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許久沒有說話,陸明琛拔出插入自己左掌中的劍,運動術法,將原本化作彩紋附在他手背上的櫪莣花取了出來,將那盈盈的花枝遞到喻澄夏手中。
哪知喻澄夏雙眼紅紅的,把雙手背在身後,說什麼也不接。
方瞬華看他的眼神平和而溫柔,“拿着,小夏。別鬧脾氣了。”
“我纔不是鬧脾氣,”喻澄夏帶着哭音,“爲什麼你要去贖罪,你有什麼罪?這花本來就不是他的,爲什麼要你去抵?我不信你打不過他。”
“小夏,”方瞬華的聲音溫情得彷彿能滴出水來,“你不拿着櫪莣花,難道是想要‘他’的心血白費嗎?”
“我……”喻澄夏彷彿被噎住一般,然後突然大聲道:“他媽的爲什麼非得是你啊,開始我就不同意這個鬼計劃,都是你和‘他’,擅自做決定,看現在要怎麼辦。我不想你死……”他一把抱住方瞬華哇哇大哭起來,“小花花,我不想你死,哇啊——!”
“你再不放開他,我就讓你們一起死。”
我盯着他們貼得緊緊的身體,終於聚集起力氣,拿起佩劍,遙指住方瞬華,“陸明琛?方瞬華?你覺得自己值得了一支櫪莣花?”
聞言,方瞬華轉過身,掙開了喻澄夏死死抱住他的雙手,“星主,我知道在您眼裡,我永遠也比不過那個人,哪怕……只是他留下的一件東西。但您若是真的非要取回櫪莣花……”青年緩緩撿起在打鬥中掉落的佩劍,眼中閃過堅定的光,“方瞬華不惜一戰,也定不會讓您如願。”
他要與我刀劍相向?
看着他拿劍的手,還是面對另外那個人類的神情,我的心突突的跳着,腦中一陣陣眩暈。
“想與我一戰?就憑你?你——算什麼東西?”我刻意露出失笑的表情,心卻痛得彷彿要裂開。
這兩人表現得越是情誼深厚,這個人越是表明他可以爲了毫不相干的人犧牲,我的心就越痛,就越是忍不住要用言語去刺傷他、羞辱他,彷彿這樣才能讓心中的疼痛稍減。
方瞬華的臉色漸漸變作煞白,他咬住嘴脣把頭偏向一邊,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嘴脣上一道刺目的血痕。
他凜然道:“星主,戰場上的事,從來沒有能不能,只有敢不敢。但……欺騙您之事,卻是非我所願,”
“你覺得我會相信?”我心中一陣緊似一陣的疼痛,聽着這些柔情的話卻覺得更加難以忍受。
我上前揪住方瞬華的衣領,貼近看着他的眼眸。
他比我略高一些,低頭看着我的時候就莫名的有種溫柔的感覺。我捉住他衣襟的手微微顫抖,嘴裡卻說着惡毒的話:“嗯,長得的確不錯。”
方瞬華不太明白我話語中的含義,只是一徑看我。
“不知道這張天下無雙的臉蛋,抵不抵得上一支櫪莣花?”我眯起眼睛看着他,故意露出審視的眼神。
方瞬華震驚的看着我,似乎怎麼也不敢相信我方纔說出的話。
“很驚訝麼?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刻意拍了拍他的臉蛋,又輕輕撫摸他頸項的皮膚,彷彿他剛剛登上委羽山時那樣稱斤論兩的態度,“又何必裝得這麼純情?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青年愣愣的看着我,反倒是一旁的喻澄夏先跳起來:“放屁!你他媽的說的什麼鬼話?!你把小花花當成什麼?!你……你這個色鬼!和永夜城裡的那些豬頭有什麼兩樣?!”
“永夜城?”我輕佻的看向喻澄夏,“你不提起這個我倒還忘了。其實你也不錯嘛,”我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相貌比方瞬華是差了些,行爲舉止也粗俗,不過倒還可愛,算得上別有風味,不如你替他隨我回委羽山?”
