜。慢慢錘鍊錘鍊會和華師傅一樣。”
陶文林放下筷子，嘆息道：“打仗害人啊。”
胡珮茵倒是一臉的從容，一邊往杯子裡頭斟着酒，一邊淡言道：“誰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臨，所以，還是先過好現在吧。”
看着胡珮茵笑的那般自如，涼若玖覺得自己是否太過緊張了。可警惕一些，總是好的。她端起酒杯來，笑顏道：“一口飲下，不要賴皮。”
“絕不賴皮！”
“請，涼小姐。”
“你也請，胡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