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清歌都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除了黃裳按時送飯到門口,就見不着自家主子了,其他人更是見不到。
而衆人一心關注的皇上也躺在皇上躺了好幾天,太醫傳出消息說皇上的身子好了許多,現在再多加修養,指不定還能活很多年。
更讓衆人高興的是,困擾皇上多年的頭疼病終於被根治了,雖然不知爲何一夜之間這些毛病都沒有了,可太醫都得到了豐厚的上次自然也就不在意這些細節了。
一連好幾日皇宮各位主子爭鬧的消息都直接傳進了錦繡宮,被衆人詬病嫉妒的清歌卻安然坐在窗邊,手裡看着中庸一書,整個人如同老僧坐定一般一動不動。
這一日,清歌終於出了錦繡宮,直奔乾清宮,還將桂公公請了出去。
黃裳在屋外守着正擔心,就遠遠瞧着自家主子過來了,一身玄衣整個人籠罩在陽光下看着年少輕狂,可是她明白主子的心堅硬冷酷,除了對郡主以外,誰都入不了他的眼。
而毛毛躁躁的輕狂之氣,早就被磨得個一乾二淨。
她恭聲道:“見過景王殿下!”聲音一如多年前的平靜和尊敬。
歐陽少卿一揮手就守在了屋子外,聽着裡面不清不楚的聲音,心情出奇地平靜。之前聽說清歌出了屋子的激動和疑惑轉眼間不見了,剩下的慢慢都是能見着她的幸福。
等了許久,都日上三竿了,清歌還沒有出來,黃裳卻是急了:“景王您先回去吧,這太陽熱辣,您不必等了。若是郡主出來,奴婢立即着人去與您說。”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上了,可是歐陽少卿卻像是沒聽見一樣,高大的身影映在門上,滿臉的隨和。
“以後來乾清宮一定要安靜,父皇的頭疼病雖然根除了,可是根除的病症又有哪一個不會復發呢?你們要說話可以,離這裡遠一些不成嗎?”清歌推開屋子的時候,滿眼都是諷刺,說起話來自然也就不客氣。
她在屋子裡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她有些累,而父皇還在昏迷中,能不能度過危機挺過來還是個不知道的呢!
被歐陽少卿帶回了錦繡宮,清歌就留下了他用午膳,這些日子清歌倒是清瘦了不少,胃口也就出奇得好,叫了許多膳食命廚房去坐。
陽光漏過樹葉灑在她的身上如同鍍了一層金光,看着聖潔美麗卻遙不可及,歐陽少卿眉頭一蹙又鬆開了,不動聲色地拿了杯茶水喝了起來。
清歌瞧着兩
人相顧無言倒是浪費好時辰,便叫人準備了棋子下棋,棋盤上兩人爭鋒相對,互不相讓,凜然都是下棋的好手。
膳食已經上來了,香氣四溢,清歌卻還舉着一枚白子神色凝重,恍若如畫,卻不知歐陽少卿已經收好了棋,親手給清歌倒了杯熱茶。
熱氣氤氳上清歌的眉眼,她被驚醒了,轉眼落下棋子,卻發現如同困獸一般失敗了,便笑道:“景王好功夫!”她這是發自肺腑的讚歎,也是早就想說的。
如今說了卻是絲毫沒有負擔了,原本想着兩人見面都是尷尬,現在卻能像是多年好友一樣說起話來都無比順心。
用完了膳食,清歌已經叫人備好了琴棋書畫,她在其中翩翩起舞,眼淚落了一身,很快就平靜了下去。
一舞終了,她笑得天真浪漫,拿過黃裳做好的冰碗,吃得酣暢淋漓,還拿了一碗給歐陽少卿。
這就是最平靜的生活了,清歌心頭滴血,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笑得也是純真善良,平日裡的內斂和冷漠已經從面上消失了。
多日的沉默和禁閉讓她想清楚了一件事,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和她無關,她依然能好好活着,她有能力又有身份,誰敢越過她做事?即便是父皇哪一日不幸去了,哪怕有一日她不得不和所有認識的人分離,她也不怕。
