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她翻了個白眼。摟住她的一面胳膊。撒起了嬌。
小的時候,在這個院落裡面。我常常對着我們的爺爺撒嬌。現在,摟着她的肉嘟嘟的胳膊。感覺依然很是親切。
老嫂子奈何不住。
她說:“好啦,好啦。你們餓了吧?”這句話一說出口,我倒真覺得有些餓了。摸摸自己的肚皮,表現出自己的另一幅窘態。老嫂子於是就對我說:“那你們就在這兒等着。我回去弄點飯過來,給你們吃。”
當她晃晃悠悠的走出這扇大鐵門,小峰纔敢從那邊走過來。他越發的靠近我。我面帶微笑地伸出一隻手,歡迎着他。對他說:“快過來。”
小峰走到我的面前。眼睛看着大鐵門。說:“姐,她走了?”我嗯了一聲。他接着說:“不會再過來了吧?”我說:“她待會就回來。”
“回來幹什麼?”他又問我。
“給我們送飯吃。”
我輕鬆的看了看身邊。他點點頭。
嫂子從家走了過來。帶着一個深藍色的包裹。她走過來時,將那隻包裹揭開。裡面是幾份銀色的鐵飯盒。她親切的從那裡取出了兩雙筷子。交給我和眼前的這個男孩。
當老嫂子繼續將剩餘的東西從裡面拿出來。我們兩個早已等待不及。各自張望着她的每一個動作。裡面的菜,好像很久都沒有吃過了。家裡人的味道。讓我有些觸目傷懷。我看到老嫂子一次一次的將飯菜盛出來。那菜色裡面的香味繚繞我一整顆胸懷。
她隨即拿起一雙筷子,遞給我。也將盛好的飯,拾到我的面前。在我和小峰兩個人坐下來之後,我們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吃像自不必說。一定十分難看。老嫂子坐在我們兩個孩子的旁邊,微笑的模樣十分和藹。
我吃着手心裡捧着的飯。一口接着一口,飯很快消失了一大半。老嫂子說:“夠嗎?不夠的話,我再回家去取點。”她的話立即被我阻止住了。我說:“夠了夠了。”小峰也在一旁跟着我點點頭。老嫂子後來等我們吃完,將剩下來的飯碗都帶回家去了。
我和小峰兩個擦擦嘴巴,站在同一個地方,目送着她又一次遠去的身影。
小峰說:“姐,她對你真好。”
我也說:“是啊。她就跟我的媽媽一個樣子。”我徹底的轉過身去。獨自走到另一邊。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又吃多了的緣故。讓自己一邊走一邊打起了飽嗝。害的眼前的這個男孩子笑話了我一路。
我於是試着快走。在我的運動中將這毛病打碎。還好。它停止了。我也就舒服多了。停止在一面牆壁前方。身體依靠着。動也不動。渾身透過一絲絲冷氣。我打了個顫。緊接着吐出一口白氣來。
這裡開始雲霧繚繞。遠處的山色包裹在層層的灰濛濛的天空。近處的幾戶人家家庭的外貌也被這團團的雲霧有所包裹。好象人間仙境一般。我指着某一處地方,對着他說話。
小峰向前方看去。他的面前那邊是一戶人家。家裡家外都還是霧濛濛的一片。他有些興奮。對着那邊看了又看。我走過他去。直面向着遠處行走。
依舊老地方。在那棵只剩下單調的樹幹的地方。我停了下來。目睹着這一幅畫面。我想起了她。還有當時的那一幅場景。
“要不要回去?跟我回去?和她在一起?”