“你……你!你不要臉!”喻澄夏抖着手指着我,哆嗦着嘴脣,卻一時間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我恨他與方瞬華親密,自然毫不容情,“你竟連這點事情也不願爲他做?還是人類都是這個樣子,永遠只會說得好聽,永遠只是嘴上功夫不錯。”
我又轉過頭,刻意別有深意的對方瞬華道:“你倒真的是嘴上功夫不錯。不過一支櫪莣花換一個牀上的擺設,真是賠本的買賣,你該更加盡心盡力纔好。”
不知不覺,半夜時間已過,天色依然泛白,依稀的晨曦透過單薄的帳篷透進來,四周也開始有有了人聲。這整夜之間,雖然我們鬧出的動靜並不算很大,這間帳篷距離其他人的住所也較遠,但再這樣下去不免驚動別人。
即將淡去的夜色在方瞬華臉上留下淺淺的陰影,讓他的整張臉都呈現出一種死灰般的顏色。
即使仍然美麗,卻如同黯淡後的劍芒,只泛着令人心碎的冷色。
喻澄夏擔心的看着他,“小花花……”
方瞬華深深吸了一口氣,問我道:“星主,您是確定可以留下那支櫪莣花麼?”
“是,只不過……”我根本不願意再看他,不想給自己任何心軟的機會,“如果你表現得不好,魔族會馬上加入消滅人類的聯軍,到那時會出現怎樣的結果,我想你們應該能夠想象。”
“你簡直欺人太甚!”
喻澄夏揮舞着拳頭就要不顧一切向我衝過來,卻被方瞬華拉住,又摸着他的頭仔細安慰:“澄夏,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這樣衝動?我就要走了,‘他’又不在你身邊,你這樣叫我怎樣放心?”
“小花花你這個笨蛋!”喻澄夏的眼淚涌出來,狠狠的捶打方瞬華的肩膀,“難道沒有別的選擇,你非要……”
“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方瞬華爲他擦去眼淚,又揉了揉他的頭髮,“好好收着櫪莣花,‘他’馬上就會過來,一切都等他來後再處理,你……要自己好好保重。”
“小花花,嗚……”喻澄夏圓大的眼睛掉出大顆的眼淚,即使在哭泣,也依然讓人覺得十分可愛,並且惹人憐惜。
這本來應該十分感人,但我看着這樣依依惜別的場面,卻只覺得異常刺眼,包括喻澄夏誠實的哭泣和年輕可愛的面孔。
這些都是我不能擁有的。
很早以前我就已經學會了寧願流血也不要流淚,更不要說這樣直白的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
應該是這樣的人才能得到他人的愛吧。
星臨喜愛的也是類似如此的蘇意瀾。
我一次次的敗北,卻怎麼也學不乖,更是從來不肯輕易承認自己的錯誤。
總是這樣,在感情的角逐扮演着不討人喜歡的角色。
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
即使他們相愛,卻也不能不分開。這就是力量的迷人之處,你能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即使它也許只是虛幻的蜃景。
“還不走?”我出聲催促。
喻澄夏恨恨瞪我一眼,我毫不在乎的笑一笑,展開雙翼,拉住方瞬華向停在上空的翳鳥飛去。
明亮的晨光下,所有的一切都無法遮掩,地面上不斷有人類發出驚恐的呼聲。
我緊緊的抓住人類青年,直到飛回委羽山,都不曾稍稍鬆開那隻曾經給予過我溫暖的手。
***
初冬的委羽山無雪卻寒冷異常,乾冷的風呼嘯而過如同利刃劃過臉頰。
噬神殿中卻是饗宴正酣。
今日的夜宴在大殿中舉行,我沒有端坐在鸞臺上,而是同孌寵們一同雜坐在臺下。
我的位置正在首席,方瞬華正坐在我右手第一的位置。四五個美貌少年圍繞在我周圍,或餵我飲酒,或爲我夾菜,或替我揉肩,或幫我捶腿,他們說笑着,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
一旁方瞬華冷肅的臉色與宴會靡麗的氣氛分外格格不入,但他容貌絕倫,還是不停的有人偷眼看他,因爲他矜貴的動作漸漸的暈紅了臉頰。
我看在眼裡,便甩開那幾個貼身服侍的少年站起來,酒醉的眩暈讓我步履微微不穩,我踉蹌了幾步,隨手從滿廳的侍寵中拉出一個,扯着他來到方瞬華面前,指着人類青年道,“這個人叫方瞬華,我很喜歡他,所以以後你們都要好好相處知道嗎?”
