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把槍抵在涼若玖額頭,緊接着傳來一個聲音,用英文說,“你果然是這樣的人,欺騙了我,背叛了我!”
戴維斯怒目圓睜的盯着涼若玖,一貫以來的紳士風度全無。滿臉猙獰的模樣,倒真的纔像他。
涼若玖冷笑一聲,將凝蘭表哥往後推了一下,向前邁了一步。那冰冷的槍口抵在她的額頭,她感受得到。
戴維斯握着槍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緊蹙着眉頭,質問道:“你什麼意思?”
涼若玖就那樣看着戴維斯,冷聲道:“你不是想殺我嗎?殺啊。”
陸生正想找戴維斯算賬,沒想到他自己就找上門來了。他一步一步走近戴維斯,冷聲道:“放下槍。”
戴維斯不敢置信的盯着陸生,握着的槍也偏移了一下,“是你?”
陸生漠然,“是我。”
“你不是那個醫生嗎?你怎麼會,”戴維斯上下打量着陸生,這樣一身戎裝根本就不像是一個醫生,他忽然道:“你是陸生?”
陸生冷冷盯着戴維斯,一字一字道:“廢話少說,把你的槍放下。”
戴維斯突然咬牙切齒道:“我今天必須殺了她!”
陸生的眼瞳即刻黑了一分,再次道:“我最後再說一次,放下槍。”
“我今天要殺了她!”
戴維斯說着,忽然就叩響了扳機。陸生眼疾手快,一把推開了涼若玖。那顆子彈從窗戶穿了過去,陸生立即將戴維斯按倒在地。
“你簡直是個混賬!”
陸生緊捏着戴維斯的衣領,一拳頭打了下去,緊接着又是一拳頭落在他臉上。若玖一事他不道歉就算了,現在又雪上加霜,不思悔改。陸生也沒有必要給這樣的人留下任何情面。看着戴維斯躺在地上,鼻青眼腫,嘴角溢出來的血慘不忍睹。陸生擦了擦手,冷聲道:“把他拉起來。”
“是,督軍!”
戴維斯直接被駕了起來。
外頭的大戲依舊在唱着,蓋過了這聲槍響。
戴維斯忽然伸出手來,指着陸生。他眼前頭一片眩暈,看不清楚陸生的臉色,人搖搖晃晃,“你,你,別想活着離開!”
陸生眸色如冰,冷然命令道:“把他扔到黃浦江裡頭去餵魚!”
涼若玖忽然上前來,一把握住陸生的胳膊,搖頭道:“不可!”
陸生轉頭看着涼若玖,問,“有何不可?”
涼若玖知道陸生性子,說一不二。但戴維斯,絕對不能夠死。她緊盯着陸生,沉聲道:“戴維斯是公共租界的董事,若是戴維斯死了,公共租界的人必然會查下來的!千萬不要做這種撕破臉皮的事情,算我求你了!”
陸生眼底沉了沉,看着涼若玖緊蹙眉頭的模樣自然於心不忍,言道:“既然是你說了這樣的話,我先留他一條命。”
涼若玖這才緩緩鬆開了手,道:“多謝陸督軍。”
其實還是因爲了約翰的緣故,那幾年如果沒有約翰妥帖耐心的照顧,恐怕她真的一命嗚呼了。戴維斯又和約翰是很好的朋友,如果戴維斯因此喪命,她無法給約翰交代,更無法面見約翰。
陸生看了一眼涼若玖,吩咐道:“把他送回去。”
“是,督軍!”
涼若玖看着陸生,她茫然一瞬間覺得他是那樣的偉岸。若非他將自己推開,恐怕,她真的要吃槍子了。
陸生緩緩轉過身來看着涼若玖,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
倒是涼若玖,言道:“多謝。”
話落,她便要離開,忽然被陸生一把握住了說完,聽他沉聲道:“你在上海不安全,儘早離開纔是。我也不會強迫你回綿州,但是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涼若玖聞言,又轉過身來看着陸生,問道:“什麼好消息?”
陸生言道:“我查到了一個姓任的人,和你父親的死有關聯,”陸生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涼若玖一言打斷,“陸督軍。真的是勞你費心了,已經有人幫我查到了這個人。你的消息,未免也太晚了一些。”
緊接着,門口傳來一道聲音,“你的消息的確太晚了。”
陸生聽聲便知道是誰,沒有過多詫異,言道:“蘇佩清。”
蘇佩清從門口進來,後頭跟着十幾個戎裝侍衛,聽他笑着款款說道:“陸督軍,許久不見。”
陸生言,“許久不見。”
蘇佩清還是笑顏道:“陸督軍性子依舊,只是,今天是否粗魯了些呢?”
