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往家走,瑾瑜一直小心翼翼地偷瞄江文昊,見他臉上並沒有明顯的慍色,但脣角緊繃,瑾瑜覺得有點兒害怕,記憶一下子回到幾年前,記得他們還沒在一起那會兒,江文昊每次發怒前似乎都會出現這種神情,只是在一起這些年江文昊對他極盡寵愛,幾乎沒對他發過脾氣,甚至連句重話都沒說過,所以這會兒竟有露出這種神情不由地讓瑾瑜有些膽怯。
兩個人回到家,江爸江媽已經睡了,江文昊拿了衣服去洗澡,瑾瑜本想和他說話,卻被擋在了外面,弄得小孩兒只能衝着禁閉的浴室門乾瞪眼。
江文昊洗完澡出來,就見瑾瑜一直杵在門口沒動,微微皺起眉繞過他坐在桌邊擦頭髮。
“文昊。”瑾瑜湊過去滿臉討好地叫道,伸手去拿江文昊手裡的毛巾,“我幫你擦吧。”
“不用了,你去洗澡吧。”江文昊沉着臉沒鬆手。
瑾瑜怔了怔,如此陌生的冷淡語氣讓小孩兒覺得很是受傷,更有幾分委屈,平日裡遇到什麼事江文昊都是溫聲細語地哄他,幾時用這麼不耐的口氣和他說過話,但瑾瑜知道這次是自己不對在先,江文昊生氣是必然的,便只能厚着臉皮蹲在江文昊跟前可憐巴巴地說:“文昊,你能不能心平氣和地聽我解釋?”
江文昊從在酒吧聽楚一天說破這件事時腦子裡和心裡就處於一團亂麻的狀態,他這一路沉默確切地說不是不想開口說話,而是不敢開口說話,儘管他對瑾瑜地刻意欺瞞感到極度憤怒,但仍怕自己會在這種瀕臨失控的狀態下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話而導致兩人的關係出現不可逆轉的裂痕,現在低頭見小孩兒仰着小臉兒望着自己,黑漆漆的眸子裡水濛濛的,儘管清楚瑾瑜是明知自己對他這個樣子最沒抵抗力才故意對他露出這種表情的,但這麼多年對小孩兒地疼寵早已深植血脈之中,對着那張臉心怎麼都冷硬不起來,不由地對自己頗感有些無力,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瑾瑜見他神情略有鬆動,嗯,這招兒好使呀,趕忙繼續裝小媳婦兒態:“我不是故意瞞着你的,本來今天白天就想告訴你了,誰知道就給耽擱了,我之前沒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驚喜?”江文昊聞言冷笑一聲,“你認爲我會覺得驚喜?”
瑾瑜被他笑得心裡一涼,心慌之下說話便有些不經大腦了:“我那天問過你的,你說如果我有天真成了大明星你會爲我高興的。“
江文昊一聽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原來那天你是在試探我?”
瑾瑜再傻也看出自己那話觸到大雷區了:“我不是——”
江文昊狠狠捏了捏拳頭,沒等瑾瑜說完就猛地站起身,他沒有想到,甚至不願去想,自己掏心掏肺寶貝樣呵護了數年,捨不得受一點點委屈傷害的愛人,是從何時學會了說謊,又因爲什麼和他玩兒起了心眼兒,竟會爲了達到目的而用話來試探他。
之前那個單純的全心全意依賴他相信他的瑾瑜,一夜之間,哪裡去了?
“你不是?那你爲什麼要等簽約完了纔想到告訴我?”江文昊想不出任何瑾瑜需要瞞他這件事的正當理由,他一再告誡提醒自己不能亂想不能亂想,但擺在眼前的清楚事實讓他蟄伏在心中多年的那根刺不能抑制地到處亂刺,刺得他本就煩躁不安的心很快便鮮血淋淋,很疼,那是種幾乎可以吞噬掉他僅存理智的痛苦,“還有,你和榭衍一起拍戲的事,有什麼必要也瞞着我?”
