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剛指向九點,王紫豔手握報紙出現在張紹雲辦公室門口,門虛掩着,正要推,裡面傳出的對話使其手停留在半空。
“牀上精斑是杜跛子留下的,劉科長,沒弄錯吧?”這是張局長聲音。“DNA檢驗,準確率百分之百。”這是一陌生人聲音。“這麼說……小苗被強姦了?”“有這種可能。”“媽的,這個杜跛子……劉科長,這種情況的出現……我的意思是假使毒品線索成不了案,憑杜跛子犯下的強姦罪行,能否證明我開槍的正當性?”“只要強姦罪成立,當然可以,任何公民都有權阻止正在實施的犯罪,何況公安幹警。不過張局……”“劉科長,你我都是兄弟了,有話直講。”“好的張局,經我們初步調查,現場提取的綁繩是情趣商店的10米長專用棉繩,口塞球也是情趣用具。”“你的意思……”“一般來說,突發性強姦往往就地取材,不會事先準備情趣用品的。”“哦,我懂你意思了。”“還有,我們詢問受害人時,她矢口否……誰、誰在外偷聽?”
劉科長走到辦公室門口朝外瞧,外面無人,只遠處一女人背影閃一下,接着樓梯方向傳來唉喲聲,張劉追過去,發現一男一女跌倒在一起。
“怎麼啦?王記者怎麼啦?”張紹雲上前扶起王紫豔。
紫豔臉色通紅:“不好意思……踩、踩滑了。”
“美女入懷,朱總,你也太有豔福了吧。”張紹雲伸手拉地上的胖男人。
“佛珠撞撒一地,罪過罪過。觀音菩薩,弟子不是有意的,阿彌陀佛。”說罷,胖男人四處找佛珠。
張紹雲:“得了朱總,酒也喝肉也吃,在我面前裝什麼裝,好像你真信似的。”
“我怎麼就不真信了,篤信因果,篤信六道輪迴,篤信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算了算了,跟你們這些世俗凡夫很難溝通,快幫我找佛珠找佛珠。”
衆人梯上梯下找一回,當王紫豔把撿拾的佛珠遞給朱總時,胖男人對張紹雲道:“老張,追美女也太猛了吧,看把人家嚇得跳樓……”“打住打住,我啥時追美女?”“親眼看見的,她在前面跑,你開門就追……”王紫豔臉更紅了,晃晃手中報紙:“張局,我來送報紙,不是有意要偷聽壁腳……”張紹雲:“嗨,聽就聽唄,對記者我們沒啥保秘密的,跑啥呀?”“追啥呀?”朱總搶過話頭,“老張,我英雄救美,你應該頒發個見義勇爲獎纔是。”張紹雲:“佛弟子不是對錢財名利不起心動念嗎,怎麼起這貪慾,可見心不誠。”
劉科長上前道張局長,你這有事,我先告辭。張紹雲說別忙走別忙走,來來來,美女記者,介紹下,這位是檢察院瀆檢科劉科長,這位見義勇爲者呢,是我縣著名企業家、盛世房地產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朱仁才……呃,朱總,是稱呼你先生還是居士?朱仁才道隨你怎麼涮吧。張紹雲:“既在世俗社會,還是叫朱仁才先生吧。美女記者,告訴你,拍電視劇的贊助費,就是盛世公司出的。”
王紫豔朝朱仁才點頭:“朱總,謝了。”
“謝什麼,咱公安幹警捨生忘死保一方平安,作爲受益者拿出點錢來宣傳這一戰線的英雄人物,是我公司的社會責任。就個人而言,這也是做善事結善緣嘛,不謝不謝。”
“發財不忘社會責任,真是太偉大了,我一定要在劇本里寫上一筆。”
“那就多謝了。記者小姐,完稿時可否請來一閱?”
“‘請’來一閱,”王紫豔笑起來,“朱總,你把劇本當菩薩請呀?”