陸生嘴角沉了沉,道:“我從未爲了一個人這般粗魯過,粗魯一回又如何?蘇大帥寬的未免太寬了些。”
蘇佩清一聽,忽然大笑了起來,拍手叫好道:“若玖不愧是陸太太啊!”
涼若玖這麼一聽,即刻否決道:“說跟你說的?不是!”
聽着涼若玖否決,陸生眸色依舊,不疾不徐道:“我說過的話,不會改變任何。”
涼若玖冷了一眼蘇佩清,急忙要出去,卻被蘇佩清擋住,“既然陸督軍專程從綿州來一趟看你,你是否應該說個人情話呢?更何況,陸督軍今天替你出了口惡氣。戴維斯那張臉,可真是被打出了花來。坐下敘敘舊吧。”
蘇佩清說着,便將涼若玖按到了椅子上,又吩咐道:“找人來趕緊收拾一下。”
“是,大帥!”
蘇佩清又做了個請的手勢,笑吟吟對陸生道:“陸督軍,請坐。”
陸生解下披風,一旁的侍衛接過,陸生這才坐了下來。擡眸看着蘇佩清,道:“你可是半步不離北平的人。怎麼如今來了上海?”陸生眼底劃過一絲質疑來。蘇佩清倒是笑顏回答道:“陸督軍不也是半步不離綿州的人嗎?怎麼也來了上海呢?”
陸生執起桌上茶杯來,冷聲道:“有話直說,無需拐彎抹角。”
蘇佩清笑了下,正要開口。可看見涼若玖鐵青着一張臉坐着,心底忽然有了一絲避諱來,對涼若玖道:“若玖,你不是急着離開嗎?現在你可以去聽戲了,現在正好是柳小姐上臺了。正好。”
涼若玖冷笑了一聲,擡起頭看着蘇佩清一臉笑面虎的模樣,今天就算是把這把椅子坐穿了也要坐下去,堅定不移道:“你讓我走我就走啊?你還真把我當成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呢!我偏不走。你有什麼話說吧,我聽着呢。”
蘇佩清又是好說歹說,涼若玖就是不肯出去。蘇佩清也犯了難,沒想過涼若玖竟會這麼的固執。
陸生端坐着,眸色淡然。他聽得耳朵都快要起繭子了,可蘇佩清還是沒有說通涼若玖。他微微擡了擡眸,看着蘇佩清一臉急躁又爲難的模樣,開口提醒道:“她性子一直如此。有事直說,我的時間不多了。”
蘇佩清只好作罷,看了一眼涼若玖,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便說了。若玖到時候你可別說我沒有讓你走,也不是我挑撥離間。”
涼若玖皺着眉,不耐煩道:“有話趕緊說!”
蘇佩清的神色即刻嚴肅了下來,深鎖眉頭,看向陸生,問道:“那個涼清韻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生還未來得及答言,就聽見涼若玖質問道:“清韻?清韻怎麼了?!”涼若玖整個人緊繃着,聽到涼清韻的一點不好她都不會信。
蘇佩清看着涼若玖,沉聲道:“涼清韻和綿州的那些悍匪勾結,劫走了一批從綿州送到北平的糧食。那些糧食,是給奉縣百姓的。”
涼若玖搖頭,否決道:“不!這絕對不可能的!清韻一定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她從小就不是那樣的人,絕對不會是的!”
陸生聽着,覺得稀鬆平常。
一個人怎樣,從某些舉動就可以看出來。他並不意外,而且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只不過礙於涼若玖的面子,未言語。他也知道蘇佩清說這個話的意思是什麼,糧食是從綿州被劫的,自然有陸生的責任在。
蘇佩清看着涼若玖的神色分外冷然,沉聲道:“你信與不信,她都已經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來。更何況,我接到消息,她來上海見那個姓任的了。”
涼若玖失笑,一直搖頭,再次否決道:“不會的。清韻是絕對不會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她不是那樣的人。”
蘇佩清盯着涼若玖,一字一字道:“你不要再爲她開脫了,她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她做了多少齷齪之事,你又知道幾分?涼若玖,難道父親說過什麼你忘了嗎?你還要爲涼清韻抗下多少?你又能抗下多少?這一次,希望你斷的乾淨些!還有陸督軍,糧食從綿州被劫,希望你可以及時解決。”
陸生起身來,旁邊的侍衛趕忙將披風遞過去。陸生繫着披風系子,答言道:“我會解決的,給奉縣百姓的糧食我也會及時運過去。至於涼清韻一事,”他繫好系子,看向涼若玖,言道:“應該你自己去解決。”
蘇佩清眼底是沉然的,甚至還多了些怒氣來,提醒道:“拖得越久,對你越是無益。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去保護,不值得你去開脫。這麼做,只有愚蠢。你想想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