瑾瑜被江文昊吼得眼圈兒都紅了,萬分後悔當初瞞着他,現在見江文昊情緒越來越激動,才驚覺對方竟然如此在意這件事:“你本來就不喜歡榭衍麼,我說了怕你不同意我去拍戲。”
“就這麼簡單?”江文昊見瑾瑜到這時候還在找各種牽強無比的理由來掩飾搪塞,滿心的怒火卻似乎被一盆冷水兜頭澆滅,只是心中那種冰冷刺骨的失望感遠比剛剛的怒火中燒更加難受萬分,這麼多年了,自己所有地付出,在瑾瑜心中卻仍舊比不過那個早已背棄他而去的榭衍嗎?
“那還能有多複雜?”江文昊的眼神讓瑾瑜心陡地一沉,那是種洞悉一切的眼神,彷彿從開始就早已將他內心所有地徘徊與私心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只能硬着頭皮小聲嘟囔道。
江文昊看着瑾瑜那副顯得很是無辜的樣子,突然就很想笑,心口上彷彿被這個孩子重重地壓了一塊大石,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江文昊真的不想讓自己失控,只能先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真不復雜嗎?既然你不想說那我來替你回答好不好?你瞞着我,是因爲你心裡有鬼,如果和你一起拍戲的人不是榭衍,你還會瞞我嗎?如果你和榭衍簽得不是一家公司,你事先會瞞我嗎?所有的隱瞞無非都是因爲一個人,一個你從小就喜歡,到現在還在喜歡的人,榭衍對不對!
瑾瑜被江文昊這一連串的話驚得目瞪口呆,不是沒懷疑過,只是沒想到江文昊真的知道,無法否認,自己隱瞞江文昊的起因確實不像自己說的那麼單純,他以爲只要把那份私心小心翼翼隱藏起來就好,也從沒幻想過和榭衍再有些什麼,只是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江文昊不知道的情況下一切或許還有解釋的餘地,而江文昊的早已知情無疑將他瞬間逼進了一個死衚衕,怎麼說怎麼做都註定是個錯。
“你怎麼知道的?”瑾瑜知道再一味隱瞞下去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只是對謝衍的那份癡戀自己從沒對任何人表露過,江文昊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榭衍走之前,你們在KTV裡,大家都走後我看到你在親他。”回想當時的畫面,那會兒看到只覺震驚,而今再想,竟會變得那麼痛。
“你,你怎麼能——”被江文昊突然提起那件事,瑾瑜只覺得又羞又氣,本以爲那是隻屬於自己一個人的秘密,卻不想早被江文昊看在眼底,而且這麼多年竟從不曾對他提起過,想到這兒,瑾瑜竟也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猛地積聚在心口。
“我沒偷窺的癖好,只是路過時無意看到的,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用怎樣一種情感喜歡着謝衍。”
“那又如何呢?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從他離開時我就知道我們不可能有結果,即使現在再遇到也同樣改變不了什麼!”
江文昊失望地搖搖頭:“瑾瑜,你還不明白嗎?我在意的,氣憤的不是你和謝衍地再遇,也不是你和他成爲同門藝人,而是你地故意隱瞞甚至是欺騙,如果你真的一心坦蕩毫無私心,爲什麼這麼久都不肯告訴我實情?”
“我——”瑾瑜被問得頓時啞口無言,他連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都想不出,又如何去說服江文昊,“說到底,你也是不肯相信我?”
“相信?你就用這種方式讓我相信嗎?瑾瑜,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不敢想,如果當初謝衍沒有離開,如果在你最無助傷心的那段日子裡是謝衍陪着你,即使我對你表白,你還會不會選擇和我在一起,我對你來說,到底是你真正動心喜歡的人還是隻是一根浮木而已。”
“江文昊!你這樣說太過分了!”瑾瑜沒想到江文昊竟會說出這種話來,只不過是瞞了他兩件事而已,他卻將他們倆幾年地相處全盤否定,小孩兒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感覺到眼眶深處涌出一陣溼意,趕忙死死咬住嘴脣將眼淚生生逼了回去,仰起頭說道,“原來這些年你疼我寵我,卻始終沒有真正信過我,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讓你這麼累這麼患得患失,其實就算今天沒有謝衍,就算我對你盡數坦白,你也一樣會不高興,因爲你一開始就在內心排斥我進演藝圈,文昊,我不是傻子,你願不願意我可以感覺得到,可是你那天的話說得那麼漂亮,我真以爲你想通了,如果沒有你的那些話,我已經放棄這次簽約了,只是沒想到,沒想到那些話根本就不是出自你的真心!”