我猶豫着。過了好一會,她才放棄離開。
當她和我一起站在大海邊緣時所說的那一些話。我還記憶猶新。當她一次一次的沉默着面對大海的時候,我的內心裡也在糾結着後來。
其實後來的我們都變了。你沒有發現嗎?什麼事情都不再按照原來的方向感行走。致使我們三三兩兩的存在着。你在東,我在南。爺爺在西,婉雲她在北面。我們誰也見不到誰。
仰望自己在這一棵老樹前。看着它滄桑的模樣。我逐步三次,兩次。我感覺,它在呼吸。深深淺淺的在這冬季的午後吐出一團團熱氣來。它像是一名智者。將我的雙手和它一起牽起來。讓我觸碰到它身上獨有的氣質。
我看着它。老樹上面不像人們。它沒有眼睛。深褐色的面貌。讓它有些羞澀。我於是繼續向前走了。不再關照它。我回到小峰身邊。他在仰望天空。一片片雲堆積着。停留在天際線周邊,而過後的一次下午,有一陣風把它們都吹散去了。
我想和雲奔跑。我想和雲一起,做着追逐的遊戲。可是,沒有人瞭解我。在今生,我只能停留在這裡了。哪也不去。就在這裡。和我們的回憶一起。在這裡走走停停。將整個故事,鋪滿我們這一片曾經摯愛過的天空。
我再一次的尋找一個地方。和小峰兩個人。我們站在一處。那裡有一堆雜亂的石子。像是過路的頑童在路邊拋過來的。那調皮的姿勢,我可以想象到。
我們撿起一顆,拿捏在手心裡。回到一處地方。
我詢問我身邊的他:“你,會寫字嗎?”
小峰點點頭。
我們商量好要在地面上留下我們所有想要說的話語。然後開始分工行動了。小峰靠向左側圍牆的那一邊。我則是從鐵門那邊一直畫到中間的位置。
地面上畫滿了一顆顆小小的愛心。小峰寫的話語。他寫完之後,還對着我朗讀了一次讓我聽。我在這些文字裡面聽出了他對於家庭的聲聲呼喚。他希望他的媽媽可以早點回家。他希望可以在往後的日子裡一家團聚。
我們兩個人。抱頭痛哭。哭聲也因此而迎接來一片烏雲。
地面上大大的文字引來了幾隻還未曾南飛的鳥兒的光臨。它們飛來。落在每一個文字上面。落在每一顆心上。它們低下腦袋,仔細地叼啄着路面上地每一寸。直到感覺沒有食物了。它們終於飛去。一隻,兩隻。扇動起翅膀飛離而去。
地面上留有的空白。我們還依舊沒有任何打算。要在那兒留下點什麼呢?要在那邊寫點什麼嗎?但是留下什麼內容才能夠令自己有所歡喜呢?我踱步於此處。那個男生還是不斷的臨摹着。用手心裡面的那顆小石頭在他剩餘的位置寫寫畫畫。
我走過去看。仔細的觀察。小風即將要把它的位置填滿了。一筆一畫,一個字接着一個字。我仔細地看啊。小傢伙看着我來了。他開始對我說。“姐,我寫的。您能看得懂嗎?”他的聲音......怎麼了?”我湊近他去。
小峰的鼻子。他在哭?
我於是說:“你可以念給我聽嗎?”隨着我的疑問。他開始說給我聽。
小峰說:“媽媽,我好想你。”邊說邊指。眼睛隨着地面上留下的文字慢慢移動。他繼續說:“媽媽,我好想你...“一句話重複了三遍。
緊接着,他向裡面走過去。
裡面還有一些文字的內容。他說:“每一次,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有媽媽牽着他的小手。心裡面都十分的盼望。......”
