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被選中去拍電影這件事,江文昊聽說後並沒有表現出特別開心或者不開心,說得最多的還是各種嘮嘮叨叨的叮囑話,即使不喜歡也不會堅持反對他去做吧,瑾瑜很清楚江文昊對他的縱容,這是男生愛他的方式。
不過要和榭衍在一個劇組拍戲這個細節,瑾瑜想了很久還是沒有告訴江文昊,畢竟他演得只是個小角色,估計兩天左右就能拍完,而且雖然江文昊從沒問過他和榭衍的事,但瑾瑜並不能肯定自己之前對榭衍的那種心思江文昊是不是真不知情,況且這倆人一直都不對盤,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
第一天到劇組定妝試鏡時瑾瑜根本沒和榭衍說上話,榭衍現在是炙手可熱的一線明星,有經紀人助理保安大隊人馬貼身護駕,而他充其量是個比羣衆演員好些的菜鳥新人,連近身謝衍的機會都沒有,所以直到快收工時纔在休息室的走廊裡不期而遇。
不過和榭衍地再次見面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麼尷尬,榭衍在這個現實涼薄的圈子裡待了這些年,早已經練就了套四面圓滑的處事方式,對誰都是面帶笑容的客氣樣子,連見到瑾瑜也只是有最初幾秒的錯愕,很快就恢復了之前的熟稔態度,彷彿二人真就是多年未見的之交好友,瑾瑜對榭衍的感覺就很是複雜了,對於這種狀況心裡說不出到底是喜悅多一些還是失落多一些,畢竟他們也曾經離幸福僅有一步之遙,而今再見,卻頗有種物是人非的寂寥感。
榭衍現在的樣子對瑾瑜來說其實並不陌生,畢竟他們處在一個信息傳播速度之快蔓延之廣到讓人瞠目的世界中,榭衍又風頭正勁,電視網絡報紙到處可見有關他的新聞報導,正式的,娛樂的,花邊的,甚至匪夷所思的,可以說比比皆是,相對來說,瑾瑜的樣子在榭衍看來就陌生多了。
記憶中那個瘦小羸弱毫不起眼兒的孩子已經徹底不見了,站在面前的少年身材惞長,雖然依舊清瘦但卻顯得很健康,五官完全褪去了兒時的模樣,變得清秀靈動,就連曾經那雙總是怯懦暗淡的目光也充滿了自信和聲氣,白皙的皮膚透着粉嫩的光澤,整個人站在那裡,彷彿一幅讓人賞心悅目的美麗畫卷,帶着股春日和煦的微風拂面而來,這樣的瑾瑜是榭衍想象不到的,也是讓他在失之交臂後追悔莫及的。
“看來,這些年那個人把你照顧得很好。”收工後,榭衍帶着瑾瑜去吃宵夜,看着坐在對面的瑾瑜,榭衍嘴角噙着止不住的笑意,這麼多年了,愛吃甜食的習慣卻是半點兒沒變,就這麼看着看着,榭衍卻突然冒出這麼句話來。
瑾瑜正在細細品着餐後甜點,香滑細膩的慕斯在舌尖融化的感覺異常美妙,卻被榭衍突然的問題弄得一愣,擡眼望去,對面的人正專注地凝視着他,那雙讓多少少女醉倒其中的眼眸在店內並不明亮的燈光下顯得越加迷離蠱惑,瑾瑜的臉頓時一紅,心跳在那一剎竟莫名地加速起來。
“難道不是嗎?”瑾瑜地反應讓榭衍極力保持平和的心起了層層微瀾,或許,或許一切都還沒有成爲定數。
“啊,是的,這些年他對我一直很好的,我生活得很幸福。”想到江文昊,瑾瑜趕忙收回自己剛纔那有些脫軌的思緒點頭應道,只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隨着想到那個人,他的嘴角已經不自覺地微微翹了起來。
而就是那樣一種笑容,深深刺痛了榭衍的目光。
那是一種只有想到最重要的人時纔會有的笑容吧,因爲那裡麪包含的不僅僅是幸福,還有太多太多,依賴、親暱、重視等等混合在一起,但最讓榭衍覺得不甘的是,瑾瑜的笑容沒有絲毫地刻意,而是在想到那個人時最直接最本能的一種反應,榭衍不知道一個人要對另一個人傾注多少心思在其中才能讓對方如此自然地流露出那種笑容,想到此,放在桌下的左手忍不住狠狠握緊,直到深深吸了口氣後才重新慢慢放開。
第二天要正式補拍瑾瑜的戲份,戲份不多很簡單,不過是一個小嘍囉,還是要掛掉的,只有一句臺詞幾個鏡頭,其中相對難拍些的應該是最後死於火拼時的一個面部特寫,僅用面部活動和眼神變化展現臨死前的心理掙扎,對瑾瑜這種毫無表演經驗的人來說確實很有難度,當天本沒有謝衍的戲份,但他還是到了現場,說是想看看其他人的表現來更好地揣摩劇情,其實無非是一滿私心,拍攝早就到了尾聲,現在不過實在補戲階段,他來就是想多看看瑾瑜而已。
因爲之前有當平面模特面對鏡頭的功底,瑾瑜拍攝起來還算順手,不過拍電影畢竟不同於其它,大屏幕會將每個演員的所有細節無限放大,即使是拍了多年電視劇的演員初期拍電影時也不敢有半點兒鬆懈怠慢,好在瑾瑜只有幾個鏡頭,卡得次數很少,導演還算滿意,但拍到最後那個特寫時問題就來了,畢竟誰也沒有真實經歷過死亡,讓一個新人迅速找到感覺難度是很大的,導演卡了幾次之後便叫停了瑾瑜的戲份,讓他到旁邊放鬆放鬆找找感覺,一會兒再繼續。