面對小孩兒強忍淚水顫抖雙脣地聲聲指控,江文昊覺得盤繞在心口的那股寒氣在慢慢凝結冰凍,明明是做錯的那方現在卻反過來指責他,再多的疼寵又能怎樣?眼前的人就好似一隻怎麼喂都喂不熟的小豹子,爲了謝衍竟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反噬自己一口。
“如果我現在讓你放棄,你會聽我的嗎?違約金我可以幫你出,你離開那個圈子,做得到嗎?”
“我做不到!”瑾瑜氣結,對江文昊提出的這種近乎蠻不講理的要求感到哭笑不得,在一起這麼久,江文昊對他地種種疼惜讓他幾乎忘記了對方骨子裡的那種霸道與獨斷,“那是我想走的路,任何人都沒有權利扼殺,包括你!”
話一說完,房間裡就陷入了一片寂靜,只剩兩個人沉重的呼吸此起彼伏,沒有狂風暴雨地激烈爭吵,但彼此間越來越刻薄冰冷的言語卻在一點點撕扯毀滅兩個人的理智,江文昊看着瑾瑜那雙絕強的眼睛,眼前的人顯得既熟悉又陌生,這不是這些年陪在自己身邊乖巧喜人的愛人,而是多年前那個視自己爲惡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瑾瑜,自己這麼多年甘之若飴地付出,依舊摧毀不了對初戀根植於心地執念,不過是一句並不作數地試探,自己又怎會因爲一己之私逼瑾瑜做出毀約那麼幼稚的事,但瑾瑜根本就不瞭解,那種義正詞嚴幾乎帶着厭惡情緒地回答讓江文昊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隨你。”江文昊長長呼了口氣,他覺得很累了,累到不想再管,什麼謝衍初戀,什麼欺瞞扼殺,都有多遠滾多遠,他現在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課,第一堂課,絕不能有什麼閃失,便淡淡回了瑾瑜兩個字回身收拾明天要用的東西。
這種冷漠到了不屑的態度讓瑾瑜覺得無所適從,小孩兒慌了,忘記了適可而止,反而像頭被逼急了的小獸般橫衝直撞口不擇言道:“江文昊,說到底你就是不喜歡我去演戲,包括我去做平面模特你也不喜歡,因爲你就是想我一輩子躲在你的羽翼下度日,你不想我看到外面更大更精彩的世界,你怕我有一天長大了,獨立了就不再需要你,你想把我禁錮起來,這纔是你的愛情,看似偉大,實則自私到了極點!”
“咣”的一聲,江文昊的拳頭狠狠砸在桌上,然後手一揚,桌上的東西被一股腦掃到地上,包括那副瑾瑜給他配來遮帥的大眼鏡,江文昊扭回頭用失望透頂的目光狠狠啃噬着瑾瑜,咬着牙一字字地說道:“你一定要激怒我嗎!
瑾瑜被江文昊吼得打了一個激靈,再看江文昊那幾乎扭曲的表情,孩兒被嚇呆了,怔怔望着那一地狼藉,身子突然微微發起抖來,想起曾經,當江文昊被自己激怒後會像頭狼樣撲上來狠狠咬上一口,也許是一個耳光,也許是一頓暴打,但現在,瑾瑜看見江文昊手骨處隱隱泛出的血絲,幾次三番強忍的淚水終於傾瀉而出,現在,即使在憤怒到失控時,男生寧願自殘也不會再出手傷他分毫。
看着望着**肩膀自己哭成花貓一般的瑾瑜,江文昊覺得更加煩躁無比,此時縱使有再多的心疼不捨也無濟於事,被瑾瑜剛剛那番話刺得千瘡百孔的心再沒力氣抱住小孩兒安慰,只能無奈地轉身摔門而去。
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