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生?
躲在空酒缸裡頭的涼若玖有些戰戰兢兢,可陸生的這句話,卻是將涼若玖拉回了現實。
柳容沛看向陸生的神色多有些質疑,問道:“陸督軍,您怎麼過來了?不是說好讓您看着宋青的嗎?”
陸生沒有答言柳容沛的話,還是言道:“人不在這裡,酒窖裡頭有一條密道。我的人剛剛看見,方管家和涼小姐已經逃走了。”
涼若玖感覺自己的頭頂被黑暗籠罩,只要這隻手移開了酒缸蓋子,那麼她只會被抓走。更別提挽回的餘地了,根本就沒有。
又聽着陸生同柳容沛的談話,涼若玖心底越發覺得詭異了起來。既然費盡心思如此,那爲何還要替自己說話?
而那柳容沛是一臉的不信,挑眉反問道:“哦,是嗎?”
陸生看着柳容沛,笑了下,皮笑肉不笑,道:“如果你想錯過這個機會的話,那麼大可以繼續在這個酒窖裡頭查下去。沒有人會自掘墳墓,等着你來抓。涼家的大小姐可比你聰明的多了。”
他笑的陰森,柳容沛聽着陸生的話也覺着有幾分道理,思量了好一陣子後,才便順着陸生的話說,“陸督軍說的極是,沒有人會自掘墳墓的。依鄙人來看,估計已經逃了,趕緊去追!”
“是!”
那些人都齊齊應聲,隨後酒窖裡頭的人都撤了出去,聽着皮靴蹬蹬響的聲音漸漸遠了起來,再到一丁點聲音都沒有了,涼若玖才輕輕推開了酒缸蓋子,從酒缸裡頭出來,趕緊又去找了方叔。酒窖裡頭也黑洞洞的,若點燃一盞油燈,只怕會招惹來柳容沛。
就這樣摸着黑等待着時間。
方叔安撫着涼若玖的情緒,道:“若玖,你別怕。再等一等,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涼若玖點了點頭,應聲道:“好,方叔。”
儘管今天是陸生來解了這個圍,涼若玖也不會念着陸生的任何一點恩情。都是他害的,若非他,涼家又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這一刻她纔算是明白了林婉柔的話,她只不過是陸生的一顆棋子而已,如此一看,果真是陸生的一顆棋子。
她自然也是懊悔的,可是此刻懊悔又能夠怎樣?能夠換來涼家的平安嗎?不能。現下已經這樣了,爲今之計,就是趕緊逃出去。涼若玖也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居然要從涼家逃走,簡直是諷刺。
整整等到了半晚上,聽到了外頭的聲音也漸漸沒了,方叔才說,“柳容沛的人總是需要休息的,這會子估計都在犯困打盹的,我們就趁着這個機會出去。”
涼若玖點了點頭,應聲道:“好,方叔。”
方叔和涼若玖輕輕打開酒窖的門,透過那空縫隙看着來來往往巡邏的人,都穿着清一色的軍裝,步伐齊整,不難猜,都是陸生的人。涼若玖越發覺得諷刺了起來,與其如此,他爲什麼不乾脆直接抓了自己,把自己交給柳容沛?那樣裝模作樣到底是給誰看?涼若玖確實打心底裡頭諷刺。
“若玖,走!”
方叔沉聲,涼若玖緊跟着方叔的步子。只是一個勁的往前頭走,就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平安無事的出了酒莊,幾乎沒有任何一點聲響。怎麼會沒有人來追呢?涼若玖心中不解,她急匆匆走着,壓低了聲音問着方叔,“是不是還有陰謀?”
方叔沒有答言,只是一個勁的走着。
涼若玖再問,“方叔,是不是前頭還有什麼豺狼虎豹等着我們?”
方叔一把握住涼若玖的手腕,沉聲道:“陸生饒你我一命,是爲了今後同他談條件的。趕緊走!”
原來如此……
涼若玖覺得像萬箭穿心一樣,臨走之際,她回頭看了一眼,涼家,她一定很快就會回來的。
陸生緊盯着涼若玖的背影,張副官站在一側,蹙緊了眉頭,問道:“督軍,您這樣做真的如你所願了嗎?”
陸生的眼底像一個黑洞一切,越看得仔細,就越是看的不真切。他有些嘆息,言道:“不是如我所願,是如柳容沛所願,如他們所願。我若不這麼做,只怕會兩敗俱傷。”
張副官聽着陸生的答言,也知道陸生的確是身不由己的。可如此狠心,儘管張副官跟了陸生這麼多年,這心裡頭,總是有些難以置信。他還是皺眉,問道:“那大姐一事,他們可有同意了?”