張紹雲:“當什麼菩薩——他呀,文縐縐說出‘請’字,是怕你承諾不兌現。”
王紫豔:“不會的朱總。”
這時,劉科長長嘆一聲唉,說有錢真好。紹雲問怎麼啦劉科長?劉科長拖着長腔:“有錢真好,可惜檢察院是濟公,否則也贊助電視劇一大筆,記者也宣傳宣傳我們。”王紫豔不解地問:“什麼濟公?”劉科長:“這公檢法三家,法院是包公——斷案;公安是關公——斬敵;檢察院是濟公——討口。”張紹雲:“美女,別聽他的。劉科長,這是公安局不是財政局,叫窮上那叫去。”劉科長說不是叫窮,看見你們劇本來劇本去的,有感而發。張紹雲就道:你倒提醒我了,美女記者,公檢法一家,你那劇本能不能增加一集,專門反映檢察院,具體就是劉科長協助、幫助和監督我們破案。王紫豔說可以,局長指示我落實就是了。劉科長連連擺手:開玩笑開玩笑……張局,你們有事我就不打擾了,苗經理那兒,還希望幫做做工作。張紹雲說沒問題沒問題,我一定讓她實事求是向你們陳述。
劉科長告辭離去。張紹雲領王朱二人進入辦公室。王記者把手中報紙遞給他:“張局長,你的任務完成了,上的頭版。”
張紹雲接過報紙,戴上眼鏡,看。
“老張,”等局長擡頭時,朱仁才問,“叫我來有啥指示?”張紹雲:“一會兒我要開案情分析會,沒時間陪美女記者。你不是想讓她參觀花之水樓盤嗎,交給你了。”“好呀,”朱仁才扭頭瞧王紫豔,“記者小姐,公司是贏利企業,既然贊助了兩個小錢,要求在劇中做點宣傳,提高知名度,不爲難吧?”王紫豔:“不爲難。朱總想宣傳什麼?”“花之水樓盤,如能入鏡更好。”“可以。我把一些打鬥場景設計安排在那裡,將來拍攝時,就是外景。等電視劇播出後,你們再後續報道,賣點就出來了。”“英雄所見略同。記者小姐,你真是太有才了。那……我們這就去看樓盤?”“好的。張局長,我們暫時拜拜一會兒。”“拜拜!朱總,替我安排好。”
朱王剛要出辦公室,突然,窗外一片嘈雜,電話響了。
“我是張紹雲,巫科長,大門口發生了什麼?嗯……嗯……先讓他們去接待室……好,我馬上下來。”他放下電話。
“張局長,出了啥事?”記者問。
“杜跛子——就是你報道中的那個被擊斃者——其親屬在大門口聚衆鬧事,堵塞了交通。”張紹雲邊說邊又拿起電話撥號:“老沈,叫幾個幹警隨我下去處理集體上訪!馬上,要快!”放下電話朝門外走,在門口又站住,“朱總,陪王記者稍坐片刻,等事態平息了再走。”朱仁才說老張去忙你的,記者小姐的安全我包了。王紫豔不願呆在辦公室說張局長,我隨你一起去。張紹雲猶豫一下道外面不安全。王紫豔說沒關係,我要親眼目睹你們公安幹警平息事態,增加感性認識。張紹雲鬆口說行,隨我來吧。兩人朝外走。朱仁纔來到窗口朝外瞧瞧,掏出手機撥號。
當張紹雲率衆幹警下樓時,幾十號上訪人員已突破第一道防線,正從大門朝地壩擁,口號不斷:
“嚴懲兇手!”
“報仇雪恨!”
“殺人滅口,居心何在!”
“執法犯法,罪加一等!”
……
張紹雲一個健步來到衆人面前,雙手叉腰,腳呈丁字步站立,手一揮:“喊什麼?鬧什麼?這是機關,不是自由市場!”
人羣一下鴉雀無聲。
“我是張紹雲,公安局長!有什麼事可向我反映!”
“兇手——還我丈夫!”人羣中衝出一穿孝服婦女,在張紹雲臉前顫抖地揮舞着報紙,“爲什麼要開槍?你爲什麼要開槍?”邊喊邊將報紙朝張紹雲擲來,啪的一聲打在臉上,落下地去。
張紹雲在心裡告誡自己一定要控制情緒,再控制情緒——他真沒發作,而是彎腰拾起報紙:“這位大姐,請問你是杜跛子什麼人?”
“杜朝飛是我男人。”
“犯罪嫌疑人家屬,你聽我解釋……”
“誰是犯罪嫌疑人?我們一向循規蹈矩,遵紀守法,怎麼就變成了犯罪嫌疑人?”
“我說是犯罪嫌疑人家屬,請你聽清再、說、話。”紹雲見強調句起點作用,聲音更洪亮了,“告訴你——人是我殺的,但我是正、當、防、衛。”
“放屁!”死者老婆發作了,聲音又快又急,“我丈夫一個開車司機,被你們從車上抓下,走時好好的,現在人死了,你卻反誣他行兇殺人,這是賊喊捉賊!這是草菅人命!你、你還我丈夫!”說罷撲上,抓住張紹雲又撕又咬,鼻膿口水糊局長一身……衆幹警忙上前阻勸,正拉扯不開,一穿檢察服男子上前抓住撒潑婦女。“住手!我是檢察院的,有什麼事跟我說。”“檢察官,你得給我做主呀……嗚嗚……朝飛就算是他們說的有販賣假煙問題,也罪不致死吧,他們開槍殺了他,報上可登得清清楚楚……嗚嗚……”“這件事情——”檢察官向死者老婆更向聚衆人羣,“這件事情縣政法委已讓我們檢察院介入調查,你得給我一定時間來查清真相吧?是不是?這樣好不好——”檢察官手兩拍,“這樣好不好——大家先回去,有什麼想法,有什麼要求,啊,可以通過正常渠道向我們檢察院反映,這樣聚衆鬧事是妨礙公務的行……”
“一丘之貉——別聽他的!”人羣中有個頭大身小的男人喊。又有人喊:“不給一個說法,我們就絕食,把公安局大門封了!”“把玻璃給****的砸了!”“把車燒了!”