“是,星主,我們知道的。”侍寵們嬌柔的應承着。
方瞬華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我又勾起那個孌寵的下巴,“你叫什麼名字?嗯?”
“我是怡卿啊?星主您不認得我了麼?”一個聲音彷彿甚爲傷心的撒着嬌。
“怡卿?”這個似乎在哪裡聽過的名字讓我稍稍清醒了一些,我捉着那人的下巴又靠近了些,這纔看清這個人擁有着湖藍色的長髮,漂亮的臉蛋和嫵媚的神情,正是那個要被我送走的怡卿。
我這纔想起來,上次的事件之後,因爲各種各樣的事情接連襲來,我竟然忘了將這個總是惹事的人物送回蛟龍族。
怡卿嘟着紅脣,滿臉委屈,“星主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人家好傷心啊。”
我撫摸着他酷似星臨的臉龐,眼睛卻望着方瞬華,若有所指道:“你能讓人上心的,無非也就是一張臉罷了,又能指望我怎樣對待?”
“星主討厭,人家是真心愛您的。”怡卿立刻抱住我的腰開始撒嬌。
我摸了摸怡卿的頭頂,卻還是看着方瞬華道:“你也愛我?不過這麼多人都說這樣的話,似乎也不缺你一個。”
怡卿又開始撒嬌。
聽到我們這番對話的方瞬華卻始終垂着眼睛,不看我,不看周圍的一切,彷彿現在的所有都已經與他無關。
琉璃燈撒下橙紅的光,人類青年如同一尊精美的雪白大理石雕像,沒有任何表情,任何情緒,任何言語,竟不似活人
從再次來到委羽山,他一直如此。
我舉辦了三天宴會,他卻再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
我心中暗恨,卻不願拿出那些殘酷的手段對付他,就這樣幾天下來,我的心情逐漸平靜,也覺得自己之前說出的話,做出的事,實在是幼稚而無趣。
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衝動的神族北方之君,卻怎麼還是放不開這些意氣之爭。
把人強行留在身邊又有什麼意思?
不過是折磨自己而已。
這麼想着,忽然有有些倦怠,我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去,怡卿卻怎麼也不願鬆開手,拉着我的衣角道:“星主,讓人家陪陪您嘛,怡卿很乖的,一定不會惹您心煩。”
我想揮袖甩開他,卻被他死命扯住,拉扯之間,一個腳步不穩,兩人便一同摔倒,所幸地上鋪着長絨地毯,所以並不會覺得如何疼痛。怡卿壓着我,趁勢就開始親吻着我的頸項,又一面解開我衣襟的扣結,手也滑入我的胸膛撫摸。
他的動作有些急切,我也並不覺得如何舒服,只不過並不想一個人度過這樣的夜晚,既然有人送上門來,我也不太想要拒絕。
我放鬆了身體,選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躺着,眼睛看着怡卿,卻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這樣的姿態無疑鼓勵了身上的人,怡卿停下動作,盯着我的臉看了一會兒,忽然就有些臉紅,低下頭想湊過來吻我。
正在此時,一柄匕首斜貫而出,插入我與怡卿之間,釘在怡卿臉側的牆壁上,微微顫動,寒光熠熠。
蛟龍族少年連忙偏頭躲閃,卻還是在脣角被劃下一個細小的傷口。可以想象,如果剛纔稍微慢些,他大概就會被切掉嘴脣。
“離他遠一點。”
有人說道,聲音散發着逼人的寒意。
我轉過臉,就看到方瞬華提着長劍,鐵青着臉,劍鋒正指在怡卿的胸口。
“你……!”怡卿氣急敗壞的想說些什麼,卻又在開口之際忍住,他轉了轉眼珠,突然又向我更靠緊了一些,朝方瞬華笑嘻嘻的道:“是星主讓我留下,關你何事?要出去的人應該是你纔對。星主,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看了人類青年一眼,有些摸不透他突然前來的含義。
還沒有等我開口,方瞬華就忽然笑了。
