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涼若玖就去了孫家。
孫時知倒是挺用功學的，可這孫太太，卻顯得有些疑神疑鬼了起來。這一次來，涼若玖發現孫太太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一變。難不成，是孫太太知道了些什麼？涼若玖心底生疑，有些提防。
之前涼夫人是從來都不會上樓來過問任何的，可今天卻是來了不下六次。涼若玖覺得很是不對勁，合上了書，便對孫時知道：“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了，你好好複習，我先回去了。”
孫時知皺了皺眉頭，有些納悶的看着涼若玖，問道：“樑老師今天怎麼走的這麼早？”
孫時知的確是孺子可教，可涼若玖覺得自己若是在這裡繼續待下去的話。恐怕，真的會被孫太太給盯上，亦或者是拆穿自己什麼。涼若玖現在怕極了，能想着早些走便就早些離開，待下去只會越來越驚慌。
涼若玖咳嗽了一聲，道：“身體多有些不適，我便先走了。”
孫時知一驚，趕忙對不起道：“是時知的錯，還望樑老師見諒。”
涼若玖搖了搖頭，又咳嗽了幾聲，聲音極底道：“無妨。我先走了。”孫時知點了點頭，起身來似乎是要送涼若玖，卻被涼若玖婉言拒絕，“不用了，你還是好好學習吧。”見涼若玖這麼推辭，孫時知也只好答應。
涼若玖收拾好了東西，就匆匆忙忙的下了樓。孫太太坐在沙發上，見涼若玖下來，便起身來迎了上去，還未等涼若玖啓脣告辭，孫太太便先言道：“樑老師啊。有句話呢，我要對你說。”
孫太太忽然握住了涼若玖的手來，涼若玖着實是一驚。她的手是冰的，可孫太太的手比自己的手更冰，她強壓着眼底的那份不安，還是笑顏問道：“什麼話？”
孫太太眉頭皺的更深了些，似乎是難以啓齒，磨蹭了好一會才言道：“老爺給時知找了位洋外教來，那，樑老師，”還未等孫太太把話說完，涼若玖便明白了什麼意思，笑顏道：“夫人，這是好事啊。畢竟，洋外教要比我懂得多。這樣一來，時知也會認真學的。”
孫太太又低了低眉，還是分外歉意道：“實在是很抱歉，樑老師。我也不想這樣的。”孫太太這般，涼若玖倒是覺得古怪。她理應不該如此的，對自己這麼一個無名之輩這般抱歉，想來，這其中必然藏着什麼事。涼若玖雖不聰明，但也不至於愚蠢。
說來說去，孫太太的意思再簡單不過。孫太太拿出薪酬來遞給了涼若玖，言道：“這些錢是兩個月的，多出來的，就算是我補償你的。”涼若玖看着手中的這些錢，不知該不該退。沒怎麼多想，涼若玖便要退回去一些，卻被孫太太拒絕道：“這些錢是樑老師你應得的，拿着吧。”
涼若玖這心裡頭有些發虛，怎麼看，都覺得孫太太眉眼之間有些奇怪。今天的舉動也是急急忙忙的，像是要急着打發自己走一樣。她也沒有怎麼多留，表達了自己的謝意，道了聲告辭便就離開了孫家。
涼若玖走了沒一會，孫大之便從一樓的那個房間出來，沉聲道：“這可是涼家的大小姐，若讓蘇清人知道涼家的大小姐在我這裡做事，蘇清人的面子往哪擱？”聽着孫大之的話，孫太太眉頭皺的更深了些，疑問道：“可爲何這涼家的大小姐非說自己姓那個樑呢？這隱姓埋名是要做什麼？”
孫太太心裡頭多少都是有些懊悔的，當初怎麼就不把涼若玖的底細給查個清楚呢？即便是查了，也怎麼都查不到。約翰做過手腳的事情，僅憑孫太太一己之力又怎麼會查的透徹呢？若不是昨個兒聽到一些風聲，恐怕孫大之還不知道。
孫太太心裡頭着急，攥緊了帕子，又道：“大之，現下該怎麼辦？”
孫大之眼底閃過一絲冷然來，看向孫太太，言道：“我已經着人去打聽了。目前只有一點點消息，那便是涼家現在陷入了困境。涼小姐不得已才逃到了上海來，剩下的，我便一無所知。他們的消息實在是瞞得太緊了。”
孫大之擰着眉，神色多有些凝重。孫太太見狀，上前去拉起了孫大之的手來，輕輕拍了拍孫大之的手背，柔聲道：“大之，你先放寬心。這麼多年來的努力不可能白費的。再者說了，我們好生待涼小姐，蘇清人又怎麼會怪罪到你我的頭上呢？”
孫大之看着孫太太的神色微微變了變，眼底含着幾分擔憂來，言道：“他人雖不在上海，雖在北平。但幾乎每日都有人通報給他消息。可想而知，蘇清人究竟知道多少事情。”
比起這個來，孫太太更擔心孫大之的身子。她勸解了一番，扶着孫大之坐了下來，又柔語道：“你先放寬心，把身子先緩好。”
