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鳴的殿宇之中,侍從端上來的茶早已涼透,班鳴和仍述兩個卻一口也沒嘗過。
從最開始的脣槍舌劍,寸步不讓,到後來兩個人逐漸看到了彼此的真誠,便言辭鋒利地探討開來。
仍述無奈,不能將老秦的事對班鳴說明。於是班鳴一定認爲,刺殺一事,就是法器宗納宗主和他的謀事商量好,施出一出苦肉計,故意要讓音律宗栽跟頭。
不過,經過幾番爭論,班鳴倒是對仍述頗有好感。只覺得這人雖然不夠熟悉,卻坦誠相爭,不遮不掩,頗有青年英傑之間的志同道合相惜之感。
仍述也是同樣,或許是因爲他本就知道,音律宗是主張和平的一宗,所以心底裡早已對班鳴有了好感,所以接觸起來頗爲順意。
然而,對於大統領交代下來的查證刺客的任務,兩人也是有些無奈。
說由他們負責查證,除了捉拿綠漪回來,還能如何查證?不過是在兩宗之中,分別找個見證人罷了。
刺客之事,已無可議之處,他二人終於放鬆神情,叫侍從重新換了熱茶。仍述頓覺口乾舌燥,想必剛剛高手過招,頗耗心神,仍述一面喝茶一面心中啞笑。
“這茶可喝的慣?”班鳴放緩了語調,終於可以輕鬆說話。
“清香,溫潤,是好茶!”仍述讚道。
班鳴悠然一笑,笑意發自心底:“這茶是家人特給我帶來的,是南方特質的雀舌茶,以清香潤口出名。”
仍述見他笑的似有羞意,便擡眼看他,不知所爲何故。
班鳴見仍述好奇,便解釋道:“賢弟有所不知,原本,我的婚期便定在這月月中。如今卻被軟禁在此,讓家中人擔心了。”
“這樣啊!怪不得班兄面有喜色。那便不僅是讓家中人擔心,更是叫家中佳人擔心了。”仍述笑侃着,忙將茶杯放下,拱手一拜:“小弟在此恭喜班兄了!”
班鳴無奈苦笑一聲,修長的眉揚起來道:“也不知能否在月中趕回家中完婚,若不行,怕要家中再覓良辰了。”
仍述真誠地笑着,瞬即又打趣起來:“好事多磨,既然佳人有意,班兄不必心急。”
班鳴燦然一笑,揮手道:“罷了,不提這些事。”
他換上一副自在神色,再向仍述問道:“聽聞賢弟從人間也帶了定親之人回來。人間女子,肯與藍賢弟一同歸來,必然也是兩情相悅已久。有否也選個良辰吉日,將意中人正式娶回家中?”
仍述微笑,沉吟道:“如今我初回魔族,對萬事皆不熟悉,實在自顧不暇,暫時沒想那麼多。”
“是了,是了,好事多磨。”班鳴引用仍述的話,笑道:“聽聞弟妹是位女中豪傑,人中龍鳳,待我結親之日,藍賢弟要帶弟妹一同來我班府做客啊!”
“一定,一定。”仍述擡眼,見班鳴說的真誠,並無客套應付之意,心中更是觸動,連連應聲。
……
這邊仍述與班鳴飲茶攀談,那邊的明薩在藍府中也不安分。躊躇了一陣,她還是決定前去天擇苑找尋那個可能是苑主的老翁。
天擇苑和玄璣閣一樣,都是魔族最堅固最完美的建築。除了魔宮的無可匹敵外,這兩座建築也從未被天災損毀。
所以天擇苑的整理工事早已完成。苑主易仁早早便鋪了紙張,坐在那個角落裡,安靜地沉思。
天災過後,今天幾乎無人來到天擇苑,這裡是徹底的安靜。連風吹落葉,一葉落地的聲音都被放大數倍,聽起來倍感淒涼。
昨天,那個人間姑娘走時,笑着說她還會來這裡。易仁知道她說的是真的,感受得到她眼中的真誠。
況且,作爲人間歸來的人,她對自己必然充滿好奇,不然也不會用幫忙寫信的理由,刻意來接近自己。
易仁木訥刻板,但腦筋並不遲鈍,這些事他自然想的明白。若非如此,天擇苑這等機要之地,國師豈敢委任與他?
正在易仁悵然出神之際,他半低着頭,視線所及的青石之上,現出一個霧綃之衣的裙襬,還有一雙五色絲線連文的靴子。
這女子的雙腳站到離自己有段距離的地方,便駐足不動了。
她果然來了!苑主易仁豁然擡頭,只見那人間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十幾步開外,看着他。
“果然信守承諾。”易仁開口道。
“是呢,不僅信守承諾,我還怕你等得及了,一點都沒耽擱便來找你了。”明薩應道。
易仁動動嘴角,似乎有笑,卻沒有看到笑意。這姑娘的性情倒是爽朗,不讓人厭煩。
“我今天可以坐進你的角落裡了?”明薩明知故問,打趣道。
易仁鄭重地點了點頭,有事說事,無事不多話的他,不懂得人與人之間的言語調侃。他似乎是真心求教與明薩,神情都變得恭敬起來,完全不似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態度。
這個老翁還真是個講道理之人,明薩心中暗笑,瞬即走近他,坐在他的身邊。
“你可有想好,如何寫信,我才能打動她?”易仁記得昨天明薩說的每一句話,連那句明薩搪塞他的話,他都記得清楚。
“我想過了,”明薩擺了擺頭,有得意神色:“你放心好了。”
易仁見她露出得意神色,神情凝重了幾分,斂正神色,強調道:“我不是開玩笑,這信很重要的!”
明薩瞬即點頭,解釋道:“是重要啊,我沒說我在開玩笑。”心中卻想,真是無奈,這老翁講死理,你跟他開玩笑,反而多事。
“那我要如何寫?”易仁盯着明薩的眼色,見她確實鎮定了神色,方纔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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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要的是,你的信中,沒有對她的稱呼。沒有稱呼便沒有親暱感,這點不好,要改,”明薩盯着易仁的眼睛,停頓須臾再問道:“那麼,她叫什麼,或者你對她的愛稱是什麼,你可以先寫稱呼。”
苑主易仁眉頭皺了皺,似乎在猶豫什麼。
不過,片刻之後,他提起了筆,在空白的紙張上,一筆一劃神情鄭重地寫下:風靈雅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