深深吸了一口氣,清歌笑道:“去瞧瞧父皇吧,如果父皇今夜能熬過來,身子就不會再出現問題。若是熬不過去了,後果不堪設想。
是的,不堪設想,她也不敢去想。
歐陽少卿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黑髮,輕輕笑着,帶着人進了乾清宮,見清歌神色凝重便悄悄退了出去,只留下母女倆在屋子裡。
“父皇,只要您能醒過來,長樂願意永遠都是長樂。曾經的清歌已經被無數的人殺了,長樂卻是幸福安心的,您願意理睬我的話,就好好的活下去好不好?”清歌輕輕說着,坐在燭火下那雙明亮的眼睛是說不出的痛苦和落寞,這天下的確沒有讓她多掛念的人,她活着的意義若是沒了父皇,她都不能想象。
曾經孃親告訴她,在乎一個人,人活着纔有意義。就算有些人醉生夢死地貪戀權勢貪戀榮華富貴,即便他們最終擁有了也是戰戰兢兢地怕被被人奪取。可是精神上的財富卻是不可估量的,別人搶不走,自己也仍不開,那是永遠的。
當清歌明白永遠這個詞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再也沒有人願意聽她的話。即便有人想聽,她也
不想再說了。
“父皇若是有緣能再見過長樂的孃親,也就安心的去吧,長樂在人世間也有念想,您不必在意。”許是她太自私,父皇分明被年輕時候的執念纏身痛苦不堪,她還要強行將人留下。
一晚上清歌又斷斷續續地說了許多話,知道實在累得慌才倚着牀腳眯了會兒眼睛,不料卻睡着了。
醒過來的時候,清歌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窗簾,這兒便是錦繡宮裡了,可是她沒說要回來!
這個思路一清晰,清歌整個人多懵了,趕緊叫了黃裳問起皇上的身子。
黃裳面目欣慰和激動地說皇上已經醒了,而且來錦繡宮裡看了兩回都沒捨得叫醒清歌,而是輕手輕腳地走了。屋子裡沒有任何聲音,清歌也問了樑上的莫離,便鬆了口氣繼續睡下。
這一睡,就睡到了夜裡,清歌是餓醒的。
起身去院子吃了些瓜果,清歌才覺得整個人又活了過來,她想要的就是父皇的健康,而父皇想來也是念着她,不會輕易離去的。
她的一味續命丸給父皇吃下去只能吊住他的命,而父皇能在昏迷中醒來那都是因爲他對人世間還有留戀,這一想法讓她很是舒心,頓時吃得也就更多了。
莫離陪着清歌吃了許多,兩人又在院子裡走動着消食,清歌突然問起:“莫離,你的家在樑國麼?你想家麼?”
這口氣聽得叫莫離心驚,他仰面笑道:“莫離沒有家,家這個詞太陌生了,長樂你願意讓我留在你身邊嗎?”
少年的嗓音依舊清脆,聽着舒心,可是清歌卻有些擔心了,莫離如今的身子漸漸長開,年紀也不小了,想要安家樂業就得自己獨立成長。
總是跟在自己這個女人的身後轉悠,沒有未來可言,清歌分外瞭解這個道理,就苦口婆心地勸了起來:“趁着年紀小,可以多挑挑自己喜歡的女子,往後早些下聘免得來不及。”比如,她的父皇。
小小少年仰面笑道:“長樂你若是想要我守在你身邊我便不會離開,因爲我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長樂不會想我,我會想長樂。”
再煽情的話,莫離不會說也不能說,而清歌更是聽不懂,小小少年也知道清歌不明白,便低下頭不再多言了。
月色涼如水,清歌院中坐,少年唱離歌,安靜的生活總是美麗的。
只是兩人都不知道,後來的一個變故卻讓他們再也沒了相見的可能,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