孫大之“嗯”了一聲，沒有在說什麼。
……
涼若玖從孫家出來，準備攔輛黃包車回去。可一想到戴維斯說的那些話，她就開始恐懼，開始不知所措。
正當涼若玖躊躇不決時，一位年輕車伕停在了涼若玖面前，笑顏問道“小姐，您是要去哪？”
涼若玖看了過去，愣了愣神，有些詫異，問道“你是？那天送我去孫家的那位年輕車伕？”他點了點頭，回答道“是的。”
涼若玖笑了笑，也是覺得巧，言道“沒想到還能夠在遇見你。”
他笑的很踏實，說道“我也是！是我的榮幸！”
涼若玖聽着，也不免笑了笑。這麼大一個上海灘能夠再次遇到，也着實有緣。她緊了緊大衣，對他道“送我去一趟夜笙歌吧，外頭還真的有些冷。”
他一臉笑意，道“好嘞！小姐您請上車。”
涼若玖聽着臉上不免多了些尷尬來，說道“我姓涼，涼薄的涼。你叫我若玖便好。”
他聽了聽，有些不大敢張那個口，便道“那怎麼成，還是叫您涼小姐吧。”
涼若玖也沒有再說什麼，便坐上了黃包車。一路上，他倒是同涼若玖說了不少的話，送到地方後，他又有些擔憂問道“這麼晚了涼小姐可要小心些啊，夜笙歌裡頭魚目混珠的人很多。”看他這麼擔心，涼若玖倒是寬心道“我是去見朋友的。”
他一聽涼若玖這麼說，才放心。看着涼若玖離開後，他才拉着黃包車離開。
夜笙歌，夜夜笙歌。
涼若玖邁進來第一步，並沒有覺得格格不入。立馬又服務生迎了上來，臉上帶着十分官方的笑容，問着涼若玖，“請問這位女士您是找人嗎？”涼若玖搖了搖頭，“不，我是來喝酒的。”涼若玖點了杯酒，便找了個空位子坐了下來。
她看着舞臺中央倒也是覺得有些諷刺，卻又覺得分外愜意。茫然間，就想起了在綿州的陶文林。或許這個時候，他一定會在自己身邊，根本就不用來這裡借酒消愁。想着想着便覺得十分想念了起來，她起身來，準備借夜笙歌的電話給陶文林打個電話。還沒有幾步，前頭就多了一個人，像是一堵牆一樣擋在涼若玖面前。
她不想惹是生非，便準備繞道走，卻又被那人攔下。涼若玖只好看着他，好聲好氣道“這位先生，麻煩借過一下可以嗎？”
眼前頭的這個男子上下仔細打量着涼若玖，十分下流道“美人，今晚陪大爺睡一晚上怎麼樣？”
涼若玖有些驚，她從未想過居然會有人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這樣下流的話。她忍了忍脾氣，提醒道：“這位先生，請注意你的措辭。”
“美人，跟大爺我吃香的喝辣的！走吧。”他說着就要過來摟住涼若玖的腰。一瞬之間，涼若玖擡手一巴掌就打了過去，冷冷道：“禽獸不如的東西。”
那男子一聽，即刻怒目圓睜的盯着涼若玖，“你敢罵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涼若玖笑了聲，平靜道：“我管你是誰。”
“我今天就要讓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他說着，就一把抓住了涼若玖的手腕，涼若玖用盡渾身力氣掰開他的手指，眼底的厭惡顯而易見。
他不肯罷休大聲喊道：“人都死了嗎？！來人！”
他喊的很大聲，圍觀的人也多了起來。緊接着就過來了幾個服務生，問道：“您好先生，怎麼了？”
涼若玖冷眼看着，他能夠做出什麼齷齪的事情來。
他因爲涼若玖打他的那一巴掌，自然是耿耿於懷，一定要涼若玖償還，他盯着那個服務生，道：“把你們管事的人給我找出來！”
他的話剛落下，涼若玖身後便響起了一個聲音來，“怎麼回事？”
涼若玖愣了愣，總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便回過頭去看。又聽見那幾個服務生恭敬道：“二老闆。”
那男子即刻指着涼若玖，道：“你就是管事的吧？這個女人弄髒了我的衣服！還出言不遜！把她給我趕出去！”
他緩步上前來，平靜言道：“方纔我看的真切，是你先出言不遜在先，動手動腳。這位女士出於正當防衛也沒有錯，該被趕出去的人應該是你。”話落，他微微擡了擡手，那男子即刻被拖了出去。
涼若玖微微欠了下身子，道：“多謝。”
“若玖？”
涼若玖愣了好一會，才擡眸去看，看到眼前人的時候，她着實有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