提起大姐來,陸生心中是愧疚的,眉宇之間也多了些歉意來,道:“還沒有。事成之後,他們纔會同意。若出了岔子,大姐性命難保。”
張副官的神色也一直都是緊繃着的,言道:“屬下再去打聽線索,請督軍放心。”
陸生微微頷首了下,沒有再說什麼。
……
綿州火車站。
到了後,約翰提着幾個行李箱一眼又一眼的擡起手腕來看着時間。方叔看見約翰,急急拉着涼若玖過去,對約翰道:“火車是幾點的?”
約翰答言道:“馬上就要開了。趕快上車。”
方叔點了點頭,緊接着就帶着涼若玖上了火車。火車剛剛開,柳容沛的人就來了,涼若玖看了一眼窗外的柳容沛,冷冷一笑。她勢必要讓柳容沛還回來屬於涼家的東西,還有父親一事,他都要償還。
窗外雖是黑漆漆的,涼若玖卻看的清楚柳容沛那張老奸巨猾的臉。這張臉,令人作嘔。她也記得清楚。
約翰坐在對面,看着涼若玖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皺了皺眉頭,安慰了幾句。涼若玖搖了搖頭,說沒什麼。約翰心裡頭也有些憐惜,嘆了口氣,言道:“這一事來的突然,幸好涼夫人讓我早做準備。”
涼若玖聽着約翰的話,有些聽的不大真切。她心中恍然,擡頭看着約翰,問道:“我們要去哪裡?”
約翰答言:“上海灘。”
上海灘?
涼若玖蹙着眉頭,看向方叔,再次問道:“方叔,我們真的是要去上海?”方叔點了點頭,回答道:“確實是要去上海。”
涼若玖心底不起波瀾是假,面色依舊如常。她心裡頭清楚,那個人就在上海,此番去上海她一定要打聽個清楚,害死父親的人究竟是誰,那些見死不救的人又是誰。該怎樣償還就要他們怎樣償還,還要加倍償還。
涼若玖鎮定了些,對方叔道:“好,我知道了。”
方叔又微微點了點頭,見涼若玖這番冷靜,方叔心裡頭也是欣慰的。
火車行了一天一夜了,離上海還遠着,這幾天的時間肯定都是要在火車上度過了。約翰拿出幾塊吐司麪包來,遞給了涼若玖,說道:“吃點東西吧。你已經一天都沒有吃過東西了。”約翰皺着眉頭,神色多有擔憂。
涼若玖看着約翰遞過來的吐司麪包,只覺得諷刺不已。她搖了搖頭,對約翰道:“我還不餓,你和方叔趕緊吃吧。”
約翰還是一個勁的遞給涼若玖,眉頭皺的更深了起來,再次道:“你都已經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若還不吃,身子會虛的。”
想起陸生那張嘴臉,涼若玖就覺得噁心。他遞給自己吐司麪包的時候,她是驚訝的,是欣喜的。可如今,她在看見這吐司麪包,只覺得反胃。她又婉拒了約翰幾次,可約翰還是沒有收回去。涼若玖在沒辦法拒絕約翰,只好道:“我吃點火車上的東西就好了。”
約翰一聽,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火車上的菜本來就沒有什麼吃頭,涼若玖如同嚼蠟。就算現在有山珍海味擺在涼若玖的面前,她去吃,還是沒有味道。胡亂扒拉了幾口,她就推到了一邊去,對約翰道:“我吃飽了。”
約翰皺眉,他看着那菜,幾乎是分文未動。怎麼可能吃飽?又看涼若玖的神色,那般煞白,着實難以下嚥。涼若玖不想吃,約翰便不在強求。他清楚涼若玖的性子,便也沒有再說什麼。
又到了晚上,涼若玖倚在車窗邊,難以入眠。看着外頭的景物一閃而過,什麼都抓不到。就像是煙消雲散了一般,錯過便沒有。方叔年紀大了,照看了一會子,自己身體便撐不住就睡下了。約翰倒是一直陪着涼若玖,看着窗外,說到:“你還記得之前打開窗就可以看見星星鋪在整片夜空嗎?”
涼若玖點了點頭,想起了之前在英國的那段日子。她拼了命的去學習一切,爲的就是可以幫母親分擔一切。就算是拼,卻是開心的。可回來後,她纔開始察覺物是人非。沒有之前那麼的真了。她苦笑道:“如果還有機會,我一定還會回去的。可現在,我不能夠回去。因爲,我要擔得起涼家的責任來。”
約翰心底還是擔憂,涼若玖現在一蹶不振的模樣着實叫人操心。他又言道:“很快就會回來的,不用擔心。”
涼若玖這才動了動身子,看着約翰,無力道:“但願如此。”
約翰篤定點了點頭,涼若玖是心知肚明的。陸生是綿州這裡的督軍,有他在一天,她就別指望可以回去綿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