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陵使臣明薩,軍隊統領仍述,原月氏國王子裴星,帶着身後浩蕩千人的“萬歲軍”隊伍,出現在了高昌國的國境外。
高昌國國主素光已經車輦衆多的親自到郊外迎接,遠遠望着,有些老花的眼一時看不清那最前方中央的使臣,卻覺得似是個嬌軀女子。
等隊伍走近了,國主素光定睛一看,果然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
一看這菀陵使臣不過是個不到二十歲年紀的小毛孩兒一個,國主素光心上便一下找不到開始來郊外隆重迎接菀陵使者的那份感覺了,這感覺是什麼呢?原本以爲是個中年侯爺,此刻落差有些大,不是輕視,也不是忽視,總之算不得重視。
等明薩一等來到國主素光身邊,衆人翻身下馬以示禮儀,從高昌國主的神情中,明薩看得出他對自己的不屑一顧之感,明薩也不做表現,與素光國主施禮互拜。
明薩作爲菀陵使臣出使,便代表着菀陵尊主萬孚的尊貴身份,所以高昌國主也要回拜她,雖然回拜一個可以做自己孫女的小女孩他很不情願。
擡眼瞬間,國主素光一眼看見站在明薩右側身後的冠軍侯仍述,心下一個激靈,怪不得萬孚尊主放心派一個女娃子過來做使臣,原來是將西域人的神明冠軍侯仍述也派了來,這下可不敢怠慢。
國主素光也對仍述施禮,然後與裴星點頭示意,到了他這把年紀,事情都要提前做圓了,免得日後這裴星真復了月氏國,自己卻與他結了樑子。
互拜之後,高昌國主便引着菀陵使臣一行走進高昌國內城。明薩知道素光瞧不上自己是個女娃子,所以一路上故意做出一臉調皮好奇的模樣,途中一直眨着她那靈光閃閃的大眼睛左顧右盼,竟是一刻也不安分,表現的比平常更幼稚幾分。
高昌國主素光雖然不敢言語,也不敢露出明顯的神情,但心中還是對菀陵派出這個女娃子做說客覺得有些好笑,心智都還未成熟,見什麼東西都好奇的年紀,能辦成什麼事。
等進了城裡,高昌國主高調的安排了迎接菀陵使臣的宴席,高昌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聚集在宴席的一側,另一側則是菀陵的使臣和將軍。
高昌國國主身邊伴着一位嬌媚的斟酒侍女,身穿件袖口繡花,下襬多褶的連衣裙,外套着坎肩式的半截袖長襟袷袢,是典型的西域女子裝扮,顯得熱烈、潑辣又不失嫵媚。
看來這高昌國主年紀雖然一大把,色心倒是不小。
不僅他身邊美女眼神熱辣,舉止輕佻,再看菀陵一衆將軍身邊都伴着一位或者兩位西域侍女,她們的裝扮都與國主身旁的侍女相似,眼神也是熱辣的相似。
明薩瞥向隔座的仍述,只見兩位曼妙的西域女子左右齊攻,一杯接着一杯的爲他斟飲,弄的仍述尷尬異常。
那悅耳動聽的聲音響鈴般的十分清透,穿過管絃樂調飄進明薩的耳朵:“喲,冠軍侯,這輩子是修了多少福氣能有幸見到您的親尊啊!”
隨着那聲音,又一杯瓊漿被那二十來歲的西域女人纖指送風一般遞到仍述面前。
另一側的侍女也把手放在胸口,一臉崇拜的看着仍述,就差行鞠躬禮跪拜這位冠軍侯了,雖然仍述擰着眉毛,不願與這些女子言語,但明薩還是用餘光不屑的看着,咬緊了牙齒。
高昌國主瞥了瞥這邊堂中一側已經被西域風情萬種迷魂了的菀陵將軍,很滿意的笑了笑,臉上的神情也像煙花般的綻放起來。
明薩側首看了看這一衆菀陵男兒,不知道他們是真的拜倒在了石榴裙下,還是隻是逢場作戲。幸好自己是個女的,不用受到這樣的“禮遇”。
不過看來那高昌國主素光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裡,他覺得搞定了仍述這位顯赫的冠軍侯,搞定了萬歲軍的將領,就高枕無憂了,哼哼,他剛好想錯了。
仍述此次來使,只是領軍的任務,是在明薩任務失敗的前提下才會發揮作用的,明薩纔是此次的使臣,是最需要他重視的,看來這老頭兒年紀不小還是會犯輕敵的毛病。
等宴席終於結束,明薩不願耽擱時間,便直接到高昌國主的主殿中與他進行正式會晤。
仍述和裴星帶着一小隊菀陵將士在殿外候着,一點也不敢怠慢,看來他們飲酒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絕不會耽擱了正事。
正殿之中,國主素光的態度有些藐視,他有些過於短視,有點輕狂,有點輕率。
明薩知道,對手之間的勝負長取決於誰先看穿對方,而這素光國主卻被明薩早就看穿,他這樣輕佻的態度更讓明薩有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不辱使命說服他。
於是在簡短的開場白之後,明薩知道高昌國主不願意聽自己說沒用的,那就直接給他說點有力的,於是明薩開始了她分析透徹、倫理精闢、高屋建瓴的言論。
“敢問國主,以爲以卵擊石的行爲怎樣?”
“輕率。”素光知道明薩要開始針對高昌國來說服自己,所以他沒有說出愚蠢一詞,而是說出了輕率。
“菀陵國土雄霸半個天下,盡佔江南繁華;四境險要,防禦如屏;軍士百萬,戰車千乘,戰馬無數,糧食如山。軍將未出,聲威便可席捲千山萬壑;士兵不動,氣勢也可折斷天下脊骨。是否可算做磐石一塊?”
“確實。”
“菀陵尊主賢明威嚴,四方將領智勇雙全,士卒敢於犧牲,法紀律令嚴明。菀陵之未來亦是無可限量,可是?”
“不錯。”
“國主以爲,以西域五國合力攻打菀陵,局勢會如何?”
“……”
“請恕我大膽言明。國主心下明瞭,雖然菀陵萬歲軍剛受挫休整,但西域的合縱力量與菀陵較量,仍是好比驅羊羣去功猛虎。”
聽了明薩的話,高昌國主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因爲他知道,這個女娃子說的都是對的,而且句句在理。但他還是掩飾着,繼續聽下去。
“如今擺在高昌國面前的問題是,國主你賢明多年,如今卻不去親虎反而去親羊,這個選擇是對還是錯?”
高昌國主素光一臉愕然……
這女娃…哦不,是菀陵使臣,說到了他的心裡。這些年,跟着烏孫國身後屁顛屁顛,卻一直難以心安,正是她此刻說的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