榭衍看到瑾瑜坐在一邊皺眉頭,樣子顯得很是失落,知道他在爲此苦惱,便走過去坐在瑾瑜身邊,遞給他杯水安撫道:“別太着急了,相對於其他新人來說你已經表現得很好了。”
“行了,你就別安慰我了。”瑾瑜還是覺得很鬱悶。
“我是說真的,畢竟你也沒經歷過那種時候,自然不好表現出一個人在離開這個世界時絕望又不捨的樣子,當然,那種時刻最好還是不要有機會嘗試。”榭衍開了個小小的玩笑試圖緩解下氣氛,但隨即又正色道,“不過演員這種職業,就是要把自身能帶入到任何一種角色和場景中去才行,我們每個人在離去時心中都會有深深眷戀的人,或者是親人,或者是愛人,你可以沉下心來好好想想,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最放不下最不捨的那個人會是誰呢?也許那種感覺就出來了。”
那樣一種時候嗎?謝衍的話讓瑾瑜忍不住想起那段最無助最恐懼的日子,四面是絕路,彷彿一切都走到了盡頭,沒有人可以幫他,沒有人可以告訴他下一步應該怎麼走,而那個時候他想到的人,卻是江文昊。
其實直到現在瑾瑜也說不清楚爲什麼當時想到的人會是江文昊,就好像根本是一件沒有理由可尋的事情,當蜷縮在屋子裡陷入極度恐懼與絕望時,撥出去的號碼,心裡叫着的那個名字,都是江文昊,而不是陪在身邊多年的謝衍,心啊,那是一個人最誠實最柔軟的地方,欺人可以,自欺就太難了。
經過謝衍地點撥,瑾瑜再重拍時就好了很多,終於趕在傍晚前收了工,謝衍看他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心裡自是有萬般不捨的:“劇組可能還要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你有空可以來玩兒,多學習學習,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嘗試其他角色呢。”
瑾瑜笑了笑,並沒有把謝衍的話真往心裡裝,畢竟他沒做過明星夢,這次過來多半是爲了滿足那份想要見見謝衍的私心,如果這裡沒有謝衍,瑾瑜還真不知道自己那會兒會不會答應接這部戲呢。
“有空的話,我們可以經常出來見個面嗎?畢竟,也是那麼多年的老朋友了。”謝衍儘量用一種很隨意的語氣詢問道,而且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可以帶你女朋友一起來,我對她,還挺好奇的。”
“女朋友?”瑾瑜明顯沒轉過彎兒來,歪着頭一頭霧水的樣子。
“就,這些年一直和你在一起的那個人啊。”
瑾瑜這才明白謝衍說得人其實是江文昊,立刻沒忍住笑了出來。
謝衍給笑得莫名,不解地問:“什麼事這麼好笑?”
“謝衍,你可能誤會了,我說得那個人是個男生,我是喜歡男生的。”瑾瑜很大方地說道,卻看到謝衍的目光從最初的疑惑慢慢變成了震驚,最終竟閃出了幾分讓人不解的絕望。
等到江文昊要回來時,劇組已經結束這裡的拍攝離開了,因爲整部戲到了殺青階段,謝衍的戲份已經全部結束,所以這段時間便花了大量精力在瑾瑜身上,兩個人見面見得很是頻繁,謝衍爲此幾乎是找盡了藉口,瑾瑜也覺得很開心,彷彿兩個人又回到了最初那段親密無間的日子,而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謝衍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多了很多不能言語的東西,瑾瑜常常會被謝衍那過於專注的目光盯視得面紅耳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只是每次二人獨處時,謝衍那樣看着他的目光隨着劇組離去日子的臨近顯得越加明顯起來,而瑾瑜卻無法對此無視,即使明明知這種反應是不正常的,卻次次都無法剋制。
好在倆人這種微妙地相處模式一直持續到劇組離開也沒有誰去真正打破什麼,送走謝衍後,瑾瑜神情恍惚地回到家後就一個人呆呆坐在客廳沙發上愣神兒,時而擡手摸摸嘴脣,時而又用牙齒輕輕咬着嘴脣,心裡亂七八糟好似翻江倒海般,謝衍竟然在臨走前趁着沒人親了他,雖然只是蜻蜓點水般地輕啄,快到讓他想躲避都來不及,然後就在他像尊泥塑般呆怔時摸摸他的頭轉身離去了。
瑾瑜皺着臉無所適從,謝衍突兀地行爲並沒有讓他覺得特別厭惡,但對朋友之間來說,顯然是非常過火了,瑾瑜對此很是糾結,擠着張包子臉整理腦海中那一團團纏在一起的毛線,直到下巴被人擡起,熟悉的笑臉在眼前放大,脣上傳來熟悉地溫度和觸感纔算回了魂,笑逐顏開地抱住眼前人,江文昊卻微微皺起了眉,抿了抿嘴脣說道:“寶貝兒,怎麼親起來有股陌生的味道呢。”
所以說不能偷吃啊,當然被偷吃也不行啊瑾瑜小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