盼望自己也可以有一位,時刻可以陪着他,陪着爸爸的好媽媽。
小峰成年後,一直和父親兩個人居住在他們的那一家旅館裡。這家旅館,是他的父親母親在當年共同建立起來的。母親離開父親的那一年。小峰剛好才五歲左右。
他的父母爲了不讓孩子發現出什麼異常情況來。每一次都會按照和孩子說好的規則去做事。他們對着峰說,在每一個週五到來的時候。他們都會帶他去一處好玩的地方。
峰六歲時,父母親剛剛分開一年左右。
可是在這一年裡。小峰半點懷疑都沒有過。母親總是出現。在他的周圍,在他的身邊。小峰哭了,笑了。她總是第一個知道。相對於峰爸來說。她是夠資格在小峰的生活中存在着的了。
峰八歲時,生了一次水痘。發燒。當天家裡面沒有人在。小峰難過極了。獨自一個人撐着身體去找近處的鄰居。
鄰居一看見這孩子不對。立馬打電話通知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接着電話。手腳都變的不太利索。抖摟着掛斷。然後,又拿起。打給他的母親。
他媽媽接到電話的時候,二話不說的爲了孩子東奔西跑的趕過來。她和峰爸一起手拉着手走進了小峰存在的那家醫院。進門後,鄰居偷偷告訴他一件事。
小峰躺在牀位上,迷濛之間看着他們相互對話的口型。聽不到一絲動靜。
他看到父親在和母親兩個人指指點點。口齒似乎很伶俐的樣子。
十歲那年夏天,峰迎來了他的十歲生日。一家人大叔,大伯都來了。父母親兩個人雖然坐在一起,但是在小峰的眼裡,他們的那種不自然讓他終於起了疑心。
大伯遞酒給父親。母親居然沒有阻止他。
大叔讓他再多喝幾杯,母親依舊沒有說什麼。父親也像是借酒澆愁的樣子。一杯接着一杯,好像在把自己灌醉似的。一直喝着。父親醉倒了。母親捂住額頭。獨自惆悵......
小峰坐在他們兩個人的中間。峰伸手去抓住媽媽的袖口。他看着媽媽說:“媽媽。爸爸醉倒了嗎?”媽媽不說話,繼續捂住額頭。
坐在那邊。
小峰轉過目光。看着身邊幾個醉得迷迷糊糊的大叔大伯們。他們也是不省人事的樣子。一個個有的手舞足蹈的說着醉話。有的只是憨憨大睡。小峰座位的對面是他的嬸嬸。他於是輕聲詢問着說:“嬸嬸,叔叔伯伯,還有爸爸,他們都是醉倒了嗎?”
嬸嬸精神十足地點點頭。峰看向媽媽。媽媽的面孔低垂着。埋在自己的雙臂之間。她的身體有些顫抖。可是卻未曾聽到一點抽泣的聲音。
嬸嬸看着媽媽的情況不太對。她於是邀請着小峰,藉口着說,要和峰兩個人聊一聊。走出門外。峰的目光依舊落在母親的身上。在他的目光裡,母親好象睡着了。
嬸嬸和峰兩個人來到他們進門的位置。嬸嬸看着小峰。她停頓了一會,說:“峰兒。你爸爸媽媽,他們,最近。關係是正常的嗎?”
小峰想了想。繼續說:“嗯。很正常呀?”
嬸嬸繼續想了想。她開始自言自語。說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峰湊近她。聽了幾耳朵。大致聽出了幾個關鍵詞來。他於是看向自己身邊的嬸嬸說:“嬸嬸,你在說着的,是誰啊?他問。“是我的爸爸媽媽嗎?”
嬸嬸趕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擔心的看了兩眼身邊的小峰。小峰的兩隻眼睛裡面冒出了懷疑的目光。嬸嬸爲了不想讓這孩子受傷。所以趕快的找好了下一個藉口。說:“沒。沒事。我沒有在說你的爸爸媽媽。呵呵,呵呵。”她似乎是在傻笑着。
小峰看着她好奇怪的樣子。像是在和他演戲。
晚上。月落烏啼。峰和父母親回家。小峰上牀假裝着睡着。他閉上眼睛。但其實還是想要知道嬸嬸的謎底。
“媽媽他們兩個在院子裡面做什麼呢?”他越發的湊近窗口去看。只見那邊站着的兩個人都是沉默不語。峰仔細地看着。母親說話。峰仔細地聽。
父親好象按住了母親的肩膀。母親有意的將父親推開。然後,父親他纔開始說話。峰聽不見任何聲音。他們的角落與峰地所在實屬側對着。峰看不到兩個人各自的神情。
最後。他聽到一陣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母親推開峰的房門。走進來看他。她靠近了峰兒。簡單的坐在他的牀邊。對他說話。她告訴他:“媽媽要走了...呵呵。你要好好的啊?乖。”
小峰沉默着,眼睛輕輕的眨了眨。
母親摸摸他的臉龐。之後。哭泣着離去。小峰趁此機會趕忙坐起來。在那扇窗戶外,看到母親抹淚離開。父親。卻未曾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