眼見局勢就要失控,這時大門外狠勁響起了汽車喇叭聲,一個留寸頭戴墨鏡的瘦子從一輛黑色大奔下來,後面跟着個馬仔。不知是誰喊了一嗓侯哥來了,上訪人羣頓時鴉雀無聲,衆人都把目光投過去。這人來到杜跛子老婆面前,手杖杵地兩下,出語驚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麼,想造反啦?”
死者老婆不吱聲了。
“耍長了!吃豹子膽了!想和共產黨掰手腕是不?”
無人回答。
“騷婆娘,你男人死了,侯哥答應給個說法,信我不過?”
“侯哥,不是信不信的問題,朝飛就這樣不明不白……”
“閉嘴!騷婆娘,現在侯哥發話了,你聽不聽?”
“聽……侯哥我聽你的。”
“聽就滾!跑這兒肇皮,真是頭髮長見識短。程娃,把她弄走。”
叫程娃的馬仔走到騷婆娘面前,一甩頭道走吧,惹侯哥生氣,後果很嚴重。騷婆娘果然乖乖跟程娃走出大門,衆人一見出頭鳥飛了,趕緊四散而去。
張紹雲走到侯哥面前站定:“行呀你——叫什麼?”侯哥摘下墨鏡,朝張紹雲行彎腰禮:“他們叫我侯哥,張局長,你叫我小侯就成。”“幹什麼的?”“獵債天下公司經理。”“獵債天下公司……”“通俗說就是討債公司。”“行呀,討債討公安局來了?”“冤枉!他們鬧事我真不知道,我是碰巧路過這兒,才替政府……替政府分憂的。”“嘖嘖,替政府分憂,按理我該好好謝你……只你一個討債公司經理,倒比政府有魄力,比公安有本事……”“別別別,張局長,你千萬別這麼說,獵債天下公司依法成立,照章納稅,你這一說把我搞得跟黑社會似的,小侯可承受不起……小侯就此告辭,就此告辭。”“別走啊,我真得好好謝你……”“不敢承受,不敢承受。”侯哥邊說邊拱手,快步走出公安局,上了大奔,汽車一閃不見了。
王紫豔來到張紹雲面前:“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張局長,究竟咋回事?”陳克勤插言說咋回事——沒瞧見影子政府?劉科長反駁說市局同志這結論可不能亂下,張局長轄區出了影子政府還了得。小陳回擊說劉監督,我就事論事,怎麼是亂下結論?張紹雲說二位別爭了,一紅一白,這事沒那麼簡單。咦——劉科長,你不走了嗎,打哪冒出來的?劉科長回答WC,不可以?張紹雲:“可以,太可以,我現在想起了‘及時雨’一詞,真的。”
案情分析會是在剛平息集體訪情況下召開的,與會幹警尚有些亢奮,副局長郭皋川在發言,紹雲覺得耳朵嗡嗡的聽不真切,就拍拍手:哎哎哎,不要開小會不要開小會。
會議室安靜下來。
紹雲:“老郭,接着談。”
發言被打斷,郭副局長重理思緒道:“這個……這個無風不起浪,要我看,今天這起上訪,意圖十分明顯,就是要製造影響,以攻爲守,阻止我們深查涉毒案。哼,我們偏不上當。查!這件案子必須查個水落石出。”紹雲接話:“‘查’的認識是統一的,關鍵是怎麼查,從哪入手查。”頭轉向沈純樸,“老沈,有啥高見,談兩句?”沈純樸起身遞給局長一張單子道:“化驗結果已出來,查獲的疑似物確屬甲基苯丙胺,我認爲下一步應順藤摸瓜,圍繞追查毒品來源展開。”紹雲看看單子,轉遞給郭副局長,目光移向祝旺達。祝胖不等局長髮問,挺有自知之明地開腔:“面、麪包車已查到車主,是李福村一個叫敖成銀的人買、買的,我、我認爲這、這也是一條追查線索。”陳克勤左手摁在太陽穴上發言,用的疑問句:“那個叫侯哥的爲什麼要阻止死者親屬鬧事?”身旁的閔璞卉說:“陳哥,你不是下了影子政府的結論嗎?”“不能說下結論,我只是有這方面感覺而已。”紹雲看看牆上掛鐘說這個話題下來再議,討論集中點,除沈祝講的外,該案如何深查你倆有何高見?陳克勤擺頭,閔璞卉跟班蟲似的也擺擺頭,局長見狀鼻孔嗤聲,忍住笑意道:“好吧,下一步順這兩個方向你們分個工,落實責任,加大追查力度。特別是那個車主,我建議你們去商請菸草專賣局出面瞭解情況,以免打草驚蛇。”會議室齊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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