這些日子我都從來沒有見他笑過,此時他刻意施爲,這笑意便猶如漫天星光突璨,又如春日繁花驟盛,似乎一時間整個廳堂內都充斥着宜人的芳香,連四周牆壁上描繪的婀娜舞者也活了過來,楊柳細腰款款而動,舒袖展眉肆意舞蹈。
等我回過神來,就看到怡卿還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方瞬華的笑容,彷彿在這張臉上看到了天上人間奇景無數。
心中莫名的就有些不舒服,我把怡卿蹬下去,坐起身來有些不耐煩的道:“你出去吧。”
怡卿翻倒下來,額角在地上磕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便急忙爬過來,“星主,怡卿不出去嘛~~”
我側頭看了他一眼,蛟龍族少年的聲音便低下去,也不再說話,只是連忙收拾了一下衣物,便快步退了出去。
“有什麼事?”我沒有擡頭,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些。
“我是最好的。”
青年沒頭沒尾的說着。
“什麼?”我禁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卻被狠狠吻住。
青年如水溫柔的嘴脣彷彿帶着特殊的吸力,一經接觸就無法放開。輾轉親吻了一陣之後,他貼在我耳邊廝磨,“在你的這些侍寵中,我是最好的。不管容貌、身材、性情還是技巧,我都會是最好的。不要去找其他人,他們都比不上我。”
“你說什麼?你……”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落在敏感處的親吻打亂,然後我感覺到自己被翻過身,下半身的衣物也被褪至膝蓋處。
我想自己是不願意的,應該用力的推開青年,再厲聲將他斥退,但青年的動作在純熟的技巧後,卻讓我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情熱,彷彿這也是他壓抑許久的想法。
就是這樣的沒有絲毫根據的感覺,讓我逐漸在粗暴卻不失溫柔的撫摸中漸漸渾身無力,只能任由青年擺佈,直到身口的入口傳來一陣刺痛,我才聚集起力氣回手打了青年一巴掌。
“星主,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忍住,對不起。”人類青年顛三倒四的說着道歉的話,一面捉起我泛紅的手掌親吻,挺入的動作卻更深更重,彷彿非要進入到我身體的最深處。
他實在太熟悉我的身體,雖然最開始進入的動作毫無章法,但很快就找到了那個要命的位置。隨着他的動作,我的喘息逐漸甜蜜,前端開始擡頭,皮膚也從蒼白中泛出些微的桃紅。
觀察到我的反應,青年的呼吸也越發沉重,一手照顧着我的前端,一手摟住我的腰身,彷彿再也抑制不住似的一陣狂頂,速度和頻率都讓我無法跟上。
“別……慢些……啊……”我斷斷續續的想出聲阻止,卻被青年扳過身體親吻。
腰部彷彿要折斷一般,青年卻模糊不清的感慨着,“星主,你的腰好軟。”
這樣逾矩的話讓我羞惱,卻又覺得全身都奇異的燥熱着,接連不斷的快感衝擊得頭腦一陣陣昏沉。
這一夜間,青年翻來覆去的做了許多次,每一次都足夠銷魂,即使在我衆多可供比較的對象中,也算是上上之選,充分的兌現了他“最好”的承諾。
身爲人類,青年的體力實在驚人,直到天色泛白才摟住我睡去,反倒是我這不用耗費太多力氣的一方感到疲累不堪。
第二天中午,我獨自在寢殿中醒來,身體乾爽舒適,身邊空無一人。
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孌寵們是不能隨便在寢殿中留宿的,方瞬華大概也是因此被侍從們要求在黎明前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用詞越來越專業的結果是,即使有啥啥,也沒有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